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叮”一聲, 長箭射飛了劍柄,劍身堪堪從沐晚晴鬢角劃過,一縷頭發飄飄蕩蕩落地。

  就差一點點, 她就要去見閻王爺了。

  ===第36節===

  這凶險萬分的一幕深深刺痛了沐二爺夫妻的眼睛,沐二夫人雙腿一軟,軟倒在地。“晴兒。”

  沐晚晴下意識的摸摸鬢角, 不疼,沒流血。“沒事, 還活著。”

  但, 她徹底被激怒了, 眼中怒火翻滾,居然對她痛下殺手, 要不是命大……不是,應該是有人救了她。

  她抬起頭看過去。

  一個黑衣男子手持紅櫻槍騎馬而來, 陽光打在他身上,如披了一層金光, 光芒萬丈。

  一杆紅櫻槍飛挑向褐衣男人,氣勢如虹。

  遊龍一擲乾坤破,孤槍九連國境絕。注1

  褐衣男人武器已經脫手,隻能瘋狂躲避, 但不管他怎麽逃都逃不出□□的範圍,□□靈活如蛇, 刺中褐衣男人左肋, 男人隻覺得一陣劇痛,不由自主的翻倒在地。

  不等他掙紮爬起來, 紅櫻□□矛頭對準他的胸口。

  眼見□□就要捅下來, 褐衣男人的臉色發白, 汗珠狂流,肝膽欲裂。

  他不及細想,急急的亮出身份,“敢問來者是誰?我是五皇子的侍衛,姓江。”

  黑衣男子的動作一頓,“五皇子的人?有什麽憑證?“

  為了活命,江侍衛已經顧不上泄露機密的後果,從懷裏拿出一件令牌,正是五皇子府的標記。

  黑衣男子拿著令牌看了兩眼,微微蹙眉,“按照朝庭規矩,沒有皇上的旨意,皇子不得出京。”

  當然,這也包括皇子府裏的人。

  這也是江侍衛一行人喬裝打扮秘密行事的原因之一,不能泄露身份。

  江侍衛腦子轉的飛快,急中生智,想到了一個說辭,“我們是回老家探親,無意中聽到這些流放犯大放厥詞,對朝庭對君王心有怨恨,大有造反之意,所以我才……嘔。“

  忽然被塗了一臉糞,尤其是大張的嘴裏被塞滿了。

  始作俑者還一本正經的打量,“這麽髒的嘴跟馬糞很配。”

  該!曾大人他們都有些幸災樂禍,居然當麵誣陷他們,欲置他們死地,著實可恨。

  江侍衛扣著喉嚨,一陣狂嘔,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他被惡心壞了,橫眼瞪過去,“你這個小賤人……”

  沐晚晴撿起路邊的石頭扔過去,很隨意,但目標精準。“啪。”

  江侍衛被砸中胸口,疼的直吸氣,下意識的看向同伴們。

  但同伴們都站的遠遠的,完全沒有為他而戰的意願。

  他的心口發涼,這就是出爾反爾的下場?

  他們怎麽就不理解他的苦心呢?沐晚晴這個人鬼計多端,心思深沉,不趁早除去,總有一天會成為心腹大患。

  杜少煊轉過頭,隨意打量了兩眼,“你是何人?”

  沐晚晴定晴一看,黑衣男子出乎意料的年輕,未及弱冠,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英姿勃發,麵如冠玉,整個人如出鞘的劍,銳氣十足。

  雖然一身風塵仆仆,卻難掩凜然的氣勢。

  □□的駿馬威風凜凜,長鬃飛揚,神峻異常。

  軍伍之人,地位不低,武功高強,這就是沐晚晴對他第一印象的標簽。

  “沐晚晴,前戶部侍郎的倒黴侄女,流放犯人。”

  她大大方方的介紹了一下自己,“這位公子,這狗東西帶著手下殺燒擄掠,連流放的女犯人都不肯放過,說什麽,天下的女人都該是他的,真不知他哪來的底氣?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都不會說出這麽卑鄙無恥的話。”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神情古怪到了極點,她在說啥?

  侍衛們是嚇傻了,目瞪口呆,何時說過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這分明是無中生有!

