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誰是主角
  第33章 誰是主角

  宋秩氣炸了。

  他不知道要怎麽形容此刻心中奇特的、強烈的陌生感覺。

  ——他恨不得一把拎住周春生的衣領子,把人扔出去!又氣得他,想要一把捉住那隻大白桃狠狠地揉,大口大口的吃!

  不,最好能讓周春生眼睜睜地看著,他是怎麽吃掉那隻慣會撩人的大白桃的!

  但他也知道,這是一種無能狂怒。

  心裏窩著一把怒火,正在熊熊燃燒。

  宋秩陰沉著臉走過去。

  周春生和他打招呼,“……宋知青。”

  宋秩朝他點點頭,表情冷淡。

  然後他走到桃桃身邊,蹲下,伸出手親昵地揉了揉桃桃的腦袋——

  他故意的。

  他知道桃桃特別喜歡他揉她的腦袋。

  果然,桃桃露出了享受的笑容。

  宋秩輕笑。

  眼睛的餘光掃視到周春生錯愕的表情?

  宋秩又笑了笑,從碗裏揀了一粒飽滿成熟的桑葚果,托在手心、送到了桃桃麵前。

  果然,桃桃下意識低了頭,伸出秀氣的粉紅色舌尖就想舔——

  宋秩笑道:“乖,別舔……”

  晚了,桃桃已經輕舔了一下。

  她舔到了他的手心。

  那柔軟的、溫暖濕潤的輕柔觸碰,似一支白鵝的羽毛,輕掃著他的心弦,顫得他心尖兒直癢癢,被陡然受了驚的他強行壓製住,卻又更猛烈的反彈,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桃桃也意識到不應該舔著吃桑葚果,就咬住了,吃掉,還品了下味道,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濃密得像羽毛小扇一般的睫毛也扇了扇子,最後認真評價,“……有點酸。”

  宋秩的心態和他的身體發生了難以言喻的變化。

  他……

  控製不住了。

  宋秩再也顧不得正在演戲,努力維持住臉上的假笑,站起身,朝他的屋子走去,腳步有些急亂,還有些踉蹌……

  “吱呀——砰!”

  宋秩鐵青著臉逃進了屋子。

  周春生呆愣愣地看著宋秩的房門被重重合上——

  然後他看向桃桃,一臉的欲言又止。

  桃,鋼鐵直女,桃朝著周春生露出了熱情的笑容,“春生哥,你吃桑葚嗎?”都怪她不好,麵前就有可以招待客人的桑葚果,她怎麽一直都沒發覺呢?幸好宋秩提醒了她!

  周春生張了張嘴,滿腦子都是“宋秩摸了她的頭”、“宋秩喂她吃桑葚果”、“她舔了宋秩的手”的那些令人無限遐想的畫麵……

  他拚命搖頭,想把那些畫麵晃出腦海。

  桃桃:原來他不愛吃桑葚果啊?好可惜哦,桑葚果明明就很好吃。

  周春生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眼睛忍不住又往桃桃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她張嘴吃桑葚果。她還是下意識地伸出粉嫩小舌,先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桑葚果,確定不酸,這才吃下……

  周春生又呆住。

  他想起先前桃桃舔宋秩手心的那幅畫麵……

  周春生隻覺得口幹舌燥、坐立不安的,最後“噌”的一下子站起身……倒嚇了桃桃一跳!

  “春生哥?”

  正好這時,周小妮穿著桃桃的衣裳過來了。

  見了她哥,周小妮一愣,喜道:“哥哥!”

  周春生咽了口口水,刻意提醒自己不要看桃桃,艱難萬分地說道:“小妮,我們……走吧!”

  桃桃走了過去,幫周小妮整理衣裳——小妮比她矮一個頭,還瘦,這會兒把她的衣裳穿出了撐蚊帳的感覺。

  於是桃桃拿過與上衣同顏色的花布腰帶,在小妮腰間係了一下;又蹲下,細心的把堆積起來的褲腳整整齊齊挽了起來。

  這麽一倒飭,小妮身上的衣裳看起來整齊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人靠衣裝的緣故,麵容幹淨、頭發清爽、衣裳整潔的小妮,看著就比原來像是秀美了許多。

  小妮怯生生地說道:“桃桃姐,你放心,我、我不會搞髒你的衣裳的!”

