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番外?二十一 明月照人來
第123章番外?二十一 明月照人來
還是一棟兩層的司令寓所，裏頭的陳設不多，幹淨簡潔，符合趙小川一貫的生活作風。人吧，經曆的事一旦多了，難免就會有種看透世間一切風景的無求無欲，連住的房子也能反應出這樣的心態。
早在年少時，趙小川還是個活潑的性子，就因為過去的種種變故，才讓他有了現在的沉穩和平靜。對待工作，雖沒有了在戰場上拚死絕殺的狠勁，但也從來沒有人可以在他這拿“情麵”二字來說話。而在感情這方麵，大多數人以為他是有些木訥且不開竅的，其實那也都是因為他沒敞開過心扉罷了。而今不同，許他自己也沒察覺，自己對厲家的小女兒已然是很上了心。就在他將新寓所的鑰匙交予她時，便是在心裏認定了這段關係。
新寓所雖然空，但很多東西卻是他為她默默添置的，貴的有屋裏那台能放音樂的留聲機，便宜的有院子裏那架他親手搭成的木秋千。從前，她還與父母住在梅花山上時，他便最愛看她在秋千上蕩來蕩去，那樣純真美好的笑容總是能將他的陰霾一掃而空。他不敢回想舊日的光景，卻會頻頻想念那樣的笑容。好像埋在心裏的一粒種子，不知是誰悄無聲息地灌溉，竟讓它慢慢地生了芽，開了花兒……
晚上的年夜飯，吃得讓人頗有些壓力，除了那些他沒法躲避的話題，還有大夥兒頻頻的敬酒讓他險些招架不住。幸好帶著勤務員小陳去的，擋酒的功勞得給他記上大大一筆。從厲家回來，醉不知事的小陳早就貓進屋裏呼呼大睡，而趙小川衝了個澡反倒清醒了不少。往年這時候，他都是在沈陽那座別院裏度過，三十這天的夜裏，那裏總會落雪。在南方待了好幾年的他，如今見了雪也會感到有種久違的欣喜，每當這時，他便會獨自站在那座別院露天的位置，看上許久的雪，直至過往的片段在腦中像走馬燈一般再過一遍，他才能夠心安。就像是一種習慣，不知不覺便堅持了多年的習慣。然而連他自己也不曾想過，這習慣，在今年竟算是被打破了，可他又有些天真地在想，今晚的北京會不會也有雪？
他披著浴袍走到有秋千的院子裏，冬夜的北京風大，天上的雲被吹得不見蹤跡，連他的浴袍被風裹著都在呼呼作響。夜幕是暗藍色的，襯得天邊的明月與星子格外的亮，這是晴朗氣象的征兆，哪有半點落雪的可能？
他垂眸低笑，從浴袍的兜裏摸出一支煙含到嘴上。攏著手正要去劃火柴，便聽到大門外有人在按電鈴。怕的是有公務，他微微蹙眉，沒了抽煙的心思，將煙與火柴重新收回兜裏。電鈴又響起第二遍，這三十大夜裏的來人，想來是有很重要的軍務，他加緊了步子踱走到門前，也沒顧得上問是誰，便趕在第三遍電鈴響起時，拉開了大門——
趙小川見到站在門口的人，已然驚呆。
厲稷寧 裹著一件軍大衣站在門前，對著隻披一件浴袍的男人癡癡地笑，“我想著，這門要是再不開，我就拿這把鑰匙試一試。”
她的手從軍大衣的袖筒裏伸出來，舉著那把銀色的鑰匙，在他麵前晃了晃。
“你一個人來的？門口的警衛沒攔你？”趙小川的臉上滿是擔心，不僅這麽晚了還跑出來，而且也不知這丫頭使了什麽辦法，能讓軍區大門口的警衛給她大開通行。
厲稷寧狡黠一笑，說道：“你們走後，我哥回來了，我用了一下韓伯伯的車和韓伯伯的司機，所以能進這裏不算難事吧？”
趙小川無奈地拿手揉了揉她的頭，順帶把她攬進門，“進來待會兒，我再送你回去。”
“不回去了。”厲稷寧把他的手從自己的頭上拿下來，與他五指交叉扣在一起，“我和他們說了，今晚我住同學家裏。我爸知道我心情不好，就沒攔我。喏，給你的。”不僅沒攔，厲北山還給她拿了一盒上好的遼參，說是大過年的叨擾人家，怎麽也不能空著手去。厲稷澤更是，直接讓韓家的司機送她，正好中了這小妮子的下懷。