  而沐家人很淡定,早就習慣了她這種套路,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他們受的苦,終於輪到別人了,哈哈哈。

  沐晚晴指著地上懵逼的江侍衛,他能胡說八道,她為什麽不能?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他,一個皇子府的侍衛,居然比皇帝還威風,真是駭人聽聞,這皇權已經旁落江家了?”

  杜少煊的俊臉出現一絲龜裂,一寸寸的裂開,這姑娘……太勇了!

  江侍衛渾身血液直往腦門衝,整個人都快爆炸了,完了,這是要抄家滅族的罪。

  他氣極敗壞的怒吼,“你胡說八道。”

  “不是?那就是你主子已經登基稱帝了?”沐晚晴一臉的迷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哎喲喂,新皇登基通常都會大赫天下,我們是不是也能得到特赫,不用去邊關……”

  她越說越離譜,偏偏字字句句踩在要害處,如在刀尖跳舞。

  江侍衛的臉色難看的像家裏死了人,這女孩子的嘴怎麽比那些朝庭老狐狸還要狠辣?

  要是傳出去,他們全家還能活命嗎?

  不不,不僅要搞死他全家的節奏,還要帶上五皇子全家!

  狠,太狠了。

  “住口,你知不知道這話會害死多少人?”

  沐晚晴哈哈大笑,“原來,你們的命就是命,我們就是隨意淩/辱肆殺的賤命,可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他刺殺她時,怎麽就那麽肆無忌憚?

  隻許他殺人,卻不許她們反抗?憑什麽呀?

  江侍衛跟她爭不過,心一橫轉向黑衣男子,“這位公子,這些都是被朝庭流放的罪人,他們的話不可信,我家主子最喜歡交朋友了,如果有我舉薦,你這樣的人物自然能入五皇子的青眼。”

  杜少煊有些意外,“所以呢?”

  江侍衛隻當有戲,激動萬分的指著沐晚晴以及其他人,“這些人大逆不道,不敬朝庭不敬皇室,應該全都誅殺,永絕後患。”

  剛才還暗搓搓的搞事情,這會兒都擺到明麵上了。

  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麵,讓這些人活著,就是一大隱患。

  他連押送官差都不肯放過,可見有多心狠手辣。

  被他點到的人都變了臉色,又氣又怒,恨不得暴揍他一頓。

  曾大人麵色焦灼,“不是這樣的,我們都是朝庭官差……”

  在江侍衛眼裏,低賤的官差算什麽,死就死了。

  “你們已經被這個妖女策反了,全都該死。”江侍衛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極力蠱惑,“這位公子,你想成為皇子府的坐上賓嗎?想的話,就替主子除掉這些麻煩…”

  他是打不過,但,可以借助皇子府的勢力拉攏人家,讓對方成為他手中的一把刀。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不想。”

  “呃呃,你說什麽?”江侍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耳朵,這世上誰能拒絕一個皇子伸出的橄欖枝?

  杜少煊利落的躍下駿馬,神色難掩厭棄,“視百姓如草芥,看來這種事你平時幹多了,不配為人。”

  沐晚晴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人的三觀正常,正義感十足,萬幸。

  “這位公子,您是路見不平拔刀相見的俠士,救命大恩無以為報,唯有……”

  杜少煊不耐煩的打斷,“以身相許,不要。”

  這種事情見多了,他真的很煩!

  “請您不要摻和進這種破事,早早離開……”同一時間,沐晚晴的話說出口,兩人相視一眼,都有些錯愕。

  “咳咳。”沐晚晴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公子,我還是個孩子,你想啥呢?”十三歲的孩子,沒毛病。

  畫風驟變。

  杜少煊會意錯了意,氣氛有些尷尬。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行黑衣騎士疾速馳來,大家的神經又一次繃緊,又是什麽人?

  黑衣騎士們齊齊勒馬下來,動作整齊劃一的向杜少煊行禮,“主子。”

  杜少煊微微頜首,自有一股不怒之威。

  令行禁止,訓練有素,那是軍中的規矩。

  最前麵的騎士憂心忡忡,“主子,您下次別跑的那麽快,太危險了。”

  主子的神駿跑的太快,大家都追不上,愁。

  杜少煊擺了擺手,神色淡然自若,“我自有分寸。”

  手下們歎氣,跟著一個太有主見的主子,還能怎麽辦?