  桃桃,“搞髒了也不要緊呀,可以洗幹淨的嘛!”

  一旁的周春生,拚命深呼吸——這麽美麗、善良、天真又純潔的桃桃,雖然以前不愛說話、性子也木訥,可就衝著她的乖巧和美麗,村裏哪個後生不愛她!

  不過,宋秩平時麵無表情又不愛多說話的樣子……真沒想到,他在桃桃麵前居然是這樣的!

  周春生繼續深呼吸——

  不行!絕對不行!

  絕不能讓宋秩近水樓台先得了月……

  他得馬上找機會向桃桃爸、或者桃桃哥說明他對桃桃的心意,盡快提親!

  ===第76節===

  “小妮,我們走!”說著,周春生低著頭,牽了妹妹的手就走。

  耳畔傳來桃桃甜潤動人的聲音,“春生哥?”

  以及屬於他妹妹的有些羞惱的聲音,“……哥!”

  周春生卻沒敢回頭。

  他不敢直視桃桃美麗的臉,隻好低著頭,牽著妹妹就往外頭走。

  直到一個跳脫的瘦削少女跑到了他的麵前,還大大張開雙臂攔住了他的去路……

  周春生愣住,“小妮?”

  ——小妮為什麽站在他麵前?那被他牽住的是?

  周春生呆若木雞。

  他慢慢轉過頭,果然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笑靨如花的桃桃。

  以及——

  他還牽著她的手!

  天,桃桃的手……怎麽那麽纖細滑嫩?而且還柔若無骨的!

  “哥你幹什麽呀!”小妮急得不行,上前就將周春生的手給甩開了,又向桃桃賠禮道歉,“桃桃姐對不起!我哥哥真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桃桃笑得桃枝亂顫,“沒事兒……你哥哥真有意思!好了,趁這會兒雨停了,你倆趕緊回家去吧!要是再下雨可就不好了!”

  周春生白淨的麵龐瞬間紅透!

  這回他誰的手也不敢牽了,也不敢和桃桃說一句話,更加不敢看桃桃,低著頭飛快地跑了。

  小妮朝桃桃鞠了個躬,也急急忙忙地去追她哥去了。

  桃桃依舊覺得挺好笑的——她和小妮的身材可差遠了,她這麽結實(桃桃自認為的),小妮那麽瘦弱,周春生拉著她從院子裏跑到這兒,少說也有七八米遠,他就沒發現他的“妹妹”變重了麽?

  桃桃哈哈笑了一會兒,轉身回了院子,然後笑聲戛然而止。

  ——宋秩臉色陰沉地站在他的房間門口,看向她的目光十分不友善?

  桃桃莫名其妙,“宋秩?”

  宋秩逃進屋裏以後,本來想冷靜下來的,結果——

  無論如何他都壓不住那股邪火!

  最後實在按捺不住,他隻好自己胡亂搗鼓了一番。

  隔著房門聽到周春生說要走?

  他打開門、本想找那隻大白桃算賬的,結果卻正好看到周春生牽著她的手?

  氣得宋秩怒發倒衝!

  這會兒周春生兄妹剛走,宋秩一個箭步就衝到桃桃麵前,還衝著她彎下了腰?

  白桃桃更懵了,“宋秩,你幹……”

  然後她就被他扛了起來,飛快地進入他的屋裏,又被放在了他的書桌上。

  桃桃分腿坐在宋秩的書桌上,視線終於能與他平齊了。

  但是,宋秩的眼神好嚇人!好像要吃了她似的!

  隻見他惡狠狠地盯著她,然後“啊嗚”一口,果然狠狠地咬住了大白桃。

  桃桃:……

  ——不是,宋知青您的吻技實在太差了……以前沒練過嗎?啊啊啊啊!我可不是真桃子啊你怎麽真咬!還咬?還咬!!!

