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白梨梨被欺負了
  第62章 白梨梨被欺負了

  根據來家報信的村民說,程竹君堵在長途班車站,見人就問“老鄉,請問你認識如意村的白正乾大叔和唐麗人嬸子嗎”……

  終於問到了這個村民頭上。

  這個村民是吉祥村的,當時白正乾起新屋的時候,唐大舅率眾過來幫忙,這村民當時也來了。他不但認識白正乾,也知道白正乾家在哪兒。

  於是程竹君掏出一塊錢,請這個村民專門跑一趟白家,帶話說:梨子不好了,快來。

  當這村民趕到桃桃家的時候,都是已經夜裏八點多了。

  唐麗人當即腿軟……

  幸好被桃桃和杏杏扶住。

  談鳳蕙拿出灶膛裏還有些溫熱的烤紅薯,遞給報信兒的村民,連聲道謝,又送人出了門。

  那邊唐麗人大哭了起來,“我的梨子喲!這是咋個回事兒啊……”

  白正乾也憂心忡忡的。

  想了想,他對宋秩說道:“明天你陪著你嬸子和桃桃一塊兒進城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宋秩一回應下。

  第二天天沒亮,三人齊齊出門去村口趕班車去了。

  一路上,眾人心情沉重。

  依舊是直到下午三四點鍾的時候,桃桃才和媽媽、宋秩一塊兒下了車。

  一出車站,眾人就看到了守在汽車站出口程竹君。

  “小竹子!怎麽了……我姐她,她怎麽了?”桃桃焦急地問道。

  程竹君比她還著急,“別說了快上車,我帶你們去她宿舍找她去!”

  車?

  眾人一看,才看到程竹君身邊停著一輛半舊的三輪車。

  程竹君解釋道:“這是我借來的,快上車吧!”

  桃桃和唐麗人上了車。

  宋秩對程竹君說道:“你也坐車鬥裏,告訴我怎麽走,我來蹬車子。”

  程竹君見他人高腿長的,三輪車的車鬥不大,估計他也坐不下。何況他還是個男的,更有力氣蹬車,於是她就麻溜地上了車鬥,和桃桃唐麗人坐在一塊兒,伸出手指指向前方,時不時的指路。

  同時,她也抽空和桃桃說道:“是這麽一回事兒……”

  白梨梨進城來工作、而且工作地點距離程竹君家沒多遠,兩人就常來往。

  城裏的夜晚是有電的,白梨梨白天完成了工作以後,常常會在晚上看書、認字。正好程竹君在桃桃的指點下,也在自學。

  於是每天晚上程竹君擺完攤以後,就會跑去白梨梨的宿舍找她,兩人會花上半小時的時間,彼此檢查一下對方的對學習進度,然後程竹君會離開。

  但在幾天前的一個晚上,程竹君去找白梨梨的時候,發現白梨梨在哭。

  程竹君問她怎麽了,她就說她有點不舒服,還讓程竹君別管太多。

  第二天晚上程竹君又去找白梨梨,好嘛,白梨梨渾身都帶著傷,連麵上都是鼻青臉腫的!程竹君連忙問她是怎麽一回事,白梨梨隻是捂著臉哭……

  程竹君隻好去問和白梨梨同一間寢室的其他人,可人人都噤若寒蟬,沒一個人敢說!程竹君又仔細觀察了下,發現白梨梨手上的傷口已經潰爛了!