  江侍衛呆呆的看著黑衣男子,腦子轉的飛快,他有這麽一群手下,不可能是無名之輩,但到底是誰?

  他難道不知道得罪皇子的後果嗎?

  而沐晚晴一眼就看到了馬背上神色慌亂的沐子昂,沐子昂看到家人安然無恙,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眼眶瞬間紅了,淚流滿麵。

  他以為,來不及了!

  沐晚晴抿了抿嘴唇,“公子,我有幾句話要說。”

  杜少煊看了過來,神色恢複自如了,“說。“

  沐晚晴用手指了指江侍衛一行人,“這些人交給我處置,您就趕路去吧,今天的事情絕不會泄露半分,我保證。”

  她是一番好意,不想讓他卷進來。

  她是避無可避,不反擊就得死,但人家隻是路過。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他是軍伍之人,得罪了一個皇子對他影響太大,說不定有殺身滅族之禍。

  人家救了她,她可不能害了人家。

  她雖然沒有明說,但杜少煊都聽懂了,有些驚訝,多看了她一眼,這姑娘還沒及笄,但心思縝密,不失善良溫厚,恩怨分明。

  “你打算怎麽處置?”

  沐晚晴微微凝神,思索了半響,“他要我的命,我隻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女孩子,所以,我不要他抵命,就斷了他的手筋腳筋吧。”

  話音未落,她撿起長劍利落的刺下去,嗖嗖幾下。

  “啊啊啊。”

  ===第37節===

  劍起劍落,江侍衛的手腳俱被廢。

  他一身武功盡廢,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拿劍了。

  這比殺了他還要痛苦絕望。

  他渾身疼痛,忍不住破口大罵,“你這個賤人……啊。”

  他身上又多了一個血窟窿,沐晚晴能動手就絕不瞎bb。

  沐晚晴一臉的怕怕,“對不住,你吼的太大聲,我心裏害怕極了,手抖了,劍沒拿穩。”

  她很內疚的樣子,“江侍衛,沒戳痛你吧,你怎麽就不躲呢?”

  眾人:……

  江侍衛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女人,說一套做一套,砍了人還說什麽害怕。

  md,來道雷電劈死她吧。

  他忍不住破口大罵。

  沐晚晴根本不理他,轉頭看向其他人,“至於你們……”

  侍衛們看著血窟窿般的頭目,又看看她手裏的長劍,不由自主的朝後退了幾步,顯然是被她的狠辣手段嚇到了。

  一名侍衛慫的不行,“我沒想殺你,是江侍衛頭腦發昏,是他個人行為。”

  其他人紛紛點頭,“對對,跟我們沒關係。”

  “我們發過誓的,我們沒有傷害你一根頭發。”

  在江侍衛違背誓言時,他們心裏就不舒服了,生怕誓言應驗。

  做人不講信用,出爾反爾,誰服他?

  如今,又怎麽願意被他牽連?自然是極力切割,撇清關係。

  沐晚晴微微一笑,“目前有兩個方案,一個,是讓你們回京城,我讓人往四處傳揚今天的事情,包括你們發了誓又反悔。”

  眾人的臉發青,這姑娘是個狠角色,得罪了她會要命。

  今天的事情不能攤在陽光下說,否則五皇子的名聲全毀了,他們還有什麽好果子吃?

  至於那個誓的內容,五皇子知道拿他發誓,心裏能舒服?

  還違背了誓言……哎,不能想,不敢想。

  “還有一個方案呢?”

  沐晚晴大眼滴溜溜的轉,靈動極了,“幾位侍衛心地善良,見我們這一行人孤苦無依就決定護送我們一程,送我們到邊關才回京。”

  嗯,她需要幾個車夫!需要打雜的!需要幹活的!

  眾人:……

  沒有更騷的,隻有最騷的,若問世間哪家操作最騷,就看沐三小姐。

  沒有她做不到的,隻有她想不到的。

  沐晚晴無視大家各異的表情,笑的更加和藹可親,“當然,我們也是懂禮之人,不會讓你們白跑一趟,空手而歸。”

  短短兩句話,軟硬兼施,恐嚇威脅施恩,什麽都用上了。

  眾侍衛交頭結耳,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幹了。

  就當是避避風頭,等事情平息了再回去。

  現在回去的話怎麽回複?交不了差,還會引來猜忌。

  沐三小姐可不會放過他們,他們也打不過這位黑衣男子,滅不了口啊。

  杜少煊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她才多大啊?現在的小姑娘都這麽厲害了?

