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娘倆的新生活
  第148章 娘倆的新生活

  桃桃讓花妞娘起來,又和她約好了明天花妞過來幫她帶小飛白的時間——從早上八點,帶到下午五點半,地點就在科研站。

  花妞娘千恩萬謝的離開。

  小飛白有些舍不得花妞,拉著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花妞娘笑了,吩咐女兒,“那你就在這兒陪著小飛白玩,但是不能在這兒吃晚飯……不能給你白阿姨添麻煩,知道嗎?”

  花妞點點頭。

  倆孩子和兩隻小狗就在科研站門口的空地那兒玩。

  桃桃看了他倆一會兒就回了屋,她得趁著這會兒天還沒黑,多收拾一點合適孩子們玩的東西出來。

  之前還在京都的時候,宋秩就已經考慮過孩子跟著來到大西北以後,可能會寂寞、會不適應父母的忙碌。所以他花了不少的時間收集適合孩子玩的玩具,有在自家幹休所院子裏找熟悉的幾戶人家要的,也有上單位去問同事要的……

  林林總總的也收拾了一大麻袋。

  不過,大多數玩具都是適合年紀比較大的孩子,所以桃桃並不希望讓孩子看到這個裝滿了玩具的大麻袋,就關上房門,一個人躲在屋裏倒騰這個大麻袋。

  在這個年代,大夥兒養孩子基本都是放養。

  正兒八經的玩具幾乎是鳳毛麟角。

  但桃桃還是翻出了幾樣應該適合小飛白和花妞這樣年紀的玩具:一個內嵌式的七巧板,一個小號的算盤,一個手工製作的萬花筒,另外還有幾本殘缺不全的連環畫。

  等她收拾好,將麻袋恢複原貌、放回原地……想著花妞手上的那些凍裂的口子,桃桃又去翻找出一瓶凍瘡膏和一盒蛤蜊油,拿著東西剛一開門……

  正好看到石玉溪和鄧高雲兩人從外頭走進來,似乎還在說著什麽?

  他倆似乎沒料到桃桃在屋裏,猛然見到,兩人同時呆住,神情似有些慌亂???

  石玉溪俏臉暈紅,鄧高雲期期艾艾。

  桃桃盯著他倆看了一會兒,說道:“師兄師姐,我……正想去找你們呢!”

  兩人就更緊張了。

  石玉溪結結巴巴地問道:“什、什麽事?”

  鄧高雲,“我、我們沒啥……”

  桃桃:???

  石玉溪就更慌亂了,回頭狠狠地瞪了鄧高雲一眼。

  鄧高雲知道說多錯多,索性不再糾結這事兒,直問桃桃,“小師妹,你找我們有什麽事?”

  桃桃又看了他倆一眼,說道:“我雇了花妞來幫我照看小飛白,今天已經跟花妞娘說好了,以後每天管花妞一頓午飯。但這孩子太可憐了,我想著連早飯晚飯也管上吧,今天晚飯還是師兄做,記著做飯的時候多做一點兒,給花妞留一份。”

  鄧高雲鬆了口氣,應下。

  桃桃又解釋道:“花妞一日三餐吃掉的糧食,到了月底我會補上,師兄師姐不用太擔心。”

  ——桃桃今年留守科研站,上級批下來的她的糧食是一個月二十斤麵粉,外加十塊錢的補助,讓她買油鹽買菜的。

  石玉溪和鄧高雲是後麵才決定留下來的,目前先花用桃桃的存糧,後續傅教授會向上級打報告,把他倆的糧食也補上。

  但桃桃是拖家帶口來的,不僅要喂養兒子,有時候宋秩也在這兒吃,所以她自己也需要從集市上買些糧食回來存放著,到了月底時候,如果公派的糧食吃完了,就要拿她的私糧頂上。

  石玉溪和鄧高雲連忙說道:“我們還占了你的便宜呢!隻有跟著你,才一天天的能吃得這麽好,不說每天大魚大肉的,好歹也沾了點兒葷腥,要是我們自己吃,還吃不上這麽好呢!”

  桃桃笑了,“師兄師姐體諒就好。”

  說完,她拿著玩具和凍瘡膏藥出去了。

  小飛白和花妞正跟著大黃大黑刨坑挖老鼠。

  ——桃桃不會刻意喂養兩隻小狗,就算喂養也隻給它們吃上半個餅子或一些剩菜什麽的。所以大黃大黑需要自己養活自己。

  ===第430節===

  現在天氣冷了,荒漠裏的好多田老鼠為了過冬,全都刨了地洞,藏了不少過冬要吃的幹沙棗,安安心心地躲在地洞裏過冬。

  但也總有出洞透透氣、曬曬太陽的時候。

  大黃大黑循著氣味就開始刨洞。

  兩隻半大的狗子體力充沛,又因為饑餓,動作十分迅猛。

  而過冬的田老鼠過於肥胖、反應又遲頓;兩隻半大的狗子一個攻、一個守的……不一會兒的功夫,大黃大黑就各捉住一隻看個頭也有七八兩重的大老鼠,趴在一旁吃了起來。

  倆孩子就蹲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看著狗子吃老鼠。

  桃桃:……

  她趕緊把孩子們喊了過來,“花妞帶著去小飛飛去洗手,用香皂洗,要洗得幹幹淨淨的!”