  她忍不得了,可臨近年關,秦叔夫妻倆今年請了假回老家去了,程竹君想找人了解一下情況都不行。

  又過了兩天,白梨梨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嚴重,連走路都走不動了……

  程竹君急了,隻好一大早的去長途汽車堵人,終於找到了一個認識白正乾的村民,給捎了話過去。

  聽了程竹君的話,桃桃和唐麗人更著急了。

  宋秩也加快了蹬三輪車的速度。

  沒一會兒,宋秩就在程竹君的指點下,把三輪車騎到了距離火車站不遠處的國營飯店的……後門。

  國營飯店的家屬宿舍區就在這兒。

  現在是下午四點多鍾,還有一小時就要到飯點了,幾乎所有的職工全都在前頭的飯店裏忙碌。

  而國營飯店裏的職工不多,也就二三十個人,宿舍大院不大,這會兒隻有幾個帶娃的老人無聊閑坐。

  桃桃站在宿舍大院的門口、往裏頭看了看,觀察了一會兒,然後去外頭花五分錢買了一把水果硬糖,又讓母親和程竹君在外頭等著,她進去找了個看起來比較麵善的老人,問道:“老人家,請問白梨梨在麽?”

  老人,“不在哩,現在是上班時間,她在前邊兒搞工作哩!”

  然後又打量她,“你是誰啊?”

  桃桃笑道:“我是和她一個村的老鄉,這都快過年了,想過來問問她,啥時候回鄉下哩,我想和她一塊兒坐班車回去。”

  然後看到兩個髒兮兮的小孩兒在老人腳邊爬來爬去的,她就從口袋裏掏出幾粒糖,遞給小孩兒,“小朋友長得好漂亮喲,來,阿姨請你們吃糖!”

  老人連忙說道:“哎呀你太客氣了!”

  桃桃笑問,“婆婆,這是你孫子孫女兒啊?一看就好聰明好機靈呀……”

  她三言兩語哄得老人眉開眼笑,然後試探著問,“我老鄉也是剛來你們單位工作不久,也不曉得她慣不慣哈……”

  老人看看左右,壓低了聲音說道:“秦大廚還在的時候,白梨梨還是過得蠻好的。現在秦大廚兩口子請假回老家過年去了……白梨梨被人欺負了咧!唉,還是年輕,父母又不在身邊……你啊,要不還是捎個信回去,讓白梨梨父母過來領人……走了算了!過完年等老秦回來了,她再回來唄!”

  頓了一頓,老人又道,“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正好單位要用人的時候,白梨梨是臨時工,要是現在走了,以後如果是有機會轉正的,就怕別人拿這個來說她……”

  遠遠地看到有人來了,老人便站起身,準備帶著一雙孫子孫女離開。

  桃桃抓緊時間又問了一個問題,“婆婆,是哪個跟我老鄉過不去啊?”

  說著,她把口袋裏的糖果又抓了一把出來,塞在老人手裏,“婆婆你留著,拿來哄孫子吃。”

  老人攥緊了手心裏的水果硬糖,輕飄飄地丟下了幾個字,“……張智發的老婆。”遂帶著孫子們離開了。

  桃桃離開了院子。

  唐麗人和程竹君圍了過來,“怎樣?”

  桃桃一五一十地說了,又唐麗人說道:“媽,你去問問這個張智發的老婆是誰吧。”說著,她掏了一把剛才買的水果糖,塞給媽媽。

  唐麗人點頭。

  她也有她自己的辦法。

  唐麗人在國營飯店的家屬大院門口站了一會兒,看到一個中年婦女,便迎了上去,“同誌你好,麻煩你一件事兒,我想問問……你認識桐梓村的張智發嗎?”

  中年婦女,“張智發?是國營飯店的張大廚吧?但他老家好像不是桐梓村吧,好像是……南口村的!”

  唐麗人,“啊,那、那可能搞錯了,謝謝您啦!”

  ——於是她就知道了,張智發是國營飯店裏的大廚,老家是南口村的。

  唐麗人漫無目的走了幾步,看到了幾個站在不遠處街角聊天的中年婦女——唐麗人記得很清楚,宋秩踩著三輪車送她們進這條小巷的時候,這幾個婦女就在這兒聊天,這會兒居然還在聊?這都已經過了大半個小時了!

  唐麗人就過去了,“老姐姐們你們好,我來向您幾個打聽個事兒哈!”

  那幾個婦女打量了唐麗人一番,“你有什麽事兒啊?”