  哪怕有洶湧澎湃的靈氣供給,也無法掩飾這個男人又糙又劣的笨拙經驗。

  他粗魯、暴戾、狂亂、還不得章法。

  他呼吸紊亂,他的嘴唇抖得厲害,他有很多很多想要表達出來的東西……

  但他根本無法控製他自己。

  桃桃被咬得眼淚汪汪。

  她舉起兩隻幼細的爪子狠捶了他幾下,可不管她往哪兒捶,他哪兒哪兒都是硬綁綁的肌肉,連她的手也被捶得生疼。

  情急之下,桃桃回應了他。

  宋秩有一瞬間的呆滯,他呆愣愣的,不再噬咬大白桃,緊緊抱住這個唯一能給予他溫暖的大白桃,舍不得放手。

  最終,他沉醉在甜美的桃香中漸漸平靜下來。

  “桃桃,你隻能嫁給我。”宋秩輕聲說道。

  桃桃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話題。

  所以她就繼續吃。

  良久,宋秩啞著嗓子在她耳邊顫抖著,艱難地說道:“桃桃,你別這樣……我、我會受不了的。”

  桃桃停下來,歪著腦袋看他,眼裏充滿了濃濃的疑惑——她當然知道他受不了,因為他都已經一塌糊塗了……

  但這樣他都能忍?

  宋秩看到她睜著一雙清澈明媚的眼,天真懵懂地看向自己,猶如被人敲了一記悶棍!

  他徹底清醒過來,並且無比羞愧——他是畜牲嗎?桃桃才十七歲!

  宋秩抱住了大白桃,迫使她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

  這樣她就吃不到他了,但他還能抱個滿懷。兩人就這麽靜靜相擁而立,並不言語。

  宋秩的書桌是擺放在窗下的,窗外就是外頭。

  唐麗人和白冬生從外頭往家走,正好經過宋秩窗下——

  白冬生,“……張見章已經送了三次禮過來了,不但一次比一次重,而且次次都是放下東西就跑!我尋思著,還是早點兒和他說開,他送的那些禮物咱們原封不動送回去……就是最近不年不節的,也不好找由頭。”

  唐麗人,“張見章家不是挺好的嗎?”

  白冬生,“張見章的為人還是很不錯的,但張偉東這個人……我總覺得他看人的那眼神不太對。總之啊,桃桃還是太天真太單純了,她嫁給誰我都不放心,還是多養她幾年吧,咱們再慢慢給她相看,反正她還小,不著急……”

  唐麗人,“你這麽一說啊,我也覺得有點兒不對——你說,張見章他為啥那麽著急地想給他大兒說親呢?咱桃桃也就是長得好看,既幹不動農活、連家務活也幹不好……這是為啥?”

  白冬生也想不通,“總之咱不答應就是了。”

  ——就在唐麗人和白冬生說話的時候,桃桃已經飛快地溜走了。

  宋秩呆呆站在窗下,將這對母子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周春生、張見章的大兒子……

  他們都想搶他的大白桃?

  他攥緊了拳頭。

  大白桃隻能是他一個人的!

  桃桃先跑去洗澡房裏找了些冷水拍在臉上,這才回了自己屋裏,對著鏡子一照——

  宋秩是屬狗的嘛?

  咬得她唇上起了一粒小小的牙印!

  雖然挺疼的,到現在還有些火辣辣的……

  但桃桃還是挺高興的。

  ——她終於明白了雙修的真諦!剛才的宋秩,明顯動了情。平時的他,靈氣溫溫柔柔的,需要她的靠近,最好是觸碰到他的胳膊呀、手掌呀這些地方,才能汲取到他的靈氣。

  凍情以後的他,渾身的靈氣簡直就像一場小型風暴,呼嘯著直接把她給完全湮沒掉!而且那些靈氣是會主動往她身體裏鑽的!