趙小川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又被她拉著往屋裏走，心裏忽然忐忑起來。
“寧寧……”
他頓了頓腳，厲稷寧回頭看他。
“怎麽了？”
他本想說的是，客房還沒收拾出來，他這裏也沒有多餘的床褥和被子……然而，話未出口，便聽到小姑娘的肚子裏發出一聲咕咕的餓叫……
厲稷寧有些窘迫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難為情道：“好餓，早知道就不和他們生氣了。”
可還真是孩子心性，都用不了一夜，這氣便散了。趙小川臉上露笑，反又拉住了她的手，“給你煮兩個荷包蛋，要不要？”
厲稷寧乖順地點點頭，嘴上卻又提了要求：“要你做，不要小陳做。”
“人家早睡了，你就會麻煩我。”趙小川把小姑娘拉進屋，安頓在客廳的沙發上，又將她身上的軍大衣掛起，然後一麵說道：“吃鹹的？”
“唔，還是甜的吧。”她難得改了口，是怕他萬一做鹹了，也沒什麽可就的東西，那估計就要浪費他的一番辛苦了。甜的還好些，再甜的話，怎麽也能吃下去。
趙小川聽她說甜的，便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看來自己對這丫頭還不算完全了解。他伸手胡嚕胡嚕她的頭，笑著說：“行，甜的就甜的。”
坐在沙發上的厲稷寧也對他微微一笑，便開始四下打量著這間屋子的陳設，在她發現那台留聲機之後，幾乎是跑著過去的。
“哇，這是新買的？”她左看右看，覺得他這台留聲機要比自己家裏的那台強，便忍不住伸出手開始擺弄起來。
趙小川人已然走到廚房，卻一邊忙活著，一邊還在提高音量回答她的話，“嗯，櫃子裏有唱盤，你想聽哪個，你就自己放。”
他圍了圍裙，把雞蛋磕在碗裏。蛋是幾位住在隔壁的軍屬送的，都是自家院子裏養的雞，撿了最新鮮的雞蛋過來，算是賀他喬遷之喜。他拿起筷子打雞蛋時，不由得想，若是哪天他娶了她，小姑娘應該不會也在院子裏養雞養鴨吧？可這事兒誰說的好，她剛剛才從鹹口轉了甜口，哪天若真覺得養些活物好玩，那也是很有可能的。而且常聽人說，這女人嫁了人、生了孩子，就會變得很不一樣，到那時，她要是想給他們的孩子補補身體，弄些有營養的食物，自然就是很正常的事。
想到了這兒，他不禁笑自己沒個正經。她才多大，哪能這麽早要什麽孩子？他笑著搖搖頭，當真覺得自己想得有些太多。煤油爐上那鍋水已經煮沸，他將碗裏的雞蛋倒了進去。
“滋啦”一聲，雞蛋滾入沸水之中，蛋清立時四散，卷起白花花的沫子。趙小川微微蹙眉，不是很滿意這顆雞蛋此時有些亂糟糟的形狀。他拿著手裏的鐵勺輕輕探入沸水，原想要亡羊補牢，卻發現鍋裏的蛋越散越開，他感覺自己不僅徒勞無功，而且越弄越糟。
心情正當低落，卻聽從客廳那頭傳來一陣嫋嫋的歌聲——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團圓美滿，今朝醉。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紅裳翠蓋，並蒂蓮開……
眉間的愁緒漸漸被歌中的意境衝淡，覺出自己正被身後靠近兩隻纖臂輕輕環住。他唇角微勾，聽見女孩貼在他的後背上，猶如吟哦般地低聲喃喃：“雖然今晚的年夜飯鬧得有些不愉快，但你能回來過年，我很開心……”
鍋裏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鮮亮的蛋黃已被煮熟的蛋清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奶白色，留聲機裏的歌聲輕輕嫋嫋，和她的聲音一起，掠過他的耳畔。
趙小川含著笑意點頭，心中莫不是與她有著一樣的感覺。
