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在護著他?”……
  第37章 “你在護著他?”……

  挽翠出了門, 不久後就響起一聲清脆的瓷瓶碰撞聲,在萬籟俱靜的夏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宋奾忍不住輕笑,這個小丫頭也不知怎麽扔的, 發出這麽大動靜。

  笑過一會,宋奾想起今日發生的事, 唇角漸漸下拉。

  尤四娘知道她被宣召是因皇後的招攬之意後大大鬆了一口氣,可她卻一點不覺輕鬆。

  宋奾本就打算隱在這盛京城裏,誰都不能發現她最好,但她也明白, 生意越做越好、口碑越傳越廣, 總有一天什麽都藏不住。

  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若皇後多個心思、強硬一些,那她毫無抵抗之力。

  這大半天裏她早已想清楚, 她好不容易逃出一個牢籠, 又怎麽能再跨入一個用金子做的籠子, 都是束縛人的地方罷了。

  皇宮, 不能進,女官,不能做。

  想著想著那精致的眉頭皺了起來,後日她還得親自去一趟含光宮,但願皇後心慈不責怪才好。

  直到後半夜宋奾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頭有些暈暈,臉色也不大好。

  尤四娘關心了兩句,宋奾打個哈哈囫圇過去, 提前去了繡坊。

  早間太陽剛剛爬到半空,繡坊將將開門營業,張叔見到宋奾十分驚奇, “二娘怎麽來得這麽早?”

  “有些事情,張叔不用管我。”

  宋奾先是到了展示櫃前,將自己的繡品都挑了出來,選了幾個寓意好的細細裝好。

  這樣還不夠,世間都講求獨一無二,獻給宮裏貴人的不隻要唯此一件,更要別出心裁。

  宋奾又上了二樓,想著一日趕出兩條帕子應當不成問題。

  她既然要拒了皇後,那總不能兩手空空的去,讓皇後順心了,自己說不定能少些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宋奾一坐便是一整日,直到日頭西斜,沒了客人,小二門走了,曹娘子等人也走了,鋪子裏逐漸昏暗下來,唯餘二樓兩盞燭光。

  蕭珩壹進門來就看到這樣一幅場麵,挽翠坐在櫃台後,手撐著臉打瞌睡,二樓火光裏倒映出一抹倩影,專心致誌地做著手裏的活。

  蕭珩壹在樓下站了一會後輕手輕腳上了二樓,走到宋奾身旁,她依舊沒注意到身後來了人。

  “阿奾。”

  “啊!”宋奾被身後突然的聲音嚇一跳,繡針一下紮進手指裏,一滴鮮血滴在繡繃上。

  她來不及去管受傷的指頭,也沒轉頭看來人是誰,立馬找出不用的棉布去吸那滴血,用力按了按,血還是在帕子上留下了痕跡,異常刺眼。

  蕭珩壹知道自己做錯事了,連忙繞到她跟前,拿過她受傷的那隻手看,“阿奾,你沒事吧?”

  她又是一陣驚慌,急急抽出自己的手,放到唇邊吸吮,含糊不清地說:“你怎麽來了?”

  柔軟無骨的觸覺仿佛還在手心,蕭珩壹沒來得及收回動作,怔怔看著那白皙的小手放在鮮豔欲滴的紅唇上,眸色不自覺暗了暗。

  不過片刻,蕭珩壹恢複清醒,“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無妨。”宋奾低頭看了看快要繡完的帕子,她繡的是縮小版的含光宮,紅磚綠瓦的格外逼真,好在那滴血滴在了牆角,再補幾株花草便可掩蓋過去。

  宋奾望了望窗外,這才發現外麵已經全部黑了下來,眼下她一時是回不去了,朝下麵喊一聲,“挽翠?”

  挽翠一下驚醒,揉了揉雙眼後噔噔跑上來,見到蕭珩壹後整個嚇一跳。

  ===第42節===

  “挽翠,你先回去,告訴娘親不必等我用飯。”

  挽翠看看宋奾又看看蕭珩壹,有些猶豫,她不太懂倆人到底是什麽關係,不過這,,孤男寡女的,她有些不放心自家姑娘。

  “沒事,我還差一點就可以回去了。”宋奾看出來,補了一句。

  “嗯,那我讓龍泰來接您。”

  “好,去吧。”

  挽翠又噔噔蹬下樓,蕭珩壹笑,“你這丫頭還挺關心你。”

  宋奾點了點頭,拿過棉布擦了擦手指,那裏已不再出血。

  這會兒靜下來,宋奾反倒尷尬起來了,常夫人那日說的話好似還在耳邊,有些東西朦朦朧朧的沒人會去管,可一旦戳破,就不能裝作看不見。

  宋奾低了頭沒看他,繼續拿起繡針,說:“蕭公子怎麽來了。”