  唐麗人說道:“請問……國營飯店的宿舍大院在哪兒呢?我從南口村來,我想找張大廚……”

  婦女甲,“國營飯店的宿舍大院在那邊!”

  婦女乙,“這時候他在上班咧!”

  婦女丙,“你找他幹啥?”

  唐麗人,“他在上班啊?那、那我找他老婆也可以……哎呀,反正我也是受人之托來帶話的,話帶到了我就完成任務了哈哈哈!對了,老姐姐你們認得他老婆嗎?能幫著帶個路嗎?或者幫忙傳個話也行。”

  幾個婦女相互對視了一眼,問道:“帶什麽話啊?”

  唐麗人,“他家長輩問,已經大半年沒有捎錢回去了,最近鄉裏又遭了災,生活困難哩,讓帶點錢回去救急。”

  ——首先,唐麗人也不知道張智發年紀多大,家裏還有沒有父母,所以用的是“長輩”二字;其次,她一說鄉裏遭了災,就把人們的注意力給吸引住了。

  今年確實是十裏八鄉的收成都不好,老家來人催要錢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第166節===

  婦女們立刻炸了窩,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

  “那我是絕對不會去幫你帶話的!”

  “就是啊你自己去吧!”

  “張智發老婆野蠻得很咧!你也不要去,你去了啊,可能還會捱打!”

  “哪個喊你來傳話的,怕是也不安好心吧?”

  唐麗人一聽有戲,立刻問道:“老姐姐們,不瞞你們說,其實我不是南口村人。是我親戚嫁到了南口村,又知道我今天要進城裏來,才托我帶這個話的……但我這個親戚呢,現在我還不能得罪。所以求你們行行好,跟我說說張家的事兒,我看看要怎麽樣才能把這話……不得罪人的帶過去……”

  說著,唐麗人還掏出了幾粒剛才桃桃遞給她的糖果,一一遞給婦女們,“老姐姐們吃糖……哎喲我是真的有點害怕啊,求你們指點迷津喲!”

  婦女們接過了糖果,剝開糖紙吃了,也就聊了起來。

  這個說,張智發的老婆愛貪小便宜、性子潑辣橫蠻還不講道理,又特別愛吃醋。憑是誰,隻要是女的、隻要跟她男人說多一句話……那就完了,這個女的肯定會被張智發的老婆活活整死!

  以前國營飯裏就有個臨時工小姑娘,給張智發打下手,就問多了一句“師傅、這蔥段要切多長”,然後張智發的老婆就發了瘋,到處說這個小姑娘想勾引她男人,最後小姑娘被逼得沒辦法、為自證清白跳了河……幸好被個過路的解放軍給救了,才不至於真的賠上一條性命。

  張智發的老婆還生了一兒一女,女兒九歲,兒子七歲。

  她極度重男輕女,把兒子慣得無法無天,女兒就像她家的奴隸似的,家裏一切家務全部包完,還要自己想辦法在外邊兒掙錢……聽說她還規定了,女兒必須每天都要掙多少錢回來,掙不到就是打罵,大冬天的讓女兒餓著肚子、打著赤膊跪在門口,誰敢過去偷偷給女兒一碗飯吃、給件衣服遮一遮……好嘛,張智發的老婆會把別人的家給拆了!

  女兒被逼得沒辦法,在外麵有時候偷、有時候搶……失主找上門去,張智發的老婆就直接把女兒推出去,說:是她偷的她搶的跟我沒關係,要不然你弄死她?

  那別人也不能真跟一個幾歲的小孩子計較啊,隻能自認倒黴。

  唐麗人一向疼愛兒女,聽了這話,氣得拳頭都硬了。

  另外一個婦女說,張智發本人也不是個東西,他和他老婆啊,那是破鍋配爛蓋,絕了!