原來，不落雪的大年夜，也會叫人這般心安，甚至心歡……
還是一棟兩層的司令寓所，裏頭的陳設不多，幹淨簡潔，符合趙小川一貫的生活作風。人吧，經曆的事一旦多了，難免就會有種看透世間一切風景的無求無欲，連住的房子也能反應出這樣的心態。
早在年少時，趙小川還是個活潑的性子，就因為過去的種種變故，才讓他有了現在的沉穩和平靜。對待工作，雖沒有了在戰場上拚死絕殺的狠勁，但也從來沒有人可以在他這拿“情麵”二字來說話。而在感情這方麵，大多數人以為他是有些木訥且不開竅的，其實那也都是因為他沒敞開過心扉罷了。而今不同，許他自己也沒察覺，自己對厲家的小女兒已然是很上了心。就在他將新寓所的鑰匙交予她時，便是在心裏認定了這段關係。
新寓所雖然空，但很多東西卻是他為她默默添置的，貴的有屋裏那台能放音樂的留聲機，便宜的有院子裏那架他親手搭成的木秋千。從前，她還與父母住在梅花山上時，他便最愛看她在秋千上蕩來蕩去，那樣純真美好的笑容總是能將他的陰霾一掃而空。他不敢回想舊日的光景，卻會頻頻想念那樣的笑容。好像埋在心裏的一粒種子，不知是誰悄無聲息地灌溉，竟讓它慢慢地生了芽，開了花兒……
晚上的年夜飯，吃得讓人頗有些壓力，除了那些他沒法躲避的話題，還有大夥兒頻頻的敬酒讓他險些招架不住。幸好帶著勤務員小陳去的，擋酒的功勞得給他記上大大一筆。從厲家回來，醉不知事的小陳早就貓進屋裏呼呼大睡，而趙小川衝了個澡反倒清醒了不少。往年這時候，他都是在沈陽那座別院裏度過，三十這天的夜裏，那裏總會落雪。在南方待了好幾年的他，如今見了雪也會感到有種久違的欣喜，每當這時，他便會獨自站在那座別院露天的位置，看上許久的雪，直至過往的片段在腦中像走馬燈一般再過一遍，他才能夠心安。就像是一種習慣，不知不覺便堅持了多年的習慣。然而連他自己也不曾想過，這習慣，在今年竟算是被打破了，可他又有些天真地在想，今晚的北京會不會也有雪？
他披著浴袍走到有秋千的院子裏，冬夜的北京風大，天上的雲被吹得不見蹤跡，連他的浴袍被風裹著都在呼呼作響。夜幕是暗藍色的，襯得天邊的明月與星子格外的亮，這是晴朗氣象的征兆，哪有半點落雪的可能？
他垂眸低笑，從浴袍的兜裏摸出一支煙含到嘴上。攏著手正要去劃火柴，便聽到大門外有人在按電鈴。怕的是有公務，他微微蹙眉，沒了抽煙的心思，將煙與火柴重新收回兜裏。電鈴又響起第二遍，這三十大夜裏的來人，想來是有很重要的軍務，他加緊了步子踱走到門前，也沒顧得上問是誰，便趕在第三遍電鈴響起時，拉開了大門——
趙小川見到站在門口的人，已然驚呆。
厲稷寧 裹著一件軍大衣站在門前，對著隻披一件浴袍的男人癡癡地笑，“我想著，這門要是再不開，我就拿這把鑰匙試一試。”
她的手從軍大衣的袖筒裏伸出來，舉著那把銀色的鑰匙，在他麵前晃了晃。
“你一個人來的？門口的警衛沒攔你？”趙小川的臉上滿是擔心，不僅這麽晚了還跑出來，而且也不知這丫頭使了什麽辦法，能讓軍區大門口的警衛給她大開通行。
厲稷寧狡黠一笑，說道：“你們走後，我哥回來了，我用了一下韓伯伯的車和韓伯伯的司機，所以能進這裏不算難事吧？”
趙小川無奈地拿手揉了揉她的頭，順帶把她攬進門，“進來待會兒，我再送你回去。”
“不回去了。”厲稷寧把他的手從自己的頭上拿下來，與他五指交叉扣在一起，“我和他們說了，今晚我住同學家裏。我爸知道我心情不好，就沒攔我。喏，給你的。”不僅沒攔，厲北山還給她拿了一盒上好的遼參，說是大過年的叨擾人家，怎麽也不能空著手去。厲稷澤更是，直接讓韓家的司機送她，正好中了這小妮子的下懷。
趙小川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又被她拉著往屋裏走，心裏忽然忐忑起來。
“寧寧……”
他頓了頓腳，厲稷寧回頭看他。