  花妞連忙牽著小飛飛的手,帶著他去洗手了。

  沒一會兒,倆孩子跑了過來,小飛白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讓媽媽檢查。

  花妞下意識地就把自己的手……又藏到了背後。

  過了一會兒,小姑娘咬著嘴唇,學著小飛白的樣子,畏畏縮縮地伸出手,讓桃桃檢查。

  桃桃認認真真地檢查兩個孩子的手,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錯,洗得真幹淨呀!”

  並不是。

  花妞的手太難看了,即使洗幹淨了,看起來也是猙獰恐怖的。

  桃桃笑眯眯地先是拿出一盒蛤蜊油,揭開蓋子抹了些油膏出來,抹在兒子的小手上,揉搓了一下。然後她收拾好蛤蜊油,又拿出了凍瘡膏,挖了一小坨出來,抹在花妞手上,也小心仔細地替孩子塗抹好。

  小飛飛瞪著一雙清澈的眼,問她,“媽媽,飛飛這個、發發那個?”

  ——為什麽小飛飛塗的是這個,花花塗的是那個呀?

  桃桃好脾氣地解釋,“小飛白的手沒有受傷,塗這個蛤蜊油就好了,還有點香香的呢!花妞的手上長了凍瘡,所以她要塗凍瘡膏,這種是藥藥。等花妞手上的凍瘡好了,以後就不會成天又癢又疼的了。”

  花妞低下頭,仔細地盯著自己手上還沒來得及化開的藥膏。

  桃桃揉了揉小姑娘的頭,“記著,抹了藥膏以後至少兩小時內不要碰水。以後來了阿姨這兒,每天一大早、中午和晚上,你都得把手洗幹淨了,然後過來塗藥膏,知道嗎?”

  花妞吸了吸鼻子,眼淚毫無征兆地從眼眶裏跌落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大聲說道:“……好!”

  晚飯時分,鄧高雲這個廚藝殺手又搞出一道讓桃桃和石玉溪很無語的晚飯。

  ——沙漠野蔥加麵團揉成餅,下油鍋煎成一麵焦脆,然後在裏頭放上煮熟了又用醬油鹽和豬油、切碎的白菜粒兒混合好的米飯,然後上邊兒再蓋一張野蔥麵皮餅,然後蓋過來再煎熟。

  ——在這個時代,大家煮飯都是用錫鍋。錫鍋煮完飯以後,鍋牆上總有刮不幹淨的米飯。所以他就用水泡了一會兒鍋,然後連鍋巴帶水的全都放進煎過餡餅的油鍋裏,再加上幾片白菜葉子,打了個湯。

  這會兒鄧高雲將整一個跟鍋一樣大的麵餅用菜刀切成好幾塊,放在一個大缽子裏。

  桃桃和石玉溪則目瞪口呆地盯著大缽子裏煎糊了、又被切成塊的……也不知是叫麵餅、還是叫飯餅的玩意兒,以及一大缽看起來跟泔水沒什麽兩樣的米飯鍋巴菜葉湯……

  她倆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鄧高雲還沾沾自喜的。

  “來,吃!吃啊……這餅煎糊了一點兒,但是沒關係的,最糊的一塊兒在我這兒,那缽子裏的都是沒那麽糊的。我試過了,味道很好的!”鄧高雲嘿嘿笑道。

  小飛白勇者無畏,拿起一塊餅子就咬了一口,小腦袋瓜子拚命點頭,“好七!”

  鄧高雲笑眯了眼,“小飛白真是我的知己啊!”

  桃桃簡直無語。

  石玉溪也萬分為難地盯著桌上的飯菜,實在沒辦法動筷子。

  桃桃終於想起來,連忙喊花妞,“花妞你快試試……我的天,你鄧叔叔做飯太有創新精神了,我、我這心髒有點兒受不了。”

  花妞乖巧地立刻拿過一塊飯餅,塞進嘴裏嚼了起來,然後說道:“白阿姨,這個餅……很好吃!”

  桃桃拚命搖頭。

  鄧高雲一臉的受傷,“小師妹,你給點兒麵子吃一塊嘛!”

  桃桃仍在哄孩子,“花妞,是不是你拿的那一塊兒剛好是好吃的?我看……這塊、這塊、這一塊……這三塊肯定不好吃,你再試試!”

  於是花妞又吃下了桃桃指定的這幾塊餅子。

  “好吃!白阿姨,這幾塊餅子都很好吃的,你快吃吧!”花妞說道。

  桃桃,“真的?”

  花妞也學著桃桃的語氣,“真的很好吃的,白阿姨就吃一塊吧……要是不好吃,我替白阿姨吃!”

  桃桃:……

  不得不說,孩子真的好可愛。學她學得像像的!

  桃桃笑眯了眼,又對花妞說道:“那你再替我試試這湯!這湯……又有飯粒兒又有鍋巴又有菜葉子,我怎麽看都覺得像泔水!”

  鄧高雲:……

  花妞便又盛了一勺熱湯,吃了,“白阿姨,這湯的味道也很不錯!”

  桃桃看到花妞吃了四塊飯餅,估計也差不多飽了,就對花妞說道:“好了那你把這碗湯喝完了就回去吧!”

  花妞點點頭,將碗裏的熱湯喝完,向大人們打招呼,“謝謝白阿姨,謝謝鄧叔叔、謝謝石阿姨!叔叔阿姨再見!小飛飛明天見!”

