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雪夜
  第187章 雪夜

    冷諾把自行車推出來, 外麵的冰天雪地,隔著窗戶是美麗誘惑的白色世界;可當她置身其中時,才發現真就是冷得牙床都在發顫。

    她幾次試著騎上車子, 可是始終控製不了平衡, 險些摔下來。

    謝然家才去過, 冷諾記得路, 騎車過去也就十幾分鍾。

    剛好前麵一段下坡路,她遛了一段車子,咬了咬牙, 什麽也不顧了, 一抬腿,幹脆跨了上去。

    車速起來了, 車身漸漸穩了, 冷諾風一樣借著下坡路一個勁兒的加起了速度,一輛自行車讓她騎出來了摩托的感覺。

    眼看著謝然家就在眼前了,路上的雪已經結成了冰, 冷諾才不在乎能不能刹穩車子, 既然已經停不下來了,她幹脆朝著樓棟裏的一堆雜物裏撞了過去。

    果然車子歪了,人也摔了。冷諾片刻不曾耽擱,她站起身氆氌了下摔破了的膝蓋, 擦了下胳膊肘下麵的血跡, 車子一丟直接就爬起了樓。

    砰砰砰, 門敲得很急, 等了好一回兒才有人開門。

    “冷諾?你怎麽了?是大哥欺負你了?這是摔了……”開門的林立望著冷諾嚇了一跳。

    冷諾輕輕推開了林立, “我沒事兒。”

    她連鞋都沒換徑自進了屋裏。

    “林寬呢?謝然,林寬呢?!”她再也沒有餘力顧及其它問寒問暖了。

    盡管冷諾注意到了眼前的謝然, 圍著一地的圖紙資料,拖著打著石膏的腿,握著鉛筆艱難地趴在地上寫寫畫畫。

    “冷諾?”謝然這才轉過頭來。

    “你怎麽了?”他表情漠然。

    “我沒事兒。就是摔了一跤而已。林寬呢?林寬他人呢?你一定知道,對不對?”冷諾直接蹲在了謝然旁邊,腳下還踩上了她勾畫的圖紙。

    謝然重新扶了扶眼鏡,瞥了眼冷諾腳下的圖紙,先把他做到一半的圖表收了收,這才把鉛筆別在了耳邊。

    “冷設計師,我沒聽錯吧?這大雪天的,你來我這兒,踩著圖紙,對北港大橋不聞不問,竟是張口就來找林寬的對麽?”一向客客氣氣的謝然,竟是對冷諾沒了耐心,刹那間連眼裏的餘光都成了午夜的凶光。

    “謝然,建橋我從來沒馬虎過。但我現在希望你別敷衍我,你告訴我林寬在哪兒?你知道的對不對?”冷諾一把抓住了謝然的胳膊,往前靠了靠,她看慣了謝然的笑眼,卻並不在乎謝然難見的凶色。

    因為此時的冷諾對這些都不在意,她隻想知道林寬在哪兒,有沒有出事,到底是怎麽了……

    “從來沒馬虎過?冷設計師可真是有血性,好皮囊也臉皮夠厚。你看看你腳下,你正在踐踏的,是你的心血吧。”從冷諾認識謝然的第一天起,他永遠都是個謙和儒雅,說起話來溫文爾雅的學者。冷諾從來沒見過衝著她吼,連眼睛裏都是鄙視的謝然。

    “謝然,別跟我賣關子,這圖,我重畫,多少張我都重畫。是不是你把林寬藏起來了。林寬到底怎麽了。你現在就告訴我。”冷諾在進來之前就想好了,不管謝然是什麽態度,她都要把話問清楚。

    謝然嘴角一抽,雙手撐著地,往床邊靠了靠,他沒有立即回答冷諾。

    隻是手上的動作很快,把冷諾腳下的圖紙扯過來,狠勁兒一拽,圖紙被撕掉了一角。

    可這並沒完,謝然把殘缺了一角的圖紙拿在手上,對折起來,沒有表情的撕開了,一下、兩下,轉眼撕成了紙片。

    “冷設計師,如果這就是你建橋的態度。那你可以回家了。找到你的男人,林寬也好林楓也罷,隨便哪個疼你的,天天炕頭上熱乎著去。我這裏別委屈了你,別來惹我了。請你現在離開我家。”謝然撒落了碎紙片,手指著門的方向,眼睛眯縫起來,若說是笑也是一抹邪性的嘲諷。