“怎麽了？”
他本想說的是，客房還沒收拾出來，他這裏也沒有多餘的床褥和被子……然而，話未出口，便聽到小姑娘的肚子裏發出一聲咕咕的餓叫……
厲稷寧有些窘迫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難為情道：“好餓，早知道就不和他們生氣了。”
可還真是孩子心性，都用不了一夜，這氣便散了。趙小川臉上露笑，反又拉住了她的手，“給你煮兩個荷包蛋，要不要？”
厲稷寧乖順地點點頭，嘴上卻又提了要求：“要你做，不要小陳做。”
“人家早睡了，你就會麻煩我。”趙小川把小姑娘拉進屋，安頓在客廳的沙發上，又將她身上的軍大衣掛起，然後一麵說道：“吃鹹的？”
“唔，還是甜的吧。”她難得改了口，是怕他萬一做鹹了，也沒什麽可就的東西，那估計就要浪費他的一番辛苦了。甜的還好些，再甜的話，怎麽也能吃下去。
趙小川聽她說甜的，便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看來自己對這丫頭還不算完全了解。他伸手胡嚕胡嚕她的頭，笑著說：“行，甜的就甜的。”
坐在沙發上的厲稷寧也對他微微一笑，便開始四下打量著這間屋子的陳設，在她發現那台留聲機之後，幾乎是跑著過去的。
“哇，這是新買的？”她左看右看，覺得他這台留聲機要比自己家裏的那台強，便忍不住伸出手開始擺弄起來。
趙小川人已然走到廚房，卻一邊忙活著，一邊還在提高音量回答她的話，“嗯，櫃子裏有唱盤，你想聽哪個，你就自己放。”
他圍了圍裙，把雞蛋磕在碗裏。蛋是幾位住在隔壁的軍屬送的，都是自家院子裏養的雞，撿了最新鮮的雞蛋過來，算是賀他喬遷之喜。他拿起筷子打雞蛋時，不由得想，若是哪天他娶了她，小姑娘應該不會也在院子裏養雞養鴨吧？可這事兒誰說的好，她剛剛才從鹹口轉了甜口，哪天若真覺得養些活物好玩，那也是很有可能的。而且常聽人說，這女人嫁了人、生了孩子，就會變得很不一樣，到那時，她要是想給他們的孩子補補身體，弄些有營養的食物，自然就是很正常的事。
想到了這兒，他不禁笑自己沒個正經。她才多大，哪能這麽早要什麽孩子？他笑著搖搖頭，當真覺得自己想得有些太多。煤油爐上那鍋水已經煮沸，他將碗裏的雞蛋倒了進去。
“滋啦”一聲，雞蛋滾入沸水之中，蛋清立時四散，卷起白花花的沫子。趙小川微微蹙眉，不是很滿意這顆雞蛋此時有些亂糟糟的形狀。他拿著手裏的鐵勺輕輕探入沸水，原想要亡羊補牢，卻發現鍋裏的蛋越散越開，他感覺自己不僅徒勞無功，而且越弄越糟。
心情正當低落，卻聽從客廳那頭傳來一陣嫋嫋的歌聲——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團圓美滿，今朝醉。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紅裳翠蓋，並蒂蓮開……
眉間的愁緒漸漸被歌中的意境衝淡，覺出自己正被身後靠近兩隻纖臂輕輕環住。他唇角微勾，聽見女孩貼在他的後背上，猶如吟哦般地低聲喃喃：“雖然今晚的年夜飯鬧得有些不愉快，但你能回來過年，我很開心……”
鍋裏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鮮亮的蛋黃已被煮熟的蛋清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奶白色，留聲機裏的歌聲輕輕嫋嫋，和她的聲音一起，掠過他的耳畔。
趙小川含著笑意點頭，心中莫不是與她有著一樣的感覺。
原來，不落雪的大年夜，也會叫人這般心安，甚至心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