  桃桃又叫住了她,“花妞,要是有人問你是不是在我這兒吃了晚飯,吃了什麽,你怎麽答?”

  花妞搖頭,“我就說‘我沒吃,不知道’……白阿姨,這樣可以嗎?”

  桃桃滿意地點頭,“可以!你快回去吧!”

  桃桃笑了。

  花妞走了以後,桃桃這才拿了塊飯餅,咬了一口。

  石玉溪緊張地問她,“咋樣?能吃嗎?”

  桃桃還沒答呢,鄧高雲有些生氣地吼石玉溪,“你就不會自己試一試嗎?”

  石玉溪麵紅耳赤的。

  桃桃一笑,說道:“用油煎出來的麵餅,還放了野蔥粒兒,這餅子就不會難吃!裏頭雖然是米飯餡兒的,但放了豬油,也不會太難吃……師姐吃吧!”

  石玉溪看了鄧高雲一眼,垂下頭,拿過一塊飯餅咬了一口。

  果然,飯餅的味道就像桃桃所說的那樣,雖然外表挺醜陋,但確實挺好吃的。

  仔細一想——

  能不好吃嗎?又是野蔥、又是油煎、還有豬油的!

  石玉溪歎氣,“太敗家了!”

  鄧高雲愣住,疑惑地問道:“敗家?”

  他單身到現在,從來都是自己吃飽全家不愁的。這是頭一回聽到別人批評他敗家,而且還是個……他很在乎的人。

  鄧高雲陷入了沉默。

  ==

  卻說花妞離開了科研站以後,就匆匆往家走去。

  半路上,有人叫住了她,“掃把星,你給我站住!”

  花妞轉頭看到了眼神陰冷的錐子嬸。

  她討厭錐子嬸。

  然後聽到錐子嬸問她:“……你在科研站呆了那麽久,幹啥呢?”

  “白阿姨讓我幫她帶小飛飛。”花妞小小聲說道。

  錐子嬸一看,頓時兩眼放光,“白桃桃讓你幫她帶兒子?她給你多少錢工錢?”

  花妞垂下了頭,說道:“白阿姨給一頓午飯吃。”

  “什麽?”錐子嬸的聲音提高了八度,“你幫她帶一天的兒子,她隻給你……一碗飯?”

  花妞點頭。

  錐子嬸頓時破口大罵了起來,“你娘蠢,你也是個二百五!白桃桃可是從大城市來的,她有錢著呢!她給她兒子吃的奶粉都是是大慶牌的……你知道大慶奶粉多少錢一袋嗎?五塊錢!你這二百五!你知道五塊錢能買多少土豆嗎?”

  “五塊錢能買上二百個土豆了!你給村裏人洗衣裳,洗一大家子的十來二十件衣裳,你才掙一個土豆!你給她帶一天孩子才值一碗飯?蠢貨!”錐子嬸氣得唾沫橫飛。

  花妞討厭她,跑遠了。

  錐子嬸一臉的怨忿。

  ——讓花妞給附近的人家洗衣裳換取報酬,還是她跟花癱子說的。

  她早跟花癱子說好了,花妞每幫一家人洗一大盆的衣裳,報酬是兩個土豆,一個歸她,一個歸花家。

  就靠著這個進項,錐子嬸一天啥也不用幹,那也有四五個土豆的進賬。

  她沒有公婆娘家丈夫子女,一個人一天能合到四五個土豆,活命是沒問題的。再去生產隊裏領點兒輕鬆的活計,掙到的正好拿來改善生活。

  但是現在,如果花妞不給人洗衣裳了,那她一天四五個土豆的收入……就沒了?

  錐子嬸跺了跺腳,罵道:“小賤胚!跟你那個掃把星娘一樣賤!哼,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花妞匆匆跑回家。

  她娘正站在門口張望著。

  花妞一跑近,就聽到了屋裏傳來父親的怒罵聲。

  她娘將食指豎起,放在唇邊,朝她做出了“噓”的手勢,又朝旁邊的夥房指了指。

  花妞會意,放輕了腳步跟著她娘拐去了夥房。

  夥房裏的灶膛裏生了火,上頭卻架著個燒開水的鍋。

  花妞娘小小聲問孩子,“吃了麽?”

  花妞猶豫片刻,搖搖頭,“沒有。”

  ——飛飛媽媽隻讓她試了一下那個奇奇怪怪的飯餅的味道,沒讓她吃。

  雖然她試著試著就已經飽了。

  ===第431節===

  花妞娘也沒在意,“……那咱們趕緊吃了!”

  說著,她彎下腰來,用火鉗從灶膛裏挾出了三個烤熟了的土豆,遞給女兒兩個,她自己留了一個。

  小心翼翼地撕去表皮,露出裏頭軟糯的土豆泥,花妞娘拿了裝鹽巴的塑料袋過來,抖了些鹽末在土豆泥上,遞給女兒,“快,趁熱吃。”

  花妞猶豫了一下,小小聲問道:“娘,為啥不上堂屋去吃?”

  “怎麽,你還想給你爹吃?”

  花妞沉默了。

  ——要是不給他吃,他發起火來能殺人。

  而且還必須先供著他,他吃飽了才能輪到她們娘兒倆。家裏太窮,大多數時候就像現在這樣,一家子的一頓飯,就是三個烤土豆。

  依例,這三個烤土豆都得拿到她爹麵前去。她爹心情好,就給她和她娘留一個,他吃兩個。她爹心情不好,就三個都吃掉,花妞和她娘吃帶泥的土豆皮。

  隻聽到她娘嗤笑了一聲,“我讓你吃你就吃!吃完了你從後門進屋裏去,拿上你的鋪蓋去喬英家搭個鋪……我已經跟喬英娘說過了。”

  花妞詫異地抬眼看向她娘,“……娘?”