    “謝大哥,冷諾突然找二哥是怎麽回事兒。你要是知道就告訴她一聲。”旁邊的林立雖然聽不太懂謝然的話,但他看得清楚,冷諾是真急了,而且口口聲聲要找的都是他的二哥。

    “小立,你別插嘴。”冷諾沒動,“謝然,你用不著這麽急著趕我走,你現在腿不方便,也在這兒拚了命地趕著資料,為了北港,你的付出,我冷諾看得清楚。但你也別跟我葫蘆攪茄子,這次林寬不可能突然就蒸發了。”

    “那你扒拉著找啊,我謝然家就這麽一屋一廚,你隨便找。我的確提醒過你,嫁給了師兄就好好做他的妻子。可你?!”謝然往後仰著,嘴上一咧,渾然不在乎。

    “對,你是告訴過我,如果我背叛了林楓,你就會讓林寬消失。我跟林楓之間是坦蕩的,不存在什麽背叛,所以我今天就是要來說清楚,也問清楚,林寬在哪兒?”冷諾絲毫沒有躲閃。

    她狠狠地盯著謝然的眼睛。如果謝然是雪地裏綠瞳的野狼,那她就是草原上擅獵的雌獅,雖然平時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既然有這一天要對峙,冷諾不會服輸。

    “行。我告訴你。林寬他在哪兒,我不知道。”謝然一咧嘴,話說的輕巧,“我謝然沒欺瞞過你冷諾。你信不信無所謂。但我猜,林寬不是出事兒了。他隻不過是想把你讓給他大哥而已。他躲開了,他躲開不是因為他怕了,他喜歡你是真的,他更愛他哥也是真的。你自己權衡吧。”

    冷諾勉強堅持著聽謝然把話說完,可她一個字都不信,林寬今天早上明明答應過的,答應過要回家,要守著她,要娶她……

    “冷諾,你走吧,去找林寬吧。沒想到北港在你眼裏竟是這麽沒分量。你知道麽,為了北港,林子江,還有他的那些女人,我的穆然,把命都搭進去了。我謝然沒法陪你玩了。”謝然依著床腿兒,仰著頭,坐在地上,又撿起來另一張冷諾畫的橋基減壓法側圖,又一次抬手撕了個粉碎。

    “謝思進,冷諾說的不錯,我們也沒法陪你玩了。”冷諾的身後,突然走進來的林楓一把攬住了冷諾微微顫抖的肩膀,扶著她站了起來。

    “師兄?”謝然抬頭看見了林楓。

    哐。

    林楓把冷諾做的一摞子資料都摔在了謝然旁邊,“你現在要做的,冷諾已經做好了。申報國家項目的資料,她已經做好了。而且做得很完美。”

    謝然張了張嘴,看了看林楓,又看了看冷諾,隨手翻了翻資料,愣是沒說出話來。

    “你竟然要挾她?!冷諾不嫁給我,你就讓阿寬消失?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我真不能相信這是你的話。”林楓垂眼掃過地上的一片狼藉。

    “師兄,你誤會了。”謝然慢慢挪到了林楓腳邊,“我隻是想,你們也是彼此知根知底兒的兩個人,你們是有感情的。和和氣氣在一起,我們才能把橋建起來……”

    “謝思進,我們的確是和和氣氣在一起的,我是大哥,她是弟媳,是一家人。可你,插手太多了。我知道你的確付出了很多,可是,冷諾付出的是你的十倍,百倍,隻不過她從不說在嘴上而已。我看不想建橋的人,是你吧。”林楓一抬腿從謝然的手裏把腳抽了出來。

    “林楓,別說了。別把事情混攪了。”冷諾打斷了林楓。“在建橋這件事上,謝然的付出是真實的,你的付出也是太多太多。”

    “丫頭,你怎麽還能替他說話,謝思進他簡直……”林楓鎖緊了眉頭。

    “林楓,我們三個都不會放棄,我會跟你們一起把橋建起來。無論發生什麽。”冷諾豎起食指貼在了林楓嘴邊,打斷了他還要凶謝然的話。

    “冷諾,”謝然的語氣恢複了平靜,他仰起頭叫著冷諾的名字,也不喊什麽設計師了。

    “我知道是我太在意師兄了。我曾經把穆然的死怪在了師兄身上,害的師兄把自己鎖在家裏這麽久,所以一直想補償他。嗯,如果你們之間都這麽坦蕩了,我還有什麽可堅持的。”說完謝然的臉上繃著的肌肉鬆了下來,似笑非笑的神情更讓人捉摸不透。

