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流言
  第五十八章 流言

    葉南枝攙著常月鬆,呆呆地立在院中。剛剛那一聲重重的關門聲,震得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一臉慍怒未消的姚雪竹回過身來,見著師父師妹都在那兒站著,他便也呆愣住了。

    “雪竹!”常月鬆拿起拐棍遙遙地點了點他,嚴厲地訓誡道:“待客之道,待客之道,你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姚雪竹歪著頭,咬著牙,恨恨地說道:“我一看到穿那身衣服的人,我就恨不得……”

    “你閉嘴!”常月鬆厲聲,拿拐棍指了指後廚的方向,命令道:“你給我接著炒菜去!”

    姚雪竹攥著拳頭,想申辯,更不敢忤逆,隻好憤懣不已地走了。

    葉南枝也想走,卻讓常月鬆給叫住了。

    老頭兒拿拐棍在地上杵了杵,將語氣放緩了些,同她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也別怪你二師哥耍渾不講理。他在氣什麽,咱們心裏都清楚。害了你大師哥的人,是穿那身衣服的,沒錯。但師父心裏也不糊塗,咱們不能把誰都當壞人。我雖然沒見過那人,但想著,能這般千裏迢迢地來了,那對你也還是有些情分在的。既是來找你的,你便自己比著心,好好想想。是見,還是不見?”

    “不見。”葉南枝下了決心。

    “那麽好,話分兩頭說。”常月鬆雙手一齊按在拐棍上,耐心地勸解:“其實你若見,也未必就要與他回去。可不見,這事兒就永遠也說不清。師父不瞞你,像他那樣的家庭,不是咱們能夠肖想的。能夠遠離固然好,但事兒已經這般了,不是躲,就能躲掉的。我想,依你茉蘭師伯的性子,他總不該是個不講理的。如今你與他見這最後一遭,往後圖個清靜,不好麽?”

    葉南枝聽了師父這番話,嗓子突然哽得更加厲害。她扭過頭去,眼淚便在眼眶裏打轉,“見與不見,有什麽區別?說與不說,又有什麽要緊?從最起初開始,就是假的。哪個與哪個都是假的,哪些與哪些也都是假的,他那樣聰明的人,有什麽不知道的?我再沒什麽好同他說的了。師父若是怕他不放過,我大可搬出去住,再不濟,我把命豁出去,他還能來搶我的屍首不成?這事兒,就這麽著吧。您不是說還有人要來嗎?我回屋換衣服了。”

    說完這話,她便跑著離開了。

    常月鬆看著那丫頭遠去的背影,長長地歎了一聲氣,“這是斷麽?這還能斷麽?”

    門外,那些衛兵,包括譚如海在內,都照厲北山的吩咐,站到十丈遠的胡同外等著。

    原本勸他換件衣服再來,他也不肯。脫下衣服要與他換,他也不要。好說歹說,譚如海才將他身上的濕軍服脫了,又拿了他的濕軍帽和他手中那些濕禮物,帶著一群人,遠遠地走開。因不放心,他還得時不時地望一眼濕漉漉的那個人,見他始終保持著筆挺的站姿,一動不動地矗立在常宅的門口,便沒有一回不歎氣的。

    歎氣多是同情,可沒人知道,厲北山此時的心裏有多煎熬。若是十桶水來潑,能換她出來見一麵,他都不知有多樂意。他甚至開始懊悔,剛剛要是沒避開,讓那桶汙水全都潑到身上,是不是還能博得她的一點憐憫?

    方才,他在門縫間窺見到了她的樣子,隻是她微微地一蹙眉,就已經揪緊了他的心……

    此行想將她帶 回自己的身邊,果真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簡單了。可他的腦中,現下沒有任何的辦法,除了用誠意這樣的傻法子來證明自己,他是真的無計可施。

    他正望著那堵高高的院牆苦苦冥思,便有一老婦人與一名年輕男子走了過來。

    那老婦人是在這條街上久住的,她見厲北山眼生,便又下意識地多瞧了一眼。模樣甚好,隻是在他白色襯衣的衣襟上,濕漉漉的一片,形容很是狼狽。想來這青年人是吃了閉門羹了,模樣再好有什麽用?還不得那老頭子滿意?老婦人心中滿滿得意,於是也沒仔細想,便操著一口濃鬱的京白故意揶揄道:“喲,這位先生,您這是來找常大爺的?怎的不叫門兒呢?”

    厲北山回過神,對那婦人頷首一笑,帶著有些尷尬的神色,撒了個謊:“哦,正想叫,還沒來得及。”

    老婦人咧嘴,露出一排不大齊整的黃牙,笑說:“那可真是巧了,我們也是來找常大爺的。這樣吧,咱們一塊兒進去,一塊兒進去。”

    說著話,老婦人便充著大麵兒,一馬當先,伸手去敲門:“常大爺,常大爺在家嗎?常大爺——”

    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人來開門,那婦人便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了:“嘿,你說這常大爺,說好了今兒個我帶人過來,讓他相一相,怎麽對別人發起火來,把我的人也撂這兒了呢!”

    “姑母,要不咱們回頭再來吧?反正也不是什麽著急的事兒。”站在婦人身後的年輕男子,抬手托了托那副架在鼻梁上的玳瑁眼鏡,低聲試問道。

    “不成!”那婦人立馬擺出一副嚴厲的大家長模樣,對那年輕人說道:“你小子這回可別再想躲過去!常大爺這位小徒,那可是難得的伶俐人兒一個,打她 13 歲時起,那上門求親的人都能從這兒排到東直門外去!”說著還拿眼風掃了掃旁邊的厲北山,“常大爺那會兒啊,心氣兒高,守著寶一樣的閨女,那可是誰也看不上。如今啊,據說是叫奉天帥府那位少帥給退了婚,這才著急想給她尋個人呢!你若是不趕緊著,這事兒就得落到別人頭上去呢!”

    隻見那年輕人冷哼了一聲,喃喃地說道:“嗬,那我可不想做這冤大頭。萬一人家少帥哪天不痛快了,從奉天一炮轟到北平來可怎麽辦?我還要不要命了?”

    “可拉倒吧!”婦人蔑視地一笑,說:“據說那少帥和他嫂子從前就有一腿,眼見心上人要嫁親兄弟,他還能坐視不管?他與常大爺徒兒的婚事啊,那就是明擺著的激將法呢!如今,這是人也救了,婚也退了,你還擔心他找上門來不成?你去問問,他哪兒來那麽大的臉啊?!”

    兩人說得正在興頭上,這時才發覺,身邊的厲北山正麵無表情地盯著他們姑侄二人,那陰鷙的眼神,如鷹隼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兩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並不約而同地都把目光投向他腰間那把私人定製的手槍。

    “厲……”年輕人瞥到槍上刻著的那個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老婦人沒念過書,自然不識那槍上的小字,但她聽到侄兒念出那個字時,心下已是倏地一沉。

    “這……這位長官?”她強裝出一張笑臉,沒了剛才的趾高氣昂,連稱呼都隨之變了,“您……您該不會……是從……是從……奉天來的吧?”

    厲北山的唇角微微一揚,帶出一抹冷冷的弧度,反問道:“您知道的那麽多,那您還猜不出我是打哪兒來的麽?”

    PS:

    老二,你報紙白買了!全國人民都知道你和你嫂子的那點花花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