  她娘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道:“娘想好了……趁現在生產隊不用上工,我得把你爹這性子給磨一磨。記著,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兒,不管你在喬英家聽到了什麽,不要出來、不要管……聽到了嗎?”

  花妞莫名覺得有些害怕,“娘——”

  她娘小小聲解釋道:“別怕,他是個癱子,我不會有事兒!最多也就是聽到他罵人……我也已經跟左鄰右居的全都說好了。今晚上就算我和他吵架,他們也不會來的……”

  說著,她娘將雙手搭在花妞肩膀,凝視著女兒,說道:“如果順利的話……娘可能會和他離婚,妞,你跟著娘,好不好?我們也不離開這兒,但咱們另起爐灶……以後咱娘兒倆自成一家,咱自己養活自己!”

  花妞無比震驚,拚命點頭,“好!”

  ——早該這樣多好!

  她娘笑道:“那你快把這土豆吃了,吃完了就去拿鋪蓋。”

  花妞這才說了實話,“娘,科研站今天是鄧叔叔做飯,他做的飯好奇怪啊,飛飛媽媽和石阿姨都不敢吃,所以飛飛媽媽讓我幫她試試是什麽味兒……”

  然後她先是形容了一下那個餅子和湯,然後又把自己試著試著就吃飽了的事兒說了。

  她娘先是愣住,揉了揉女兒微漲的胃部,忍俊不禁,掩嘴笑了,交代道:“飛飛的媽媽是個好人,孩子,以後你可要好好照顧小飛飛!”

  花妞認真點頭。

  然而她娘卻突然歎氣,“其實人家也不需要你幫她帶小飛飛,你看小飛飛多乖啊……而且人家已經來了一個多月,什麽時候聽說過他媽媽沒空帶小飛飛,或者是小飛飛太調皮了管不了?妞啊,人家根本就是……為了幫我們娘兒倆,才特意找出來的借口呢!”

  花妞愣住。

  她娘揉了揉眼角,又吸了吸鼻子,然後輕聲問女兒,“你真吃飽了?一點兒也不想吃了?”

  花妞拿起了那個已經被剝了皮、灑了鹽末的土豆,直往母親嘴邊湊。

  她娘笑了,張嘴咬了一口烤土豆,又從女兒手裏接了過來,自己拿著慢慢的吃。

  花妞替她娘剝另外一個土豆,告訴母親,“娘,今天飛飛媽媽給我擦了凍瘡膏,說以後會一天三次的給我擦,隻要過上一星期……我手上的凍瘡就能好……”

  她娘盯著花妞破爛通紅的手,笑了。然而她眼裏卻噙滿了淚花,凝結成珠後一顆接一顆的躍出眼眶,止也止不住。

  “娘,我們會越來越好的!”花妞輕聲說道。

  她娘也努力點頭,“我們一定會越來越好。”

  就在娘倆躲在夥房裏吃烤土豆的時候,花癱子正躺在堂屋的炕桌那兒破口大罵。

  花妞娘壓根不理會他,慢悠悠地吃完了鹽烤土豆以後,看到鍋裏的開水沸騰了,這才塌熄了灶膛裏的柴火,將開水灌進暖水瓶裏,又倒了一杯開水,吹到半溫,和女兒一塊兒分著飲盡,這才牽著女兒的手,悄悄離開了夥房,從後門進了臥室,把女兒床上的鋪蓋收拾好了,給抱到了菜園子的隔壁。

  隔壁的喬英娘係著個圍裙,已經站著等了好一會兒了。

  看到花妞娘抱著鋪蓋來了,她連忙過來接住,又小小聲問道:“你……怕不怕捱打啊?”

  花妞娘搖頭,“他是個癱子,還能拿我怎麽樣?倒是我今天……又要麻煩你替我照我的花妞了。”

  “花妞乖著呢!”喬英娘嗔怪道,“我隻怕你又服了軟,回頭那根棒槌又來鬧!”

  花妞娘咬唇說道:“你放心……”

  喬英娘一手抱著鋪蓋,一手牽著花妞走了。

  花妞娘深呼吸——

  她轉身朝著自家走去。

  家?

  花妞娘自嘲。

  不,這裏根本就不是她和女兒的家!

  這裏是個惡臭無比的牢籠。

  今天,她就要掙脫它,和女兒堂堂正正的離開這兒,開始新生活。

  花妞娘走進小院,推開了堂屋的門。

  一股屎尿惡臭頓時撲麵而來!

  還伴隨著花癱子粗鄙不堪的辱罵聲,“賤貨!你到現在才來?你還有臉回來?你快給老子把這些屎尿給收拾幹淨了!要不然老子活撕了你……”

  花妞娘沒理他,直接穿過堂屋,進到屋裏去,找出男人的衣褲,又出來了,將幹淨的衣褲扔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冷地說道:“你還沒癱到那程度!我給你兩條路,一是自個兒起來燒水洗澡換上幹淨衣裳,然後去把這滿炕的屎尿擦洗幹淨!二是你就一直躺在這些屎尿裏等死!你愛選哪樣選哪樣!”