    “謝思進,你到底知不知道阿寬去哪兒了?”這一次林楓也鬆了口氣,聲音緩了下來。

    “告訴我吧,謝然,我保證,我隻想知道他在哪兒,我會設計出來你這輩子都想不到的橋。”冷諾也不再灼灼逼人了,隻是她的焦慮絲毫沒有少。

    謝然朝著書桌的方向努了努嘴,“我不知道林寬去哪兒了。不過,猜得到他為什麽今晚不會回去了。”

    林楓小心地踏過鋪了一地的紙張,拉開抽屜之後卻又關上了。

    看著謝然綁著石膏的兩條腿,他忍了一晚上,還是掄起了拳頭砸在了他的臉上。

    這次來攔著林楓的隻有林立,一轉身冷諾已經出去了。

    林楓要追出去卻被謝然一把拉住了,“師兄,你真想隻做個大哥,今晚就留下來陪我吧。”

    #

    林寬在外麵走了一整天了。

    整個靴子裏的雪化了又落滿了,腳底濕透了又結冰了。

    總算太陽落山了,他再也不怕看見熟人,看見他這張臉,拐彎抹角地趕他走了。

    雪越下越猛,寧靜的夜裏林寬的煙頭又一次被雪花打滅了。

    他掏出火柴盒晃了晃,沒有聲音,裏麵已經空了。

    看見冷諾笨拙地推著車子,看見她飛速在雪坡上疾馳,看見她一頭栽進樓道裏摔的身上好幾處破了皮兒,流了血……可是,他沒有過去。

    因為,他也看見了冷諾身後不遠處,一直有大哥跟著。那張照片上,他們行的是夫妻間的事兒。

    大哥踏著雪,咯吱咯吱在夜裏的新雪上一直跟著。那個笨丫頭到底是急什麽,竟然能沒注意身後跟得那麽緊的大哥。

    林寬把摩托停了。

    看見冷諾進了謝然的樓道,他便坐在了暗處的雪地裏。從懷裏掏出來了平日裏冷諾常跟大哥暢飲的二鍋頭。

    他的腳早就凍僵了,卻是渾然不覺。

    他擰開了瓶蓋,雪夜裏飄出來的酒香太久違了。

    他再也不想忍著了。

    咕咚咕咚。

    飄雪簌簌。

    等林寬再仰著脖子,瓶子已經空了,隻有蘆花般的雪瓣落在嘴裏,無嗅無味,一片索然。

    林寬幹脆躺在了雪地上,抬起手,碎瓊亂玉的雪夜竟有些刺眼,他閉了閉眼睛,好想這麽睡過去。

    誰也別來擾他清靜,他想做個夢,夢裏有他的妻子,那個他願意等一輩子的女人。

    可是,偏偏好吵。

    “小妹妹,這麽晚了,一個人去哪兒呀。”

    “別這麽急呀。”

    “就是就是。”

    “……”

    何苦夢裏都擾他清靜。

    突然,“滾,都給我滾!”好大的魄力,好強的氣場,好熟悉的聲音,一下子把要睡過去的林寬喊得神清誌明。

    林寬好久沒跟人掄拳頭了,好爽,他還沒握上實拳,三個膀大腰圓的人就紛紛拖著兩隻脫了臼的膀子跪在地上求饒。

    “滾,都給我、滾!”林寬學著冷諾的口氣,放開嗓子低聲吼了起來。

    沒等聲音回蕩,雪夜又回複了寧靜,剛剛還纏著冷諾的幾個混混早就沒影了。

    “你憑什麽讓他們走,你憑什麽!”眼前的小女人突然指著他的鼻子衝著他嚷了起來。

    林寬眼前有些晃動,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小女人站不穩了。

    他伸手扶了一把,卻扶空了,他自己差點兒栽倒,“不讓他們走,還、還留著他們發、發工資麽?”

