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愛慕者
  第十六章 愛慕者

    當“許如白”這個名字映入眼簾時,葉南枝的腦中便浮現出了那位拿著紅色玫瑰的羞澀青年,連同那晚他們交談的情景也是曆曆在目。

    不過很快,她就回過神來,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吃著自己手裏的洋點心。

    約瑟夫神父隨手將書翻了幾頁,一麵對著他們說道:“我的這位中國朋友許,他是京劇演員葉南枝小姐的戲迷。這本書,是他親手輯錄的葉小姐所唱過的經典戲折,裏麵不僅有原詞,亦有一些他的評注以及建議,耗費了他三年的心血。”

    厲北山從約瑟夫神父的手裏拿過書,也翻了起來,“三年心血……”

    他一麵笑,一麵看著書上那些甚為詳盡的評述,低喃著,仿佛自言自語,“看來,葉老板早在北平,早在未走紅時,就已經受到這位許先生的青睞了,不簡單……”

    葉南枝聽到這話,下意識地在躲閃他的眼神,顯然,已經有些不大自在了。

    約瑟夫神父自然是不知道,今日跟著厲北山來教堂的人就是奉天正當紅的名伶葉南枝,故而也沒能注意到她臉上此時已泛著不自然的表情。

    “許,的確是那位葉小姐的愛慕者。”

    當約瑟夫神父用英文說出“愛慕者”這個詞的時候,厲北山的眉頭微微一蹙。即便葉南枝聽不懂那些洋文,但光看厲北山的表情,也可以猜出他此時的心緒。

    約瑟夫神父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前些日子他來教堂拜托我,希望可以幫他找一位既通中英文,又通戲曲的人來翻譯這本書。他希望,這本書能被除了中國人以外的其他人所看到。他希望,葉南枝小姐的戲可以名噪世界。”

    約瑟夫神父說這話時,有著飽滿的熱情,他一點也沒感覺出此時氣氛的凝滯。

    “厲,我希望你可以幫上這個忙。盡管我知道,在中國像你這樣有地位的人,很難有閑暇去管這樣的閑事。不過,以我個人之見,京劇代表著中國獨特的民族文化。文化的發展,在曆史上也是當權者另一方麵的能力體現。”

    聽完這席話,厲北山鬆開眉頭,笑著回應道:“神父,中國的‘激將法’您倒是運用自如。雖然我不吃這套,但我對這件事還是挺感興趣的。”

    說罷,他便合上書,放到了葉南枝的手中,好像她真是自己的隨從一樣。

    “這件事我會放在心上,還請神父放心。”

    “厲,我就知道你不會拒絕!”約瑟夫神父很高興,他在胸前又比劃了一個十字,並對厲北山身邊的葉南枝說道:“年輕人,你跟對了人,厲是一位富有政治智慧並且很寬容的長官!”

    盡管約瑟夫神父的中文語調很奇怪,但葉南枝還是聽懂了這句話,她笑了一笑,麵色不無尷尬。

    正在此時,一名修道士尋了過來,他低聲對約瑟夫神父說了幾句話,約瑟夫神父便帶著歉意的微笑,對他們說道:“很抱歉,我得把二位客人先留在這兒一會兒了。沒辦法,教堂裏的告解室,總是最受歡迎的地方。”

    厲北山微微點頭,表示理解,“神父,您請自便。我想,這些蘋果派對我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招待了。”

    他是這座教堂的常客,約瑟夫神父並不用擔心失禮,於是就將兩人留在了會客室,自己便忙著去聽信徒的懺悔了。

    可約瑟夫神父一走,此時的葉南枝反倒變得局促了起來。她不說話,厲北山也同樣保持著沉默,屋子裏靜得隻能聽到那洋點心的酥皮果餡兒在他口裏被細細嚼碎的聲音。

    等他吃完手裏的那塊,葉南枝便放下手裏的書,主動拿起餐刀又為他切了一塊,並送到他的嘴邊。

    厲北山拍拍手,撣了撣身上的碎屑,卻不再吃了。

    葉南枝想要“獻殷勤”的動作,在空中頓了頓,便沒趣地又收了回來。

    “葉老板。”

    厲北山每次這樣稱呼她,接下來的話便多半不是什麽友好之言。葉南枝從袖筒裏掏出一隻絹帕,拿過他的手指,一麵細細擦拭著,一麵等著他的下文。

    穿著男裝還帶著絹帕,看來,她的確越來越像個女人了。厲北山麵上帶笑,由她慢慢擦著自己的手,“你說,這些癡迷你的座兒聽到你要嫁給我的消息,他們該有多傷心?就說這為你著書的男人,若是看到你在這又是喂我吃點心,又是替我擦手的,恐怕是要後悔為你苦熬這三年了吧?”

    “二爺,您這話,我聽著怎麽帶著些醋意?”葉南枝打趣他道。

    厲北山反手將她的手和帕子一同攥住,說道:“你想多了,我隻是替他們不值罷了。”

    葉南枝順勢將身子向他貼去,嬌笑著說道:“二爺可真是菩薩心腸,那些人無非是喜歡我的戲,若是我沒有這把嗓子,怕是也沒人能多看我一眼。他們不過把我當個樂子,我又何必將人人當作知心人呢?倒是二爺娶我,能讓南枝身有所托,心有感念。”

    這女子的機敏,總能將話圓得滴水不漏,這也是厲北山對她的興趣一直不減的其中一個原因。

    “你這般看得明,那你說說看,我為何娶你?”他鬆開她的腕子,又用手箍住她的細腰,將她的身子與自己貼得更近。

    葉南枝伸手環住他的脖頸,小聲問道:“爺,您不怕我將您心底裏的話都說出來麽?”

    厲北山低頭,女子那雙狡黠的雙眼,正巧對上了他的眼睛,他越發覺得有趣起來,“哦?你確信自己就猜中了我的心思?”

    葉南枝搖搖頭,“不敢說都對,但怎麽也得算是一個原因。”

    不僅狡黠,而且心思縝密,厲北山嘴角揚起,說道:“好,隻要猜對一樣,我便許你一件東西。”

    “那您可得說話算話。”

    等著厲北山點頭應下,葉南枝便踮起腳,附到他耳邊,說了兩個字。

    厲北山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他問:“那你呢?你嫁給我又有什麽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