  剛才她在吃他的時候,趁他凍情,靈氣狂湧,她嚐試了一下結丹……

  隱隱約約地有點兒意思了,卻又被家人的回歸而打斷。

  不過,這也沒啥關係。

  桃桃看著鏡子裏自己精神煥發、神采奕奕的樣子,笑眯了眼。

  想辦法找個機會……稅了他!如真能結丹的,以後貯存足夠的靈氣,也就不怕離不開他了。

  桃桃露出了慧黠的笑容。

  那邊唐麗人和白冬生進了屋,唐麗人去做飯,白冬生則開始收拾明天要帶去鎮上的東西。

  唐麗人就吼了一嗓子,“桃桃呀,你把你要捎給你二哥的東西拿出來……還有梨子的杏子的,你知道她們把東西放哪兒了不?”

  “知道知道這就來!”

  桃桃應了一聲,先去隔壁屋把姐姐妹妹一早準備好的東西先抱到了外頭,然後又回屋把自己為二哥準備的東西拿了出來,又檢查了一遍,這才抱到了堂屋去。

  梨梨和杏杏給南生哥哥準備的是信件和幾雙鞋墊。

  桃桃打開了自己的包袱,對冬生哥哥說:“這個是頂頂重要的,是我給二哥做的香包,裏頭塞著曬幹了的艾草葉和許願種籽。這六封信,是我寫給二哥的……另外,我還給二哥做了……”

  唐麗人也拿著鍋鏟出來說:“我呢就是兩瓶辣椒醬,四封信!外加我給他做的兩條褲衩子!”

  桃桃,“褲衩子是花布的?”

  唐麗人瞪圓了一雙銅鈴眼,“褲衩子咋就不能是花布的?”

  桃桃扶額。

  宋秩和冬生悶笑。

  唐麗人嘮叨了起來,“嗐你們這些小年輕懂個啥呀!褲衩子穿著舒服就行,反正也是穿褲子裏頭的,誰看得見啦!”

  “那他洗了澡以後,不得洗褲衩嗎?洗完了以後不得晾嗎?這一晾換洗衣裳,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個大男人穿花布的褲衩子了?”桃桃忍不住問道。

  唐麗人一臉喜色,“那不是更好嗎?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誰也不敢偷他的!”

  “褲衩子誰偷呀!”桃桃嚷了起來。

  唐麗人,“你四嬸偷呀!你忘了啊?以前我們曬出去的衣裳,但凡好點兒的她都順走了!褲衩子她都不放過!”

  桃桃有些不服氣,“那四嬸也沒在部隊上啊!”

  唐麗人,“有你四嬸這樣啥便宜都愛占的女人,就是和她一樣、什麽便宜都愛占的男人!你怎麽敢保證,部隊裏沒有這種人呢?”

  ===第77節===

  桃桃:……

  二哥,我已經幫你爭取過了,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唐麗人又抓著鍋鏟去夥房炒菜去了。

  宋秩也拿出了一封信,交給冬生,“這是我寫給南生的信,一塊兒寄去吧!”

  冬生笑道:“你跟他也就相處了幾天,也有話說?”

  宋秩,“主要是……看著你們都在寫,就……我也寫寫吧!”

  桃桃好奇地問道:“你寫了啥?”

  宋秩,“軍校報讀指南。”

  “噗!”

  “哈哈哈哈——”

  桃桃和冬生放聲大笑。

  宋秩有些赧然。

  冬生止住了笑,拍拍宋秩的肩膀,“說起來,我們一大家子加一塊兒寫了幾十封信,可全是家長裏短的,還不如你這一封重要啊!你是對的,南生的身體素質沒問題,他那性格……可能也適合呆在連隊。要是能考上軍校……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哪!”