  他提點了一句,“你就不怕他們在路上下黑手嗎?”

  沐晚晴這一回不敢賭人性,隻相信自己的手段。

  “我會寫幾份信給認識的商販,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那就讓所有人陪我吧,我是個怕寂寞的人呢。”

  看出來了,太鬧騰。

  她說的很大聲,侍衛們都聽到了,麵麵相視,心裏發苦,故意說給他們聽的吧。

  花樣真多,玩不過。

  杜少煊踢了江侍衛一腳,“這個人呢?”

  江侍衛的心提了起來,為什麽要讓她來作主?她算哪根蔥?

  落在她手裏,他就死定了。

  “這位公子,你放我走吧,我保證不會生事。“

  但這話誰都不信,連他的同伴都不信。

  沐晚晴沉吟了半響,很是為難,“要不,放他走?”

  她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是吧?

  她居然心慈手軟放人一馬?這可不像是沐三小姐。

  杜少煊眼神奇特,“不能放虎歸山。”

  沐晚晴犯愁了,“那怎麽辦?殺人是不對的,官府才有資格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曾大人忽然出聲了,“帶上他去邊關,給他戴上枷鎖。”

  沐晚晴不假思索的點頭,“那就聽您的。”

  殺伐決斷,跟冷酷無情隻有一線之隔。

  前者隻會讓人佩服,後者讓人心生恐懼。

  而,她拿捏著這個尺度,太鬆達不到效果,太過,隻會適得其反。

  江侍衛雙手被製住,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就被拖走了。

  沐晚晴長長吐出一口氣,流露出後怕的表情,全然沒有剛才的沉穩幹練。

  沐二爺夫妻見狀,心疼壞了,一左一右圍上去,哆嗦著嘴唇安撫她,“沒事吧?是不是嚇著了?別怕別怕,壞人被帶走了。”

  眾人:……到底誰才是嚇著的人?你們是不是眼瞎?

  沐二夫人輕拍女兒的胳膊,“晴兒,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大膽?快把我嚇死了。”

  這心髒還怦怦狂跳,有點喘不上氣來。

  沐子昂眼紅紅的走過來,“妹妹,下次還是你跑吧,你比我聰明多了。”

  沐晚晴笑眯眯的安慰他,“二哥,你今天特別勇敢,臨危不懼找來了幫手,救了大家呢。”

  沐子昂嘴唇微抿,“其實,我很害怕。”

  沐晚晴狠狠誇了一波,“明明害怕,還帶著救兵回來,那更顯得可貴啦,二哥,你真棒。”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沐子昂紅了眼眶,心窩熱乎乎的。

  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妹妹呢?

  沐子誠摸摸妹妹的腦袋,暗暗發誓,要努力強大,努力成為家人的依靠。

  不遠處的曾大人嘴角抽了抽,她太會說話,太會哄人了。

  杜少煊環視四周,翻身而起,坐上駿馬,他的手下都跟隨而上。

  沐晚晴眼尖,一眼看到了,趕緊噠噠跑過來。

  “公子的救命之恩我銘記於心,若他日公子有需要盡管來涼城找我,我願替公子辦三件事,但,不能違背朝庭法度,不能做違背良心,不能超出我能力範圍。”

  懂得感恩,又有底線,很容易贏得別人的好感。

  涼城嗎?杜少煊相信她此刻話裏的真誠,眼中多了一絲暖意,“隻是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告辭。”

  說完這話,他輕揮馬鞭,一群人策馬奔騰而去。

  ……

  客棧,曾大人包下一個院落,早早就將流放犯們安排妥當。

  大家經曆了驚心動魄的一天,都累的不行,隻想安安靜靜的休想。

  而江侍衛這會兒傷重昏迷,趕緊安排去找大夫。

  唯獨,看著留下來的侍衛們很頭疼,不知道該怎麽安排他們。

  皇子府的侍衛走出去,比一般的四品官員還要體麵。

  而他,隻是一個小小的衙役。

  侍衛有些不耐煩,“怎麽不說話?我們需要做些什麽?不過,事先說好,我們可不聽你的指揮。”