  “路過,看見你這裏還亮著燈。”後半句他沒說出口:就想來看看是不是你。

  宋奾沒了話說,蕭珩壹便也不再開口,隻是靜靜坐在一旁陪著她。

  後來常夫人與自己說了,說她沒訂下婚事,還說她聽見消息時羞紅了臉,他麵上不顯,實質上心裏安心許多。

  這些時日祖母催得急,一副不管不顧就要定下來的模樣,現在她給他吃了顆定心丸,那他便有底氣去找祖母與母親。

  他知道不容易,可他要試一試。

  蕭珩壹望過去,宋奾雙眸微闔,眼睫毛在燭光中一顫一顫,雙唇緊緊抿著,唇上好像還有一絲淡淡的血色,往下看是她專注而又熟練的動作,一朵朵小花在她手裏逐漸成形。

  天地間隻有他們兩個人,他若是剛回到家的丈夫,那她便是在家中做著手工活、等他回家的妻子。

  他想,這世間再沒有什麽比此刻更加美好了,美好得讓他覺得他一個呼吸都是錯誤。

  時間慢慢溜走,宋奾收了尾,將帕子從繡繃中拿出來,小心存放好。

  蕭珩壹見她要走,立即說:“阿奾,你家下人沒到,我送你回去可好?”

  “好。”她也正好有話跟他說。

  街道上偶爾還有一兩個行人,倆人並肩緩緩向芳華巷走去。

  安靜走了一會,氣氛有些奇怪,宋奾先開口,“蕭公子,你如今還在大理寺任職?”

  蕭珩壹已不是一名小小評事,一路往上走,現下儼然是大理寺少卿,人人都讚蕭珩壹走的是首輔大人曾經走過的路,未來定會加官進爵。

  人們總愛拿他和衛淩比,蕭珩壹每每遇到這些都十分不耐煩,他自知現在的自己比不過他,隻能拚了命的做事,一為證明自己,二也想讓她能多看他一眼。

  “是。”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勇毅侯府向來低調,令尊與令兄都隻是掛個閑散職務,蕭公子這一次能在外任官想必勇毅侯府是大力支持並寄予厚望的。”

  宋奾邊走邊繼續說:“而我隻是一個和離的婦人,甚至連肅清侯府都回不去,隻能做點小生意謀生。”

  蕭珩壹一下明白她要說什麽,站定,又急忙開口:“阿奾,我覺得你很好,我沒覺得和離了會怎麽樣,也不覺得行商很丟人。”

  “蕭公子,你是個好人。”宋奾也停了下來,看著他,“可是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想,你有大好前程,我不能耽誤你。”

  蕭珩壹眸色漸漸冷了下來,不過心裏仍存了期盼,“阿奾,你是不是害怕衛大人?”

  “和他沒有關係。”宋奾不知他為何會突然提起衛淩,“是我們兩個人的問題,我們不合適。”

  “若你說的不合適僅指你方才說的家庭門第,我不那樣認為,我會說服祖母,一起都不是問題。”

  宋奾歎了口氣,她向來不太會拒絕別人,如今說到這個地步她以為他能明白了,不想他竟這麽固執。

  “蕭公子,,”

  蕭珩壹打斷她,語氣堅定:“阿奾,我喜歡你,我能照顧你,也能照顧你娘親,你不妨給我個機會。”

  他眼睛落在她身上,目光綿長又灼熱,宋奾心一顫,慌忙避開,轉身離去。

  蕭珩壹寸步不離跟在身後,看著她身影拉長又縮短,唇邊緩緩升起一抹笑意,她沒有再次拒絕了,那他就還有機會。

  繞過兩條街道,芳華巷近在咫尺。

  宋奾在家門前停下,那一點點慌亂已經全被壓了下去。

  她清楚知道那絲異樣的緣由,活了二十二年,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喜歡,也從來沒人給她做出承諾,就算是曾經同床共枕的衛淩都沒有。

  不對,衛淩承諾過許多,他說可以讓自己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他說在將軍府裏他能護著她,他昨天還說若是她想進宮,他會護她順利,太多太多了,他做不到,也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相信蕭珩壹是帶著真心說出這些話,她很感激,可她不敢信了。

  “蕭公子,我對你隻有朋友之意,莫要為我浪費時間了。”

  “阿奾,那便從朋友做起,我們慢慢來。”

  蕭珩壹看著她站在身前,嬌嬌小小的,他多想把她擁入懷裏,但他不敢,怕嚇壞她。

  “阿奾。”蕭珩壹從懷裏掏出個玉佩,拉過她身側的手,將玉佩放在她手心,“這是我從小帶著的玉佩,你收著。”