  冬生打包去了。

  剩下桃桃和宋秩兩兩相望。

  宋秩盯著桃桃看——在她小巧的桃唇上,赫然有粒小小的牙印,這是……

  想著方才的絕妙滋味,宋秩忍不住心神激蕩。

  一想,她才十七歲……

  他又恨自己是個禽獸。

  再轉念一想,要是他還不下手,那什麽張見章的大兒子、周春生之流……一個二個的全都盯著她、守著她!可偏偏白正乾和冬生又死活不肯鬆口,不同意她和他的婚事……

  宋秩有些心煩氣悶的,一夜都睡不好。

  第二天,唐麗人天還沒亮就起來熬野山雞湯。

  ——用的是前天晚上唐大舅送的那一隻。

  一隻三斤多重的野山雞,斬件洗淨下油鍋炒到七成熟,再加水、薑塊和白酒,大火煮沸,再轉小火燜煮上兩小時。

  一大鍋香濃的雞湯就燉好了。

  唐麗人用兩個裝白酒的玻璃瓶子灌好了湯,讓冬生帶去鎮上,白正乾一瓶雞湯、紅豆一瓶雞湯,至於梨梨和杏杏麽,她倆回來再喝。又吩咐桃桃端了雞湯去山坎下的二叔家,給大嫂談鳳蕙當早飯。

  冬生也吃了碗雞湯麵條,然後準備出發。

  但他要帶上碩大的行李、還要牽著黃豆……著實狼狽。

  宋秩悶聲不響地扛起了大包袱,直把冬生父子送到了村口,然後掏出一張紙條和二十塊錢,交給冬生,又低語了幾句。

  冬生拿過紙條一看,點頭,收了錢。

  等了好一會兒,班車到了,宋秩讓冬生帶著黃豆上了車,他幫著把行李也搬上了車,這才下了車,朝著班車上的冬生父子揮了揮手。

  黃豆也朝著宋秩揮了揮手。

  冬生就心想,宋秩來家幾個月了,其實他這人挺好的,對自家的傻妹妹也算不錯,也三番四次提出想娶桃桃。但問題就是,他出身太好,自家的傻妹妹……好像總有那麽幾分高攀他的意思。

  他和妻子談鳳蕙聊過這事兒。

  談鳳蕙說,“嫁女嫁高、娶妻娶低,這話雖然封建,也不無道理。再說了,結婚成家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沒理由給桃桃找個比咱家還窮的人吧!要是你害怕宋秩太厲害,怕他以後辜負了桃桃,你又沒辦法替桃桃做主的話……那咱們就多留桃桃幾年,再好好觀察一下宋秩的人品。”

  “再一個呢,你要是能上工農兵大學的話,那就去!以後你出息了,去鄉裏、去鎮上、去縣裏當了幹部的,還怕不能給桃桃作主?再說了,你出息了,我們娘兒幾個也才能跟著你享享福呀!”

  冬生還挺糾結的,“我要真去上工農兵大學了,家裏可就一個壯勞力都沒了!”

  談鳳蕙,“等我出了月子,我也不比媽差,我也一天能掙八個工分!再加上幾個妹妹又都是聽話的……不就是捱上兩年嗎?你放心去上你的學,我肯定會把這一家子老小照顧得好好的!”

  妻子的賢惠,讓冬生更覺愧疚。

  他坐在搖搖晃晃的班車上,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

  直到去了鎮醫院。

  當冬生扛著碩大的行李,帶著黃豆趕到鎮醫院的時候,隻有白梨梨守在病房裏。

  黃豆看到久未見麵的爺爺和姐姐,眼睛一亮,蹬蹬蹬地先跑到爺爺那兒,喊了一聲“爺”,就想撲過去——

  白梨梨連忙阻止,“黃豆,你爺爺傷了腰,可不能撲他呀。”

  黃豆頓住,趴在白正乾的床上,嘟著小嘴兒去吹他爺爺的腰,一連吹了好幾口氣,又轉過頭來問白正乾,“疼?”

  “不疼啦!就算疼,也被黃豆給吹走啦!”白正乾笑嗬嗬地說道。

  黃豆嘻嘻笑,又跑到了紅豆的病床邊,脫了鞋就往床上擠,因見姐姐額頭上包紮著白紗布,紗布上還透出了黃色的藥膏?