  宰相門前七品官,他們可是皇子府的人,身份不一般。

  就算是遠走避禍,也不可能聽別人的。

  曾大人頭痛欲裂,他的官職確實不入流,“你們是沐三小姐留下的,自然是讓她來安排。”

  眾侍衛麵色不豫,說實話,他們是瞧不起眼前的衙役,要在以前都不帶正眼看的。

  但,讓他們聽一個女子安排,似乎也不體麵。

  曾大人不管從資曆,還是背景,都壓不住他們。

  他索性將燙手山竽送出去,“去請沐三小姐過來一趟。”

  二房正準備吃晚飯,聽到曾大人的召喚,沐二爺主動陪女兒過來,

  沐晚晴走到跟前,曾大人迫不及待的說道,“上次你還說人手不夠,這些人都歸你了。”

  沐晚晴淡淡瞥了眾侍衛一眼,不知怎麽的,眾侍衛不由自主的收起桀驁的一麵。

  她刀起刀落的凶殘模樣記憶猶新,是個狠人呐。

  而且,她太有手段,把自家頭領坑的不成樣子。

  不對,他們也被坑了。

  ===第38節===

  “你們會四書五經嗎?會寫策論嗎?會種地嗎?會做生意嗎?”

  眾侍衛嘴角直抽抽,“不會,但我們會武功。”

  沐晚晴也不管他們怎麽想,“那行,我需要兩個貼身侍衛,一個月十兩銀子,包吃住,誰願意?”

  話音剛落,就有人搶先出聲,“我。”

  “我。”

  兩個侍衛自我介紹,一個叫張三,一個叫李四,在府裏也不怎麽受重視,武功也不上不下,各方麵都比較平庸。

  他們每個月的月銀是五兩,沐晚晴出了雙倍的價,自然是樂滋滋的報名。

  有人懊惱,有人不屑,什麽想法都有。

  沐晚晴無所謂,“那就你們了。”

  她要的是車夫,順便幫著做些雜事,武功高不高不是重點,聽話就行。

  “至於其他人,有沒有興趣賺錢?出了京城到現在,我們已經賺了幾千銀子。”

  誰會嫌錢少呢?侍衛們頓時來了興趣,“怎麽賺錢?”

  沐晚晴道出心中醞釀好久的計劃。“我打算批一些貨去邊關販賣,比如,邊關稀缺的布匹藥材,倒個手,翻個幾倍是沒問題。”

  她之前是有這個計劃,但人手不夠。

  官差們的主要任務是押送犯人,管理犯人,不能出紕漏。

  而且,出門在外不太平,靠打劫為生的匪徒比比皆是,你做生意要麽自身有一定的武力值,要麽請鏢局。

  如今多了這些身手不錯的侍衛,正好補上了這一塊短板。

  眾侍衛相視一眼,商量了一會兒,一個叫沈永的侍衛做出回應,“這個可以,就是不知怎麽個章程?“

  反正也是閑著,不如做點小生意賺點錢,也算不白跑一趟。

  沐晚晴抿了抿嘴,“集資入股,我出四百兩,占兩成的股,曾大人,你和你的手下出八百兩,占四成的股,沈永,你們也出八百兩占四成,如何?”

  二四四,三權分立,是最堅固的合作方式。

  用利益綁定,才是長久之道。

  曾大人和沈永遲疑了一下,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思來想去,討論了半響,沒有更好的方案。

  都不想被對方壓一頭。

  最後曾大人率先做出決定,“可以,三小姐的經商才能毋庸置疑,我相信你。”

  兩方都同意了,沈永侍衛一方不得不同意。

  沐晚晴繼續推動方案,“接下來組成一個三人決策組,所有的計劃都由三人組安排決定,各方出一個人,有異議嗎?”