  張智發的老婆看他很緊,是因為這男的不檢點、還有過前科,而且他傷害的還是他嫡親的表妹。那表妹是孤女,父母都不在了,從小寄居在他家,被他欺負了也不敢說。他還有臉給表妹找對象,還收了對方一大筆的彩禮錢……結果在結婚的前一天晚上,表妹留了一封絕筆信給未婚夫,就跳河死了。

  男方來找張智發理論,要張智發退還彩禮。張智發說,錢不退、屍體可以給你。對方不幹,一言不和吵了起來。後來張智發抄著一把菜刀,砍傷了對方幾個人。對方報了警,公安來調解,但張智發寧願坐牢也不還錢。

  於是他就坐了一年的牢,出獄後他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男方家裏又鬧了一場,第二件事就是把他表妹的屍體賣給另外一戶人家配陰婚去了!

  ——這張智發還是人?

  唐麗人被氣得直喘粗氣。

  這時,又有一個婦女說道:“哎你們聽說了嘛,國營飯店最近又來了一個臨時工,是個鄉下小妹子,長得怪標致的,那是人也乖、嘴也甜的……我就聽說,張智發想搞這個小妹子,所以他老婆看他看得緊,又把那個小妹子往死裏欺負,應該是想逼那個小妹子走……可憐喲!”

  唐麗人的心頓時緊緊地揪了起來,“那個小妹子是……”

  “不曉得是叫蘋果還是梨子咧,是個好姑娘,就是太倒黴了!”那婦女說道,“哎呀到點了,我要回家煮飯去了!”

  婦女們匆匆走了。

  唐麗人咬牙切齒地和桃桃、程竹君和宋秩匯合了,又把自己打聽到的事兒,一五一十說了。

  桃桃先問程竹君,認不認識國營飯店裏的許經理和馮科長。

  程竹君不認識。

  她跑去打聽,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說:“馮科長也不在,他和秦叔一樣,也請假回老家過年了。許經理倒是在……張智發的老婆叫許鳳娟,她是許經理的侄女兒。這幾天許經理的媽住院了,許經理已經好幾天沒去單位了。”

  桃桃心想:那難怪了。

  唐麗人問道:“那許鳳娟也是這飯店裏的職工?”

  程竹君又跑去打聽,然後匆匆回來了,“許鳳娟不是正式工,她也是國營飯店裏的臨時工。”

  眾人恍然大悟。

  ——張智發欺負白梨梨溫柔貌美,想占便宜;許鳳娟和白梨梨都是臨時工,所以她倆存在競崗的矛盾!

  那麽,要怎麽解決?

  桃桃說道:“媽,這都已經到了飯點兒了,我們去吃飯吧!”又對程竹君說,“你弟弟的病已經好了吧?你也別回去做飯了,我們一塊兒上國營飯店吃飯去。”

  這次程竹君沒拒絕,說道:“那你們先去,我回家接弟弟。”

  眾人分道揚鑣。

  唐麗人就和宋秩商量,“許鳳娟是許經理的侄女兒,那估計是一碗水端不平了,這事要怎麽搞哦……”

  宋秩想了想,“我跟紅星廠的廠長熟,他跟市長的關係不錯,要不要……”

  桃桃卻道:“聽起來,這兩口子都不是好人!不如我們先想辦法親眼看看,如果真是壞人的話,那必須要斬草除根,不能讓他們再繼續禍害人!”

  說話之間,三人行至國營飯店。

  門口坐著一個五大三粗的三十多歲的婦女,一臉的凶相。

  她見這三人:宋秩穿著體麵,桃桃也生得美麗、氣質清雅,但唐麗人穿著樸素、一看就是個鄉下人?

  這飯店女服務員就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想上國營飯店吃飯?你們有錢嗎?沒錢就滾!別站這兒堵我們的生意!”