  花癱子愣住,第一反應就是——

  “賤貨,你在外頭有人了?”他憤怒的大吼起來。

  花妞娘看著躺在床上的男人,隻覺得他是那樣的陌生。

  ——她並不是靈溪本地人,家住在二百裏地外的另外一個鎮子上。她打小兒起就沒了爹娘,跟著叔叔嬸嬸長大,後經人說媒嫁到了靈溪花家。

  雖然男人年紀大了點……他三十,她才二十;雖然男人家裏窮了點……這個家裏一共就隻有三間泥坯房,一間堂屋、兩間臥室,父母還是多病的、壓根不能幹活……

  但她還是很高興。

  因為她有了一個家。

  然而,她的丈夫卻一直惦記著一個寡婦。

  哪怕她比寡婦年輕、漂亮、勤快……

  可他還是喜歡那個寡婦。

  不過,公婆還活著的時候,有公婆的管教,男人對她還算可以。隻是當她生下了花妞以後,公婆似乎對她也頗有微詞。

  她努力把一切都做到完美。

  公婆接受了她,倒是對她很好……

  好景不長。

  那場嚴重的沙塵暴,吹倒了家裏的房子。等到生產隊的人把她家的房子清理好,把人救了出來,她才知道……公爹當場就去了,婆母和男人被壓在斷牆下,婆母舍命抱住她的兒子,自腰部以下一片血肉模糊,隻剩下了一口氣。

  男人當時也是腰部受了傷。

  花妞娘則因為過於瘦弱,雖然也被壓在廢虛之中,身邊還帶著她七八個月大的女兒……但她縮在一牆斷牆旁,神奇的毫發無損。

  甚至女兒還安然地吃著母乳,絲毫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後來,柔弱的花妞娘背著女兒開始重建家園,還得照顧婆母和男人。

  婆母痛苦地捱了兩個月,也去了。臨死前哭著對兒媳說道:“好孩子,你男人被我們給慣壞了,你多體諒他……這夫妻啊還是原配好,求你了,好好照顧他,一定要讓妞兒有爹有娘,有個完整的家……”

  花妞娘就被婆母的這句話,給牢牢鎖住了兩年。

  她拚死拚活的做工,掙來工分換來兩隻下蛋的母雞,一天能撿兩個蛋,她就煮熟了,讓男人和孩子一天吃一個。

  她白天做工,晚上回來照顧男人,侍候屎尿,按照赤腳醫生傳授的法子給男人按摩、又種植草藥自己熬製藥膏,給男人敷腰。平時她還拚命給別人幹活,得一點錢,就想方設法的托人去鎮上買根骨頭、或者一丁點豬下水回來,改善一家的夥食……

  慢慢的,男人的身體養好了。

  雖然不能幹重活,但日常起居是沒問題的。

  花妞娘盼望著男人好起來以後,能和她一起,努力把這個家經營好。

  可男人的作派,卻讓她感到心寒。

  ——下蛋的母雞被男人送給了寡婦。

  ——寡婦甚至攛掇著男人把花妞賣了!幸好被大隊長蔣宏誌識破,狠狠地罰了寡婦,寡婦這才不敢再打花妞的主意。

  ——寡婦認為是花妞娘攔著她、不讓賣花妞,心裏怨恨,就給男人出主意,讓他天天躺在床上不起來、不幹活,連吃喝拉撒都在炕上,有時候他還故意一天拉三四次,逼著花妞娘和女兒替他收拾!

  ——男人把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給了寡婦!

  ——花妞長大了些,有點懂事了。男人聽寡婦的教唆,讓花妞幫別人洗衣裳。大冬天的,沒人願意洗,花妞去洗,一大家子的衣裳十來二十件,人家給花妞兩個土豆,寡婦還要拿一個走……

  回憶起這些年來的苦難,花妞娘閉了閉眼。

  男人還躺在炕床上,憤怒地衝著她大吼,“你個□□養的!臭不要臉的賤人……你是在外頭有人了是吧?是吧?”

  花妞娘忍不住怒從中來。

  她衝上前去,高高地揚起了巴掌,狠狠地打了過去!

  手心傳來麻木的痛感。

  居然讓她感到有種……暢快淋淳漓的痛快?!

  男人生捱了一記耳光,驚呆了。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妻子,仿佛不認識她似的。

  花妞娘卻隻覺得一巴掌還抵不過她和女兒這幾年來受的委屈。

  於是她一記耳光抽過去——

  “你這麽愛那個寡婦,那我倆離啊!我不耽誤你和她雙宿雙飛!你也用不著看我和妞兒不順眼!以後讓寡婦來服侍你的屎尿!”

  一記耳光抽過來——

  “我真是瞎了眼、豬油蒙了心,才會想要好好照顧你,好好做工把我們的家建設好!我費盡力氣給你治好了病,你就天天在家跟寡婦亂來!連著我為你補身子的下蛋雞都送了給她!你這麽舍不得她,家裏的一切東西都要給她,那你為啥不把你的雕也切下來送給她?”

  再一記耳光抽過去——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和妞兒才是你的老婆孩子!不過現在也不重要了,我們馬上就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就問你,你到底離不離!我告訴你,你不想離也沒關係,反正你現在也癱在床上動不了……我就趁著夜裏沒人的時候活活掐死你!到時候我跟別人說你是病死的……也不會有人懷疑我!”