  黃豆又衝著姐姐的額頭吹氣——

  紅豆盯著弟弟,“你傻了嗎?怎麽一句話不說呀?”

  冬生愣住。

  他沒有想到,紅豆居然這麽敏感,一眼就看出了黃豆的不妥當!

  這時,梨梨招呼一雙侄兒侄女,“紅豆黃豆,你倆可別鬧啊,三姑和你爸出去找你們五姑去……爸你看著紅豆黃豆點,我們就在外頭的走廊上!”

  白正乾點點頭。

  冬生就被妹妹推出了病房。

  “哥,紅豆失憶了!”白梨梨著急地說道。

  冬生愣住,“失憶了?”

  白梨梨,“走,咱們趕緊去找一下紅豆的主治醫生,昨天我們發現紅豆失憶的時候,也跟醫生說了這事兒,醫生說要跟你談一談……”

  說話之間,兄妹二人找到了紅豆的主治醫生。

  醫生告訴白冬生,說紅豆的失憶,是嚴重腦震蕩的典型後遺症之一。對於像紅豆這樣、腦部受過重創又剛剛才蘇醒的病人來說,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可能會發生無規律的記憶混亂。

  記憶混亂到什麽程度,持續時間有多長,沒人能說清,所以需要家人耐心的陪伴與解說。

  不過,她很可能會遺忘當初受到傷害的那個場麵。

  目前還沒有證據說明,這究竟是不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意識,所以會自動抹去讓她感到最害怕的那些記憶。但根據醫生的經驗,他收治過好幾個和紅豆一樣,嚴重腦震蕩以後,完全失去了被害記憶的患者,最後都沒什麽大礙。

  末了,醫生又安慰冬生,“不幸中的大幸,就是孩子還小,你們好好照看她,失去的記憶是可以補回來的,其實那些不好的受害經曆,忘了也沒啥不好……”

  冬生連忙把黃豆的情況也說了,問醫生、這樣的病要怎麽治。

  白梨梨聽說黃豆不會說話了,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醫生思索片刻,對冬生說道:“你說的這孩子的症狀,很像是‘創傷後應激障礙’,我們學醫的時候,教科書上有過這學科。但實話跟你說吧,鎮上的醫院、縣裏、市裏……的醫院,也未必有心理科。要麽,你們得上專業的精神病專科醫院去治,要麽,你們可能得上京都的大醫院去查,要麽,你們就自己耐心一點兒,慢慢引導孩子忘卻當時的恐怖場景,誘獎他開口說話……這肯定會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冬生點頭,謝過了醫生。

  兄妹倆默默往病房走。

  冬生順口問了句,“杏子呢?”

  白梨梨道:“不知道呢,一大早的就不知躲哪兒去了。”

  此刻白杏杏正躲在醫院門診大廳的一處無人角落裏,翻看著宋穗寄給她的信。

  ——她忘不掉,宋秩將信轉交給她時,眼裏那道洞悉一切的雪亮目光,仿佛他已知曉了她的把戲。

  白杏杏當時挺慌亂的。

  但那會兒家裏突遭事變,宋秩沒精力管她、估計也不想管太多……

  杏杏自己也沒顧得上太多,直接把信塞兜裏,壓根兒沒空看。

  昨天跟著三姐到鎮醫院來照顧老爹和紅豆,姐妹倆也一直忙前忙後的。

  ——找主治醫生了解情況、買菜做飯啥的,姐妹倆還抓緊時間把從家裏帶來的一些幹菌子幹筍啥的拿去黑市上賣了,後來又發現紅豆丟失了部分記憶……

  一直昏天暗地的忙到這會兒,杏杏才想起來還沒拆宋穗的信。

  她急急忙忙找了個無人角落,拿了信。

  信封鼓鼓囊囊的。

  拆開一看,裏頭是一封折疊好的,連著信紙在內的信封。

  ——赫然就是當初白杏杏寫給“筆友”的那封介紹自己基本情況的信,信封還是顏娜倩寫的。不過,杏杏夾在其中的那張照片不見了。

  另外,裏頭還單夾著一張薄薄的信紙。

  ——信是宋穗寫來的。他說,不清楚出了什麽樣的意外,為什麽白杏杏的信、會套進他的朋友顏娜倩寫給他的信封裏。為了不要造成太大的誤會與混亂,現他將白杏杏的信退還,也會再寫信給顏娜倩、問問她到底給他寫了些什麽。最後宋穗在給白杏杏的信紙裏,很簡潔地寫了句:很高興認識你。

  白杏杏笑了。

  這可不就是機會麽!