  說話之間,一對年輕夫婦帶著個小孩子也走進了國營飯店。

  丈夫聽到這服務員的態度這麽惡劣,忍不住皺眉說道:“這位同誌,你是飯店職工,從事的是服務業,你的服務態度能不能和氣一點兒?我們來你們這兒是來用餐的,不是來受氣的。”

  服務員打量了一下,見那對年輕夫婦的丈夫穿著筆挺的西褲和中山裝,妻子穿著皮鞋、手腕處還帶著上海牌手表,抱在懷裏的孩子穿得也很鮮亮。她的態度就好了一點,說話也沒那麽大聲,“哎呀我又沒說不讓你們進來吃飯……進去吧進去吧!”

  可是,等到這一家三口進去了——

  這服務員依舊把唐麗人一眾給攔了下來,瞪著一雙三白眼說道:“鄉下人不許進去!”

  唐麗人心裏有氣,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鈔紙,重重拍在女服務員麵前的桌子上,“這裏有多少錢你數得清嗎?”

  服務員一看,少說也有十來張大團結?

  她那囂張的氣焰就收斂了些,“……進去吧!哎我跟你們說,進了我們飯店可不許隻點素菜,要不然你們就給我滾!吃不想就別吃!”

  唐麗人被氣夠嗆,心想要不是我家梨梨在這兒工作,就衝著你這服務態度,你請我來我都不來!

  這會兒正是飯點,但飯店裏的人並不多。

  桃桃一行三人找了個座位坐下,那一家三口也在旁邊的桌子那兒坐下了。

  這個凶巴巴的女服務員挎著個小籃子過來了。

  ——她的籃子裏裝著籌碼,不同顏色代表不同的價格。

  女服務員斜著眼睛盯著唐麗人,大有“你敢不多兌一點兒的話老娘就趕你出去”的意思。

  唐麗人兌了十塊錢的籌碼。

  這服務員才臉色稍霽,又不耐煩地催,“快點兒點菜!磨磨嘰嘰的幹啥?”

  桃桃看著掛在牆上寫著各式菜名的木牌,點了自己想吃的紅燒肉和蒸水蛋;宋秩要了家常豆腐和油煎茄子,唐麗人點了隻白切雞和一缽絲瓜肉丸湯,再加上一人兩碗米飯共計十碗米飯……

  一算賬,一共三塊六。

  女服務員收走了三塊六角錢的籌碼,然後從籃子裏找出這幾道菜的小牌,很不客氣地隨手扔在桌上,去了隔壁桌。

  桃桃,“這裏的生意這麽差,是因為這個女的服務態度的原因吧?”

  那女的憤怒地轉過頭,看著桃桃。

  唐麗人,“算了算了……宋秩你遞牌兒去!”

  宋秩拿著小牌,上領菜窗口登記去了。

  結果隔壁桌的那對年輕夫婦已經和這個女服務員吵了起來!

  桃桃聽得真切,是因為小夫妻倆要點一份綿白粥、一個炒素三鮮、一份西紅本杮蛋花湯和兩碗米飯的原因。

  這個很凶的女服務員就罵了起來,“就吃這麽幾個菜,你們也好意思下館子?我看你倆穿得也算體麵,這是沒工作?沒有單位食堂可以吃?上我們這兒花一塊錢不到,就來享受了?”

  妻子忍不住了,“你這人怎麽這樣,你管我們點什麽呢!”

  女服務員,“窮鬼!吃不起就不要來啊……”

  丈夫也生氣了,“我們還就隻要這幾樣,你就說吧你給不給換籌?你不換籌也可以,我找你們許經理去!”

  “才八角五分錢,才還有臉下館子!”女服務員翻了個白眼,氣衝衝地收了錢、找了幾個小麵額的籌碼扔在他們桌上,等於找了零。

  可是,她扔的力氣太大,那兩三個竹籌碼在桌麵上彈跳了幾下,咣當就掉在了地上。

  丈夫大怒,“這就是你們招待食客的態度?你、給我撿起來,向我道歉!”