  一口氣說完,花妞娘劈裏啪啦的狠抽了男人十幾個耳光!

  打得她雙手發麻。

  ===第432節===

  這還不算。

  她像發了瘋似的,將家裏能砸碎的東西、全都砸向了躺在炕床上的男人。

  男人被嚇得不輕,大聲呼救。

  花妞娘卻發出比他還大聲的嚎哭——

  “花富貴!你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我肖晴娟辛辛苦苦做工、掙工分,供你吃供你喝!你居然還要把家裏的東西全都給了王錐子!家裏的糧食你全給了她!家裏的柴火你也全給了她!我和妞兒怎麽辦?怎麽辦啊?!”

  “花富貴你還打我!你有臉打我?你有良心嘛?你良心被狗吃了!王錐子起了歹心要賣我的花妞,你個畜生你還同意了!虎毒都不食子你連禽獸都不如!”

  “花富貴你這個……”

  被籠罩在寂靜漆黑夜幕裏的小村莊,此時應該飄滿了炊煙、空氣裏也充斥著飯菜香氣,辛勞了一天的一大家子齊聚一堂,熱熱鬧鬧吃飯、快快活活說笑的時候……

  但此刻,全村一片寂靜。

  花妞娘一邊撕心裂肺的喊著,列數著這些年來男人幹過的種種惡行,一邊拎著一隻桌腿,惡狠狠的、胡亂往花富貴的身上招呼。

  花富貴痛苦地嚎叫了起來。

  ——是,他是曾經受了很嚴重的傷,但這兩年來,他的身體已經在妻子的照顧下,恢複得七七八八了。但他聽了情婦王錐子的教唆,說就算他天天躺在床上,肖晴娟也會把他侍候得好好的。而且他還必須作,不作一作,就降不住肖晴娟。

  就這麽躺了幾年……

  他確實過得很舒服很爽,吃喝拉撒都由老婆孩子包了。

  但這會兒捱了老婆的打,他才知道……作了這幾年,他沒了體力,連肖晴娟這麽個柔弱的女人他都打不過!

  肖晴娟一直在揍花富貴。

  這幾年,她像個男人一樣幹著重體力的活,雖然看著還是那麽瘦弱,其實早就練就了一身的腱子肉。

  最近這幾天她又不用上工,晚飯還吃了三個拳頭大小的烤土豆……

  她有的是力氣。

  花富貴就捱了一夜的胖揍。

  最最最痛苦的,就是他之前為了懲治老婆孩子,拉了滿炕床的屎尿。這會兒濕濕的棉被裹在他身上,冷得出奇……

  慢慢的,他失去了知覺。

  肖晴娟覺察到,立刻停止了毆打。

  並且去廚房裏灌了個熱水袋,將之扔在花富貴的心口處。

  ——這男人不能死。

  死了就太便宜他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肖晴娟在廚房裏做好了飯,端到了堂屋裏,然後拿著一隻桌腿,朝著躺在床上的花富貴就狠狠地來了一下子!

  “嗷——”

  花富貴哀嚎了一聲。

  肖晴娟問他,“離不離?”

  花富貴睜看著她,恨得臉紅脖子粗,啞著嗓子說道:“你想扔下老子,改嫁別的男人?你他娘的作夢!”

  肖晴娟冷笑,拿過飯碗,開始吃熱乎乎的湯麵。

  花富貴一看就急了,“給老子來一碗!快!快……”

  肖晴娟輕笑,“別開玩笑了!家裏哪兒還有吃的?不全被你給了王錐子去嗎?這可是最後一碗麵……嘖嘖嘖,我還放了塊豬油進去,真香!”

  她一共隻煮了兩碗湯麵,其中一碗,剛才隔著喬英家的籬笆,遞過去給花妞吃了;現在她手裏的,是家裏最後一點食物。

  肖晴娟故意當著花富貴的麵,慢吞吞的吃麵。

  其實堂屋裏全是花富貴的排泄物,很臭。

  在這兒吃麵是件很惡心的事。

  肖晴娟忍了。

  她一手端麵碗,一手拿斷了腿的桌子腳。一邊嗦麵、一邊揮著手裏的桌子腿狠揍……想從炕床上爬起來的花富貴。

  花富貴無數次想從又濕又冷的炕床上爬起來,奪走她手裏的那碗熱湯麵然後一口吃完——

  可他沒能如願。

  但凡隻要他動一動,肖晴娟手裏拿著的桌子腿就打了下來!

  真他娘的疼啊!

  最終,花富貴眼睜睜地看著她把一整碗麵連湯帶水的吃完,然後她手一揮——

  那個帶著餘熱的空碗就狠狠地朝他砸了過來?!

  “咣當!”

  碗摔在他身上——

  “砰!”

  又被她用木桌腿砸了個粉碎!

  “啊啊啊啊啊……”

  劇烈的疼痛令花富貴痛苦的叫嚷了起來,他又驚又怒地看著妻子——心想她居然連吃完麵的碗也砸?還有這家裏……真的一點能用得上的東西全都沒有了,全都沒有了!

  所以,她是真的……

  想跟他同歸於盡?!

  肖晴娟再次問他,“我就問你……離還是不離?”

