第三十七章 筆記本
  第三十七章 筆記本

    餘箏站在窗台前,對麵的 LED 燈早已換了多次廣告,她伸出手抹抹眼睛,試圖將要流出的眼淚逼回去。

    書桌上的最高一層,擺著一張照片,是餘箏和鄭濘的合照。相框下麵墊著一個本子,餘箏踮起腳,輕輕地從下麵抽出來,那是鄭濘的遺物,筆記本。

    餘箏的指腹摩挲著筆記本的封麵,這麽多年過去,筆記本的封麵和字跡早已褪色,但裏麵的內容餘箏永遠都忘不了。

    餘箏翻看扉頁,上麵是縣裏麵主辦方的親筆題字:餘箏同學,祝賀你在第五屆作文競賽中獲得二等獎,特發此獎,以資鼓勵。

    那一天,鄭濘的屍體被撈起來,由於下暴雨,泡得有些發白,餘箏上前用手指戳了戳,好像不一小心會戳破一般。眾人幫著將鄭濘抬回家中,放置在堂屋裏,餘箏不知怎地,在旁邊哇哇地嘔吐起來。

    夏季天氣炎熱,鄭父鄭母沒有過多的精力去傷心,盡快得在鄭濘身體發臭之前,將她入土安葬。

    一到夏季暴雨季節,因洪水而身亡的案例在整個東川省數不勝數,餘箏接連幾天都是渾渾噩噩,她不明白表姐為何要在夜晚跑到山上,更想不通土生土長、熟悉地形的表姐怎麽會掉入山下的河中。

    鄭父鄭母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餘箏也挑起擔子,代替兩位老人處理鄭濘的後事。夜裏她在收拾鄭濘的遺物時,發現了自己獲獎的這個筆記本,禁不住抱著本子大哭起來。

    餘箏哭了許久,看著筆記本發呆,鄭濘一直將這本子帶在身邊,也不知道寫了些什麽在上麵。餘箏顫抖著手翻開,前麵都是一些圖案線條數據,與工作相關的記錄。

    鄭濘是個熱愛建築又醉心工作的人,大學畢業後就進入一家建築設計公司,她很享受出差或是加班的感覺,一年到頭,兩姐妹見不到幾次。

    餘箏抹抹眼淚,又是哭又是笑,鄭濘有時候在筆記本上記一些項目上有趣的事情。可越往後看越覺得不對勁,大概就在一年多前,渝州的項目工作地,領導安排她一起去應酬當地的領導,在被灌醉了過後,送進領導的房間。

    當鄭濘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房間是項目自己所建的臨時住房,沒有監控。現場所有的痕跡和證據都被處理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鄭濘回到錦城,找到了公司的上司,將事情告訴他,希望公司為她作主,討回公道。可是公司領導隻是笑笑,告訴鄭濘,領導瞧上你是你的福氣,為了項目的順利和個人的前途,將此事翻篇吧。

    餘箏捂住臉,這一年多鄭濘到底是如何撐過來,她作為最親密的表妹,居然一點都沒有發現端倪。

    老家這條河是山上的地下水發源而來,每當到了七月十三,老家的小孩就會到河邊洗澡洗頭發。也不知是多少年傳來的規矩,鄭濘曾說過,家鄉的這條河是最幹淨清澈的。

    餘箏的肩膀抽動著,哭泣得根本停不下來,鄭濘離開這個世界的方式用得或許是她覺得最幹淨的辦法。

    餘箏回過神,她將筆記本放好,抹抹眼角的淚。窗台的茉莉花開始在發黃,她撿起那些花朵,伸手到窗戶外,將花灑落。

    三年前,餘箏從老家回到錦城,開始從鄭濘工作的公司和幾個項目地開始查起,她是記者,總有比常人更加多的方法來查詢真相。

    餘箏發現鄭濘就職的公司執行董事是嘉譽集團的招采部總監許冉的妻子,而許冉與秦誌言關係密切。最讓餘箏產生聯想的是,渝州等地的項目工程,全部是由安泰建築的胡守信來負責對接。

    鄭濘不是自殺,是被人逼死的,逼死她的人就是秦誌言,一個利用身邊所有人、毫無憐憫毫無感情可言的冷血惡魔。

    餘箏打電話給李紹林,開口隻說了一句辭去工作,換掉了所有的聯係方式,離開了錦城,她要去的地方就是鄭濘工作的項目地,她要謀劃一場複仇,替自己的表姐和姨父。

    鄭父原本身體就不好,再加上老年喪女,傷心之下,在鄭濘死後的兩個月,也跟隨著女兒去了。

    餘箏走到衛生間,打開淋雨噴頭,任由水衝刷著自己的臉和身體。三年未見,她以為汪靈均早已忘記她,跟哪個女人結婚了。可一見到他,碰著他,心中那留存的小火花便一發不可收拾,劈裏啪啦地像爆竹一樣燃起來。

    汪靈均,到底是想要怎麽樣,錦城師範的老師,三年後歸國,成為嘉譽集團旗下分公司的總經理,他是否也有什麽目的,是想要報複自己嗎?

    餘箏甩甩頭,關掉淋浴,拿起浴巾,站在鏡子跟前,餘箏發現自己的脖子鎖骨處,都是吻痕。她伸手輕輕撫了撫,嘴角又不經意地翹起,汪靈均,為何時間越流逝,他卻變得更有魅力。

    錦城環球中心的五樓,汪靈均坐在落地窗邊,整個廣場的景色盡收眼底。他翹起腿,拿起資料翻看著,不時推推眼鏡。

    “靈均。”李紹林提著包,走到汪靈均跟前,鋥亮的皮鞋閃得人眼睛快瞎了。

    汪靈均指了指對麵的椅子,“李總編,請坐,給你點了意大利泡沫咖啡。”

    李紹林輕哼一聲,他知道汪靈均在暗諷自己。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李紹林如今也是熬出頭了,兩年前張澤渠離休,推薦了李紹林,他便順利坐到了錦城都市報的總編位置。雖說今年李紹林也才三十五歲,但這個年紀能當上總編,絕不是善茬。

    “前兩天,”汪靈均喝了口咖啡,抬頭,“我見到她了,昨晚還睡在一起。”

    噗,李紹林的咖啡差點吐出來,他強令自己咽下去,汪靈均可是哲學老師,斯文儒雅有涵養,這才出國三年,就變得如此開放,這種羞澀之事隨口就道。

    “咳咳,”李紹林撫了撫胸口,“你們,和好啦?”

    “又沒吵架分手,何來和好?”汪靈均挑眉,“哼,我是在報複她,三年前不辭而別將我拋棄,我汪靈均可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備胎。”

    李紹林扯起嘴角,點點頭,內心暗道:就你,還報複?一見到餘箏連魂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