  女服務員,“有病!”翻了個白眼就走了。

  丈夫氣極了,想追上去和女服務員理論,可被妻子抱在懷裏的孩子可能是被嚇得著,嗚嗚地哭了起來,弱弱地喊著爸爸……

  妻子也說,“算了算了你不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了!趕緊去遞牌子吧,嬌嬌都餓壞了。”

  丈夫按壓下怒火,先是急急地去窗口處遞了小木牌、登記了,又回到座位上,正準備彎腰拾起那幾個竹籌……

  那女服務員又過來了,一腳踩在其中一枚竹籌上!

  丈夫那本就已經有些平靜的情緒再次被攪動起來,難忍怒意,“你!”

  女服務員輕蔑地瞪了這對年輕夫妻一眼,趾高氣昂地走了。

  妻子安撫丈夫,“你別管她了,哎,也是我不好,當初單位聚餐的時候來這兒吃了一次飯,驚為天人!所以才想著說服你過來吃一次,誰知道她們的態度這麽差,以後咱們再也不來了好不好……”

  小女孩又怯生生地喊了一聲爸爸。

  丈夫這才消了氣,從妻子懷裏抱過了女兒,低聲哄了起來。

  一家三口的相處倒是挺溫馨的。

  桃桃將這一幕看在眼裏,覺得這女服務員真像有病似的,就說道:“這服務員的態度怎麽這樣?”

  正好,另一個服務員過來送菜,送的是蒸水蛋和油煎茄子。

  聽到了桃桃的話,這上菜的服務員看向了坐在門口的那個很凶的服務員,說道:“這是因為啊,最近不是臨近年關嘛,我們飯店好多人都請假回老家過年去了,連收款員也請假走了!這人手不夠用呢,她就頂替了上來!”

  “她可是個臨時工……但人家命好啊,是我們飯店經理的侄女兒,所以才能幹上這替補收款員的活計,怎麽樣,很風光吧?隻可惜喲,過完年等人家端鐵飯碗的正式工回來了,她一樣要去後廚洗碗、摘菜!”

  說完,這上菜的服務員轉身走了。

  唐麗人、桃桃和宋秩麵麵相覷。

  ——那個很凶的女服務員,是個臨時工,還是飯店經理的侄女兒?

  許鳳娟?!

  這時,程竹君牽著弟弟的手,準備走進飯店。

  滿臉橫肉的許鳳娟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想幹什麽?”

  程竹君被嚇住,“吃、吃飯啊!”

  ===第167節===

  “吃飯?”許鳳娟打量著程竹君和她弟弟,怎麽都覺得這對姐弟不像是能上國營飯店吃得起飯的人,就吼她倆,“我看你倆是想吃屁吧?”

  程竹平年紀還小,“哇”的一聲就被嚇哭了。

  唐麗人揚聲喊道:“小君,快進來!”

  程竹君趕緊牽著弟弟的手就跑了進來,一臉的驚魂未定,“我的天,這個服務員好凶,嚇死我了……”

  程竹平哭得抽抽噎噎的。

  桃桃摸了幾顆糖出來哄他,“弟弟不哭,拿著這個……”

  程竹平看著桃桃,眼睛亮晶晶的,先是看了姐姐一眼,見姐姐露出了同意的表情,這才接過了桃桃遞來的水果糖,“謝謝桃桃姐姐!”

  桃桃摸摸他的頭,“不用謝,但是馬上就要吃飯了,這糖你拿著、別吃,等吃完飯再吃,好不好?”

  程竹平一愣,“為什麽呀?”

  桃桃,“因為吃了糖果就不餓了,我們可是點了紅燒肉的哦,等下你吃糖果吃飽了,吃不下紅燒肉……可不就虧了麽?”

  程竹平連連點頭。

  隔壁桌的小女孩也在鬧,“爸爸,嬌嬌餓餓,餓餓……”

  丈夫一看就是個不會帶小孩的,隻會哄;妻子倒是手忙腳亂的翻挎包,想找個吃的出來哄哄女兒,卻什麽也找不出來。

  桃桃摸出三顆水果硬糖,托在自己的手心裏,展示給小女孩看,“小妹妹,我們來玩個遊戲吧!我來問問題,你來回答。如果你答對一道題,我就送給你一顆糖,答對三道題,我就送你三顆糖,好不好?”