  “沒有。”

  這個很簡單,曾大人和沈永被推舉出來,再加上沐晚晴,就構成了三人組。

  沐晚晴輕而易舉就拿下了一定的話語權,擠身進決策層,但,這不是她的最終目標。

  “既然有了決策組,那肯定要有一個總攬大局,在意見相左時做出最後決斷的領導者,大家來推舉吧。”

  “我推舉沈哥。”

  “我推舉曾哥。”

  雙方相持不下,都想推自己人上位。

  沐晚晴並不摻和,拿著紙筆勾勾畫畫,自得其樂。

  大家吵吵鬧鬧都沒有爭出一個輸贏,曾大人一轉頭就見沐晚晴置身事外的模樣,微微蹙眉。

  “三小姐,你有什麽想說的?”

  沐晚晴抬起頭,一雙明眸如水,“我出了一張試題,全是關於生意方麵的,題目非常簡單,誰答的最好,誰就是領導者,這是最公平的,如何?”

  一個侍衛跳出來,“你出的,你肯定答的最好,哪來的公平?”

  “不不,我是當考官的。”沐晚晴將寫滿字的紙遞過來,“是不敢?怕暴露不如女子的事實?”

  “誰不敢了?考就考。”侍衛第一個將試題搶過去,隨即石化了,揉了揉眼睛,又是一副懷疑人生的模樣。

  曾大人湊過去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這叫簡單?真是要命。

  “三小姐,上麵的題你都會?”

  眾人拿到題目全傻眼了,什麽雞兔同籠?看著就眼暈。

  還有什麽做一份販賣貨物的計劃書,將整個過程都寫出來。

  頭疼!

  沐晚晴笑吟吟的道,“當然,很簡單的,雞兔同籠題出自《孫子算經》,考的是算術能力,如果一個人連算數都弄不清楚,還做什麽生意?”

  “這道題是讓寫一份計劃書,考一個人的計劃能力。”

  “這表格是考一個人的統籌能力。”

  “這道策論題是考一個人的協調組織能力。”

  大家看的頭皮發麻,媽呀,這是什麽變態?怪不得一上來就問他們會什麽?

  策論題是考科舉的士子該會的技能吧,他們是武人!

  但是吧,也不能說沐晚晴故意為難人。

  身為一個領導者,這些都是必備素質。

  能力不夠卻居於高位,是一場災難。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注(2)

  曾大人想明白了這些,雙手奉上筆,“三小姐,你來寫,我們在一邊看著。”

  “這不公平……”還有人沒想明白,被沈永瞪了回去,“不不,你來。”

  沐晚晴拿起筆刷刷的寫起來,一手小楷漂亮極了,流暢如行雲流水。

  不一會兒,她就放下筆,“好了。”

  看著她寫的答題,大家驚為天人。

  一份計劃書詳細明了,井井有條,怎麽貨比三家,怎麽調查收集市場信息,去哪裏弄貨,怎麽安排人手,盡顯其強大的計劃能力和超強的統籌能力。

  最驚豔的是表格,什麽流水賬,出賬,入賬,利潤計劃表,最最繁瑣的財會報表他們這些大老粗都能看懂。

  沈永輕輕歎了一口氣,人和人的差別太大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奇才,比如眼前的沐三小姐。

  沐氏一族居然出了這樣一個人物。

  “要是賬房的賬本都這麽清楚,大家都省事了,也不會被糊弄過去。”

  曾大人徹底折服了,打死他也寫不出這麽完美的答案,他也不懂這些東西,“我推舉沐三小姐當領導者,我服她,心服口服。”

  他小能力是有的,但跟這種聰明頂絕的人物差了十萬八千裏。

  “我也推舉三小姐。”沈永也服氣,別看她是個小姑娘,但有手段有心計,殺伐決斷,樣樣不缺。

  就這樣,沐晚晴靠著一張試題,兵不血刃的拿到了最大的話語權。

  能否讓這些人一直服氣,就要看她能不能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利益。

  利益,才是人和人交往的根本。

  你不能帶給別人好處,別人為什麽要高看你一眼?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注3

  另一邊,沐錦遙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冷暴/力。

  族人如避瘟疫般避著她,還一臉的厭棄。

  什麽京城雙姝之一,她昔日是那麽風光,如今卻差點害死他們全族人。

  就連親生父親沐大爺也說了她幾句。

  沐錦遙紅了眼眶,鼓勵她力壓全京城貴女的是他,如今罵她虛榮自私的也是他。

  沐大夫人很心疼,“唉,誰能想到會變成這樣,你以後就低調些,發也不要梳了,臉也不要洗……”

  聽著母親的絮絮叨叨,沐錦遙心裏更難受了,她也覺得自己不對,是吧?