    林寬都不知道是怎麽了,就是做夢他也說不出這些話來。

    “對,你還真說對了。我真謝謝他們。如果不是他們出來了,我是不是等到天亮也找不見你。林寬,你混蛋!”眼前的小女人點著他的鼻子好像罵得有些凶了。

    林寬按了按太陽穴,剛剛站得猛了,揮了幾下胳膊,隻覺得腦子上的血管要裂了一樣,突突跳地厲害。

    “冷、冷諾,你怎麽還要謝、謝他們。他們是流、氓啊,你個傻姑娘,你、你知道他們攔著你要、要、”林寬從來都不知道怎麽自己也有咬著舌頭,說不清楚話的一天。

    “幹什麽?你告訴我呀,他們要幹什麽?我這輩子就見過你這麽一個流氓!”冷諾眼睛都紅得要泵血了,她握起手來,狠勁兒捶著林寬的肩膀。

    “你、讓我、告訴你什麽?”林寬往前邁了一步,他覺得腦子也轉不動了,他好像真得好好跟冷諾確認下。

    可肩上被冷諾狠勁兒一推,腳下一個趔趄,他不顧一切地抱住了他眼中要站不穩的冷諾,攔著腰跟她滾進了半尺深的雪溝裏。

    “冷諾。”林寬總算清楚地喊了句冷諾的名字。

    “嗯?”冷諾趴在林寬的身上,氆氌著頭發上的雪,雪花棉花絮一樣剛好蓋滿了林寬的雙眼,雪化了,他的眼角流下了兩行冰水。

    被雪花一冰,林寬總算吐字清晰了些,“冷諾,我好熱。你哭了?”

    “笨蛋,哭的人,是你!”

    “噢。那你別哭,我來告訴你……”林寬猛一抬手,把冷諾的後頸往下一按,紅唇微啟的冷諾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雪夜裏,凝重的喘息和嬌嗔的喃喃交疊著。

    逐漸

    無嗅無色的茫茫雪夜裏,不再隻是晶瑩剔透的純白雪花絮子了。

    似乎是濃烈欲醉的石楠花落,又似傲雪鬥霜清淡凜冽的白梅被剝落了。

    逐漸

    冷諾的眼角還是有兩行滾熱的淚流了下來。

    而林寬在冷諾的眼角邊輕輕挑起了舌尖。

    “這一次,你懂了麽。”他笑得邪魅,也笑得俊朗。

    淩寒豔放的白梅瓣裏,留下了一抹嬌豔的殘紅。

    ……

    #番外

    林楓拉著林暖瑩的小胖手,站在北港的跨海大橋上。

    大壩的浪滾轟鳴聲中,小暖瑩奶聲奶氣地問,“大伯,這次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啊。”

    “過年就回來了。爸爸媽媽在咱們祖國的邊疆開一片綠洲呢。”

    “嗯,大伯,回家包餃子呀。暖瑩要吃大伯包的餃子。”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可愛們的陪伴,三文暖好了下一本【小作精穿成八零小傻子】等你們來。

    《小作精穿成八零小傻子》。

    時尚雜誌主編暖瑩是個出了名的作精,模特、攝影師,乃至各大品牌都被她作得要生要死,紛紛祈禱老天趁早把她收了!

    一次意外,她魂穿成了八十年代的一個瞎眼小傻子。

    後爹的親閨女結婚七年生了三個閨女,算命的說繼姐沒有兒子緣,想要必須借腹生子。

    繼姐就把主意打到了這個瞎了且腦子不好使的妹妹身上。

    暖瑩:啊這?全都活膩歪了?

    後來,繼姐和姐夫哭爹喊娘送她出門。

    暖瑩一轉頭,靠著一副好嗓音成了鄉廣播站播音員,還瞧上了隔壁衛生院的白大褂……

    白與行,是個城裏來的知青。

    一表人才卻是喜怒不表,來了大半年還沒人看見他跟哪個女人說一句話,簡直村口白楊樹一般的高嶺之花。

    暖瑩出了廣播站,扭著小腰,有節奏的敲打著小竹竿子,眼看人來了,小竹竿往白大褂下麵一戳……

    “呦,你這個人怎麽不長眼睛!”

    #

    白與行真是不長眼睛,竟然看上了顧家求爺爺告祖宗扔出來的小傻子。

    甚至有人目擊:

    白醫生領著小傻子散步

    白醫生喂小傻子糖葫蘆

    ……

    摘下眼罩那天,白醫生單膝跪下,“暖瑩,我不回城了。我留下來陪你數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