  小女孩最多隻有兩歲多大,長得很漂亮,也很瘦弱,頭發稀稀黃黃的。她打量了白桃桃一會兒,又看了看媽媽,見媽媽沒有反對,這才點點頭。

  桃桃就將手攥成了拳頭,問小女孩,“第一個問題:我手裏有幾顆糖呀?”

  “三顆糖——”小女孩甜甜地說道。

  桃桃笑眯眯地將手掌攤開,一顆一顆的數,“一、二、三……哇,你好聰明!恭喜你猜對了!那麽就獎勵給你一顆糖吧!”

  她果然遞給小女孩一顆糖。

  小女孩很驚喜,小手抓握著糖果,迫切地等待著下一個問題。

  桃桃又將手攥成了拳頭,“第二個問題:現在我手裏還有幾顆糖呀?”

  “三顆糖——”小女孩甜甜地說道。

  人們全都笑了。

  桃桃也笑了,攤開手,數,“一、二……哎呀你猜錯了!”

  小女孩很震驚,“還有一顆呢?!”

  人們更覺得小姑娘可愛。

  桃桃也笑了,“還有一顆糖……算我欠你的好不好!恭喜你答對了!再獎勵給你一顆糖!”說著,又遞給小女孩一顆糖。

  現在桃桃手裏隻剩下一顆糖了。

  她悄悄地問小女孩,“現在還剩下幾顆糖?”

  小女孩看清楚了,“一顆!”

  桃桃再次攥緊了拳頭,又問:“好,那就要開始猜了哦……現在我手裏有幾顆糖?”

  小女孩奶聲奶氣地說道:“一顆糖——”

  桃桃鬆了一口氣,“幸好你猜對了,要不然啊……還猜三顆的話,我又得多賠兩顆糖!”

  眾人都笑了。

  桃桃將手裏的糖塊給了小女孩,然後又摸出了一顆糖,遞給小女孩,“哪,這是我欠你的那顆糖,收好哦!”

  小女孩的手太小,有點抓不住。

  桃桃幫著她抓好了。

  小女孩的媽媽笑道:“同誌,這樣可不好,你逗孩子玩兒我都要感謝你,拿你這麽多糖果……這不合適。”然後又對女兒說,“嬌嬌,阿姨是在跟你開玩笑,你要糖果還給阿姨好不好?”

  桃桃笑道:“沒事兒,讓她拿著玩吧!不過這會兒快要吃飯了,還是讓孩子吃完飯以後再吃吧!”

  兩家人就聊起天來。

  桃桃隻說是進城來看親戚的,而對方這對小夫妻,妻子叫董明春,在縣委工作;丈夫叫何昭國,在市委工作,夫妻倆平時聚少離多,孩子跟著董明春。這次何昭國下鄉辦事兒,途經鬆縣火車站,才和妻子約好了在火車站附近一塊兒吃飯,主要是想看看老婆孩子。

  負責上菜的服務員把桃桃這一桌的菜給上完了,然後告訴董明春,“同誌,我們大廚說,沒有白綿粥了,你換一個價碼一樣兒的吧!”

  董明春愣住,“可我孩子這幾天病著,隻能吃綿白粥呀!”

  服務員,“那也沒辦法呀!”

  轉身走了。

  董明春急了,“哎等等!你們怎麽這樣啊!”

  唐麗人也叫住了那個服務員,“同誌,麻煩你幫忙喊一下白梨梨出來,好嗎?”

  那服務員應了一聲,進了後廚。

  沒一會兒,就有人從後廚那兒伸了個頭出來,看清了唐麗人和桃桃以後,驚詫地喊了一聲,“媽?桃桃!”

  桃桃,“三姐!”

  程竹君,“三姐!”

  白梨梨匆匆趕了過來,“媽,你們怎麽來了?”