  那玉佩呈半月形,明顯就是定情之物,宋奾不可能會收下,“蕭公子,我不能要。”

  拉扯間,宋奾猛然看見蕭珩壹身後不遠處不知何時站了個人,隱在暗處,若隱若現。

  他定定望著這邊,身上怒氣一點就能著。

  宋奾突然覺得煩得很,蕭珩壹還沒解決,又來一個。

  ,

  衛淩下值後直接回了家,問了一嘴宋奾在哪,白亦便去對麵問龍邦,龍邦說她還在繡坊,龍泰去接了。

  當時天已全黑,衛淩想了想,讓白亦把龍泰攔下,自己到繡坊去接人。

  還沒到繡坊就看見倆人並肩從對麵走過來,他一下子五味雜陳,慌亂得不能思考,腳不受控製地躲了起來。

  他知道蕭珩壹一直對宋奾有意,但他沒管,他以為宋奾不會看上這種初出茅廬的年輕人。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他錯了。

  倆人走到一半停在路中間說了一會話,他沒走近,聽不清,隻是最後宋奾轉身走時的不自然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竟不知道倆人關係已這般親密。

  他生平第 一回做這些偷偷摸摸的跟蹤之事,跟著倆人到了家門,看著他們說話,看著他們拉扯,心裏的酸澀到了極點。

  好像越來越多有關她的事情他都不能平靜對待了,或大或小都牽引著他的思緒。

  宋奾望了過來,他上前去。

  蕭珩壹見到衛淩,微微驚訝:“衛大人?”

  衛淩隻看著宋奾,又低頭去瞧她手裏的半月形玉佩,輕笑:“這是何物?”

  他這一提醒,宋奾立馬將玉佩遞還給蕭珩壹,“蕭公子,你先回去吧。”

  蕭珩壹接了玉佩,卻不肯走,上前一步擋在宋奾前麵,說:“衛大人深夜到此所為何事?”

  “我回自己家,不行?”衛淩淩淡淡覷他一眼。

  蕭珩壹有些不解,他們不是和離了?什麽自己家?他轉過頭去,用眼神詢問宋奾。

  宋奾實在無語,她若不解釋,那這誤會可就大了,於是宋奾指了指那扇如意門,“衛大人住這裏。”

  兩座屋子就隔著一道牆,蕭珩壹再看不出來衛淩意欲何為他就是傻了,而衛淩看宋奾的眼神,絕不是一個看和離的前妻子該有的眼神。

  他早已讓人打探過宋奾那三年是怎麽熬過來的,也清楚知道這兩年的她過的是什麽生活,就算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追求她,唯獨他衛淩沒有資格。

  蕭珩壹咬了咬牙,不顧宋奾的反對,牽起她的手,看著衛淩,絲毫不懼:“衛大人可真是會挑地方住啊。”

  那一瞬間裏,他看見了衛淩眼裏的火,隨後聽見他壓著嗓子說:“鬆開。”

  蕭珩壹自然不想鬆,衛淩是首輔又怎麽樣,現在在他麵前不過也隻是一個不稱職的、讓她傷心難過的前丈夫。

  宋奾不這樣想,她有許多方法來拒絕衛淩,但不會用蕭珩壹來做擋箭牌,她掙脫開,溫聲說:“蕭公子,你先回去,我沒事。”

  “阿奾,,”

  “回去吧,我改日再尋你說清楚。”

  蕭珩壹沒抵過她,不過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直到身子消失在巷尾。

  蕭珩壹一走,宋奾也沒了顧忌,與盯著她的人對視一眼後直直轉身回屋。

  不出意外,衛淩將她一把拉住,用力十分。

  宋奾回頭瞪他,喊了聲:“你做什麽,痛!”

  衛淩立即緩了力道,但沒放手,聲音一點沒有方才麵對蕭珩壹的氣勢,“他叫你阿奾?”

  真是奇奇怪怪的問題,宋奾“嗬”一聲,懶得答。

  他繼續問:“你們什麽關係?”

  宋奾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現在又位極人臣,一隻手便可翻雲覆雨,蕭珩壹不是他的對手,她不能讓蕭珩壹因為自己而受到什麽不公正對待。

  “我們沒有關係,你不要動他。”宋奾冷冷說。

  衛淩聽完即陰鷙道:“你在護著他?”

  宋奾趁他不注意,離開他的桎梏,後退兩步,“衛淩,這世上不是誰都像你的。”

  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衛淩一個人在黑暗中站了會,隨後叫來一直在身後的白澤,“去查查這兩年蕭珩壹和她的關係。”

  “是。”白澤應,“那這蕭公子,,”

  “不必動他,派人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