  ——宋穗是退還了她的信,可沒退還她的照片呀!

  白杏杏匆匆去了鎮上了郵電局,掏出一角錢,買了信封信紙和郵票,坐在大堂的椅子那兒匆匆給宋穗寫了封回信。

  在信中,她“非常震驚”又“非常抱歉”地告訴宋穗,她和顏娜倩是朋友,上次顏娜倩托她寄信,不料她在郵電局寄信的時候出了一點意外。以至於……有可能她和顏娜倩的信件被誤調了包。

  這件事,白杏杏已經深埋心底許久,早就已經將回信的內容,在腦海裏反複推敲了百來次,因此下筆如飛、一氣嗬成。反複再推敲一番,但覺語氣活潑可愛,惶恐之中又略帶著些卑微……再想想他手裏還有她的照片。

  足夠讓他拿著信件、看著照片發揮想像力了。

  隻不過,在寫自己的地址時,白杏杏又猶豫了。

  ——直接寫如意村?顏娜倩肯定認宋穗的筆跡,萬一讓她知道自己撬了她的牆角,還不知要鬧出多少事兒來!

  ——繼續寫桂花姨的地址?也不妥當,桂花姨畢竟是長輩,偶爾幫著收一收信件還好。要是將來她和宋穗保持長期通信的話,桂花姨也會說,你這個小妮子怎麽總跟外地的男青年通信?

  白杏杏思來想去,最後想到了一個人——程竹君!

  程竹君和她是同齡人,是四姐的生意合作夥伴,也是三姐的摯友。程竹君應該可以理解白杏杏和“筆友”保持交往,讓宋穗把信轉寄到程竹君那裏,應該是最妥當的。

  但是……

  說起程竹君此人,白杏杏也忍不住歎氣。

  程竹君是誰?

  ===第78節===

  程竹君名不見經傳,於八十年代初崛起,九零年代末成為首富,與宋穗合稱“南穗北竹”,她孤苦伶仃,一生未婚,卻似乎總與宋穗傳出種種不堪入耳的緋聞。據小道消息說,顏娜倩與第二任丈夫宋穗離婚,是因為程竹君的介入。

  後來謠言不攻而破——因為顏娜倩嫁給第三任丈夫以後,宋穗和程竹君也依舊是各過各的,宋穗沒有再娶,程竹君始終不嫁,兩人始終沒有過多的交集。

  白杏杏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寫下了程竹君的地址,並且告訴宋穗,最近她用這個地址收信比較方便。

  寄出了信件,白杏杏的心情格外鬆快。

  她花一角錢買了一把花生糖,揣在兜裏,拆開一粒塞嘴裏吃了。

  甜津津的。

  走著走著,白杏杏又覺得有些不對味。

  在夢裏,她家一家子都是炮灰,最大的作用就是幫助顏娜倩和宋秩離婚。

  那個世界是屬於顏娜倩、宋穗和程竹君的。

  可現在?

  好像所有原來的主角,全都圍著自家轉?!

  ——顏娜倩想要討好宋秩,可宋秩喜歡她四姐白桃桃。

  ——程竹君是她四姐的生意合作夥伴,也是她三姐的摯友。

  ——宋穗……不出意外的話,白杏杏會拿下他!

  白杏杏緊張地咬住了下唇。

  她隱隱覺得,這一次她們白家絕對不會成為炮灰!絕對不會家破人亡!!!