  唐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女兒臉上的青腫於痕,驚道:“有人欺負你?”

  白梨梨這才猛然想起自己臉上的傷,連忙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沒有……”

  然而這麽一來,桃桃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三姐的手上全是一道一道的傷痕,像是抓傷、好像還有燙傷?

  “三姐你的手……”桃桃驚呼。

  白梨梨又急忙把手藏到了自己的身後,窘迫萬分地說道:“我、我沒事……對了你們來這兒幹嘛呀?”

  宋秩低聲勸道,“嬸子,桃桃,現在是梨子的上班時間,你們別打擾她太久。”

  唐麗人深呼吸、再深呼吸,對女兒說道:“隔壁桌的小姑娘病著,想吃碗綿白粥,剛你們同事說沒有綿白粥了,你想個法子吧!”

  白梨梨看了看隔壁桌窩在年輕母親懷裏的小姑娘,點頭,“好咧,我這就去給她煮粥,放心,十分鍾就能成……對了,我夜裏八點半下班,你們住哪兒?還是火車站招待所嗎?”

  見母親和妹妹都點了點頭,白梨梨這才說了聲,“那我下了班兒過去找你們。”說完就匆匆走了。

  想用十分鍾的時間,想煮出一碗綿白粥出來,基本不可能。

  但是,廚房裏有泡著水、隨時準備蒸飯用的大米。

  白梨梨舀了一勺至少泡過三四個小時的大米,放在木碗裏,然後用菜刀的刀把將泡發過的大米輕輕擂成米蓉,再連著米水一起倒進小鍋,煮沸、再攪拌幾下,用勺子撈起來看一看——

  雖然沒有綿白粥的濃稠感,但至少米粒是軟爛的,適合病童入口。

  白梨梨將鍋裏的綿白粥倒進大碗裏,端了出去。

  負責上菜的魯大姐不在。

  白梨梨就自個兒端著綿白粥走到了母親妹妹身邊,將粥碗放下,和氣地說道:“倉促煮出來的,可能沒有綿白粥那麽濃稠,但給小孩子吃應該沒問題,你們將就著用。對了,要小心燙。”

  董明春用勺子撈了撈粥水,很滿意,“這個很好,謝謝你啊同誌!”

  白梨梨朝她笑了笑,轉頭看到魯大姐正坐在門口,好像正和許鳳娟嘀嘀咕咕的?

  白梨梨也沒想太多,朝著門口喊了一聲,“魯大姐,甲三號桌的綿白粥我已經上了啊!”

  結果許鳳娟瘋了似的衝過來,惡聲惡氣地說道:“不是已經說了,沒有綿白粥了嗎?你這粥哪兒來的?”

  白梨梨莫名其妙,“現煮的啊!”

  許鳳娟,“今天後廚根本沒熬粥!你說!你是不是因為這些人都是你認識的,所以你公報私囊……私自動用了集體的東西,給你親戚弄吃的了?”

  白梨梨回不過神來,“這綿白粥本來是她們點的啊……”

  許鳳娟咄咄逼人,“但是我們飯店今天沒有綿白粥了!”

  何昭國看不過眼,“你們是飯店!有大米就能熬粥!而且我們也不認識這位女同誌……就是我們想吃一碗粥,你們飯店裏的菜牌上也寫著有綿白粥,然後這位同誌給我們做了一碗綿白粥,她怎麽就私自動用了集體的東西?難道你沒收我的錢碼嗎?”

  許鳳娟叉腰大罵,“你給我閉嘴!我問你話了嗎?你他娘的不想吃飯就給我滾!一頓飯花不到一塊錢你還有臉下館子……”

  而這時,董明春見女兒被餓得直咬手指,就拿著勺子舀了一勺熱粥,吹涼了正準備喂孩子——

  許鳳娟一把掀翻了滾湯的粥碗,大喝,“這粥來曆不明,你們誰也別想吃!”

  小嬌嬌被嚇得“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