  花富貴腦子裏靈光一閃。

  ——是了,她並不想死。如果她真心想死,何必離婚?隻是因為不想死,想要重新開始,她才要離婚的。

  “你做夢!”花富貴怒吼。

  肖晴娟一笑,“離了呢,以後你和王錐子就能長相廝守了。她那麽聰明,肯定能找來錢,讓你倆都過上好日子……不離也可以,我向你保證,三天之內我肯定當上寡婦了!離不離婚也無所謂,對吧?”

  花富貴驚呆了。

  ——這個女人怎麽這麽狠!

  肖晴娟不再理會他,而是衝著門外悲傷的嚎啕大哭起來,“富貴!富貴別打了!別打我!嗚嗚嗚我再也不提王錐子勾引你、和你上床的事兒了!你打我幹什麽!王錐子要去勾引別的男人我也沒法子啊你打我有什麽用……”

  花富貴又驚又怒,“賤人!不許你亂說美嬌!”

  肖晴娟反手就是一桌腿揮過去,結結實實地打中花富貴,他暈了過去……

  就這樣,肖晴娟把女兒放在鄰居喬英家,白天花妞就去科研站,晚上回喬英家睡覺。

  肖晴娟則足不出戶,一直呆在家裏“侍候”病中的丈夫,然後不住的日夜哭鬧。話裏話外全都是錐子嬸王美嬌勾引了她的丈夫花富貴,花富貴天天為了王錐子打罵肖晴娟……

  事實上呢?

  花富貴被肖晴娟給揍得渾身是傷。

  那床沾滿了屎尿的棉被,被他的身體烤幹、又被他拉濕……而且花富貴已經兩天沒吃過一口東西了!

  他終於相信,肖晴娟是真的……鐵了心要跟他離!

  他裝不下去了,也硬不起來,哭著救肖晴娟,說他願意離婚,求她給他一口吃的。

  肖晴娟冷笑,給了他一個沒削皮的生土豆。

  他連皮也沒削,更顧不是滿手都是汙穢之物,隻是狼吞虎咽將這隻生土豆吃得連渣都不剩……

  接下來,肖晴娟就扮作出門去挑水的樣子,挑著水桶出了門,然後把水桶放在喬英家,她繞後門回去守株待兔。

  果然——

  王錐子因為花妞不再幫人洗衣裳而拿不到土豆的回扣,所以心急如焚!再加上這幾天肖晴娟一直在家,還大聲說她和花富貴的醜事……她又羞又臊,不敢出門。

  好不容易等到肖晴娟出了門,王錐子趕緊溜進了花家。

  才走到堂屋門口,她就忍不住開口責怪花富貴,“富貴,你家賤人咋就變成了母老虎?還有,小賤人咋不去給人洗衣了?這都冬天了,她還不去洗衣……一天四五個土豆呢!誰虧得起啊……還有,肖晴娟她這幾天發什麽瘋,那樣兒說你和我的事兒,你咋就不攔著她呢?現在村裏人全都……”

  一句話還沒說完,她一推開堂屋門,頓時驚呆了。

  ——隻見堂屋裏一遍廢墟狼藉!除了炕床,恐怕已經沒有任何一件完整的家具了!而屋裏彌漫著刺鼻又濃鬱的慪臭氣,令人作嘔!

  王錐子還沒來得及看清花富貴在哪兒……

  就被人打暈在地。

  肖晴娟手裏握著那半截斷裂了的桌腿,冷笑。

  她把王錐子拖到了炕床上,把王錐子的衣褲脫了,把她塞進花富貴的被窩,轉身就走。

  花富貴一直沒吭聲。

  極致的饑餓與疼痛讓他的大腦無法作出正常的反應。

  幾乎是肖晴娟一走——

  花富貴就抱住了王錐子。

  他冷得不行,身邊卻有個溫暖的女人……

  肖晴娟一出門,立刻讓喬英的娘去把大隊長蔣宏誌喊來,說花富貴和王錐子在通奸!

  喬英娘點頭,趕緊去找人了。

  肖晴娟則又悄悄回到家中,一直守在堂屋門口。

  如她所料,堂屋裏傳來了有規律性的聲響。

  肖晴娟冷笑。

  ——都死到臨頭了還色膽包天呢!

  沒一會兒,喬英娘果然領著蔣宏誌來了。

  這幾天武裝部派人來村裏搞民兵大練武,所以蔣宏誌來的時候,村裏好多老少爺們也全都來了,甚至因為正在訓練,老少爺們的身上全都穿著統一的、沒有領章的舊軍衣,看起來就特別有氣勢。

  肖晴娟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又想想這些年她和女兒受的苦,她的眼淚頓時滾滾而下,人也順勢跌坐在門邊。

  蔣宏誌和其他人是不明就裏的。

  ===第433節===

  看到肖晴娟頹廢又痛苦的無力跌坐於地,蔣宏誌皺眉問道:“花妞娘,咋了?”

  肖晴娟隻是嗚嗚的哭,用手指了指堂屋裏頭。

  蔣宏誌猶豫了一下,推門而入。

  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大老爺們兒也跟著進去了。

  眾人十分震驚!

  ——這屋子已經被全毀!一切家具物什被砸得粉碎,還充滿了惡臭的氣味!

  而最最最讓人無法想像的是,居然還有一對男女在那麽髒亂的炕床上……搞運動???

  甚至可能是……太投入太專注了,那對男女還沒發現蔣宏誌和十來個老爺們兒的存在???

  蔣宏誌大怒,“花富貴!王美嬌!你倆幹啥子?”