  她們家的人才是主角!

  白杏杏朝著醫院飛快地跑了去。

  她得去照顧好受了傷的爸爸和小紅豆,讓他們早點兒好了,早點兒回家去!

  ==

  卻說顏娜倩坐在狹窄的牢房裏,兩眼呆滯。

  她不明白自己好好的一個女知青,怎麽就變成了人販子……

  她說她不是人販子,不是!

  可一直喊到聲嘶力竭,也沒人相信。

  公安說,黃三妞(白三嬸)一口咬定顏娜倩是黃二的幫凶,她才是被顏娜倩騙來的。

  公安還說,黃二已經落網,並且已經招供:在他的團夥裏,確實有個不知是姓顏、還是姓嚴的女人,她還是黃二的上家。這女人平時住在縣城神出鬼沒的,專門為黃二團夥提供臨時住宿、買長途車票什麽的。但這個女人很狡猾,從不露麵,總是讓一個啞巴出麵接待,黃二從沒見過此人,其他人倒是見過,但其他人目前還在公安的追捕之中。

  所以問題就來了。

  ——顏娜倩在去黃二家之前,就是從縣城回來的!

  這一點,長途班車的售票員可以作證。

  麵對公安的詢問,顏娜倩又死活不肯說出自己在縣城的行蹤,更加不願意請人來證明她的行蹤和清白,這就更加引起了公安的懷疑。

  於是,雙方展開了拉鋸戰。

  到今天,顏娜倩已經被關押了整整二十五天了。

  雖然一日三餐是有保障的,睡覺也能躺在長條板凳上將就……但顏娜倩還是覺得非常難受。

  ——幾天幾夜沒能好好休息,使她的小腹隱隱作痛,並且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

  算了算日子,好像確實快到每個月一次的那個時候?

  顏娜倩無端端煩躁了起來。

  這一天,公安又來找她做筆錄,但她還是死咬著牙,隻說自己不認識黃二,不願意說出自己前些天在城裏的行蹤。

  突然,顏娜倩感到肚子一陣劇烈的疼痛!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捂著肚子癱倒在椅子上,衝著詢問室裏的一個女公安喊了聲“救命”,然後昏厥了過去……

  顏娜倩就被送進了醫院。

  她昏迷了兩天一夜,終於在這天淩晨的時分,清醒了。

  隻是,從這具破敗不堪的軀體裏清醒過來的,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一抹幽魂。

  她叫顏娜纖,爭寵失敗的假千金,設計真千金出車禍變成植物人,又因為段數不高而被人發現,有錢的養父母於盛怒之下,將她趕出家門,還將她的所作所為公告於天下。

  顏娜纖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她不願麵對現實,就十數年如一日的天天宅在出租屋裏,昏天暗地吃泡麵、看劇、看小說、打遊戲……

  在極困倦的時候,她正好刷到一本好像叫什麽六零三婚女王的小說,裏頭女主角的名字與她隻有一字之差。

  她叫顏娜纖,小說女主叫顏娜倩,讀音還都差不多!

  再看看文案,好像也挺精彩?第一任丈夫是高冷學神,第二任丈夫是億萬富翁,第三任丈夫是有顏有肌的超模小奶狗……

  顏娜纖看了兩三章,剛剛才看到女主和第一任丈夫宋秩結了婚,然後兩眼一黑,猝死了。

  再醒來時——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呆在一個破舊的、充滿了時代感的……醫院病房裏?

  顏娜纖倒抽一口涼氣。

  她想下地走走,觀察一下四周——

  不料卻有人輕喝了一聲,“顏娜倩!你又想逃跑?”

  顏娜纖轉頭,這才看到病房裏還坐著一位女性——這位女性大約三十多歲年紀,身上穿著應該是五六十年代白衣藍褲的公安製服?

  顏娜纖怔怔地看著這位女公安,良久,她小小聲問道:“請問,現在是哪一年啊?”

  女公安皺眉看了她半天,終是答道:“今天是一九六六年的七月十日。”

  顏娜纖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