  兩人這才清醒過來——

  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看到屋裏擠滿了齊齊整整穿著軍裝的十來個壯漢???

  “啊啊啊!”

  “救命啊!”

  花富貴和王錐子齊齊慘叫了起來。

  接下來就是三個當事人各執一詞。

  王錐子堅持稱,她是被花富貴強煎的。

  花富貴害怕的看了看肖晴娟——他真的怕了肖晴娟了,知道如果沒按她的來,和她離婚的話,他遲早有天會死在她手裏。於是就說,他癱在床上動不了,怎麽可能強煎王錐子?根本就是王錐子進來主動勾引他的……

  肖晴娟就是哭,說她要和花富貴離婚,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蔣宏誌卻有其他的考究。

  ——花富貴畢竟是個傷殘,如果他和肖晴娟離了,花富貴咋辦?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掉吧?

  蔣宏誌看向王錐子,問她:如果花富貴和肖晴娟離了,她願不願意和花富貴結婚、好好照顧花富貴?隻要她願意,那麽就能領到生產隊每個月撥給花富貴的五斤麵粉。

  王錐子眼珠子一轉,考慮了一分鍾,同意了。

  於是皆大歡喜。

  在這個時代,大多數農村人結婚都沒有結婚證。

  蔣宏誌立刻召開村民大會,宣布花富貴與肖晴娟的婚姻結束,考慮到花富貴的身體情況,所以花妞判給肖晴娟撫養。接下,他又宣布了花富貴和錐子嬸王美嬌馬上結婚的消息……

  這事兒掀起了軒然大波。

  主要是肖晴娟給人的印象實在是太懦弱無害了,所以除去喬英等幾個跟肖晴娟比較親近的人之外,沒人知道花富貴同意和她離婚的真相。

  但花富貴和王錐子被捉煎在床卻是村裏人親眼所見……

  於是,村裏人一邊同情肖晴娟母女倆,一邊唾棄花富貴和王錐子,還看花富貴和王錐子出了不少洋相!

  ——王錐子根本不可能像當初肖晴娟那樣侍候花富貴,所以兩人天天吵架打仗。王錐子是玩慣了的人,整天不幹活,花富貴也不幹活……兩個懶漢湊成一窩,白天黑夜雞飛狗跳!

  肖晴娟帶著女兒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娘兒倆無處可去。

  蔣宏誌讓人把生產隊裏的一間倉庫收拾好了,讓娘兒倆先暫時在倉庫安身。等到來年開了春,再想辦法給娘倆砌個泥坯房子。

  桃桃還真對肖晴娟另眼相看。

  畢竟在幾天前,肖晴娟還軟和就像個麵人兒似的,遇到事兒先認為是女兒的錯,二話不說先向人道了歉再說,可把桃桃給氣壞了!

  沒想到一星期沒到,肖晴娟就離了婚,帶著女兒搬了出來……還把那對渣夫惡婦給鎖死了?

  現在花富貴和王錐子天天要生要死的,壓根兒沒精力管肖晴娟和花妞。

  而肖晴娟在這麽個很不友好的季節裏離了婚,又一窮二白的什麽也沒有……她也不氣餒。很快就做起了過冬的準備。

  ——她找桃桃雇傭了兩隻狗,大黃和大黑,帶著它倆去刨田老鼠。刨到十個,給大黃大黑四個,她留六個。然後宰殺了田老鼠給晾幹了、儲存起來,到時候用來燉湯吃。

  ——她在綠洲裏到處撿柴火,以準備過冬,也撿些沙棗這樣的野果子回來。

  ——她親自幫人洗衣,也是一天收兩個土豆。但沒有任何回扣,再加上她精打細算的吃,很快就收集到一大堆的土豆……

  蔣宏誌也刻意幫扶她,生產隊裏的很多雜事兒,他全都交給肖晴娟去做,報酬就是一點麵粉。

  再加上花妞在桃桃那兒吃一日三餐,也讓肖晴娟省下了不少口糧。

  一切都朝著好的方麵發展。

  這一天,肖晴娟帶著幾株從綠洲裏挖出的野蔥,趕到了科研站。

  她把野蔥遞給桃桃,說道:“白同誌,這些天可多虧了你幫我照看妞兒,我現在也沒啥能力報答你,這幾株野蔥長得不錯,你拿到溫棚裏種起來吧,烙餅的時候加點兒野蔥進去,味道可香了!”

  桃桃笑道:“我可沒幫你照看小妞,是她自己乖……”然後又問,“對了,我還沒問你,你是怎麽想通的,怎麽突然之間,就好像變了個人?”

  肖晴娟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那一天,你讓我看妞兒的手,又讓我看小飛白的手……”

  說著,肖晴娟眼圈兒泛紅,說道:“白同誌,不瞞你說……以前我一直埋頭苦幹,從來也沒空好好看看我的孩子。自那一次,我看到了她的手以後,我的心就……從那時起,我知道我忍不下去,再這麽下去,我活不了,我孩子也活不了……”

  她握住了桃桃的手,“白同誌,可多虧了你啊!你是我和小妞兒的救命恩人!”

  桃桃有些意外。

  原來是這樣!

  桃桃也拍了拍肖晴娟的手,說道:“以後就有好日子過啦!對了,我還有事兒找你呢!”

  肖晴娟立刻說道:“什麽事?白同誌你快說吧,我一定會做到的。”

  桃桃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肖晴娟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