  她晚上睡不著,隨意亂轉,卻轉到了沐家二房所住的地方。

  她猶豫了一下,舉手想敲門,但動作僵了半響,還是收回了手,轉身準備離開。

  房門開了,沐晚晴頭發披散倚在門上,打了個嗬欠,“有事?”

  沐錦遙眼睛紅腫,“三妹妹,所有人都在怪我,我真的錯了嗎?”

  她心裏特別迷茫。

  當初,她隻是想為自己爭取更多的籌碼,順利嫁入高門,並沒有傷害別人啊。

  她說的含糊其詞,但沐晚晴冰雪聰明,一聽就懂了,“不是你的錯,是五皇子的錯,他妻妾無數還暗中覬覦你,見你落難就迫不及待的趁火打劫,實在齷蹉。”

  “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勝過無數男人呢。”她非常欣賞這一點。

  做人還是要有風骨的。

  沐錦遙驚訝萬分,但又覺得很正常,這像是三妹妹說的話,“隻有你這麽說,大家都怕五皇子的打擊報複,還擔心……會引來更多的危險。”

  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牆,其實她能理解族人的心情。

  “怕個鬼,誰敢害我,我就幹翻他。”沐晚晴對皇權沒有半點敬畏之心,皇子公主也好,皇帝也罷,都不是她效忠的人。

  她是自由的,獨立的,想成為最強的那個人,無須看任何人臉色,無須向誰低頭。

  沐錦遙呆呆的看著她,羨慕的不行,怎麽會有人這麽強大無畏?“你說,我的臉要是毀了……”

  要是美貌不在,那些肮髒的算計就會消失吧。

  不等她說完,沐晚晴就皺著眉頭打斷,“別犯傻,美麗是無罪的,不要輕易屈服,為什麽要用別人的錯懲罰自己?”

  ===第39節===

  “隻有自己強大,才能保護自己,才能擁有更多選擇的權利,這是我給你的忠告。”

  聽不聽,那就是她的事。

  每個人的路要靠自己走。

  一語點醒夢中人,沐錦遙無神的眼中有了光彩,“我知道了,謝謝你,三妹妹。”

  沐晚晴一早起來就趴在窗邊看向外麵,天氣不錯,可以預備起來了。

  夥夫殷勤的送來吃食,“三小姐,早飯做好了,您快嚐嚐怎麽樣?”

  一碗香噴噴的燉蛋,兩個白白胖胖的糖包子,隻有沐晚晴有這樣的特殊待遇。

  其他人都吃大鍋粥。

  沐晚晴挖了一口蛋羹放進嘴裏,點評道,“燉的火候正好,不老不嫩,就是稍微淡了一點。”

  “糖包子暄軟香甜,如果滿分十分,這個可以給八分。”

  夥夫喜笑顏開,如同得到了天大的好處,“是您教的好,沐二爺也在一邊幫忙了。”

  等夥夫走後,沐二爺欲言又止。

  沐晚晴查覺到了,“爹,你想說什麽?”

  沐二爺支支吾吾了半響,“我……覺得做菜挺有意思的,我……想學。”

  他經常給女兒打下手,看多了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沐晚晴還以為什麽大事呢,就這?“可以啊,我教你。”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可能一直當個廚娘,所以,一直在教夥夫,夥夫特別珍惜學習機會,每天苦練,進步神速。

  沐二爺要學的話,那就一起唄。

  “你不反對?”沐二爺意外極了,廚子在世人眼裏是賤業,別人不怎麽看得起。

  “為什麽要反對?”沐晚晴一臉的懵,“你喜歡就好。”

  教她做菜的老師是國宴主廚,非常受人敬重,大領導都誇呢。

  沐二爺看向妻子,“夫人。”

  沐二夫人是最了解他的人,夫君一直被關在家裏,活的迷茫壓抑,難得有一件喜歡的事。

  “我們現在也不是官員家屬,不需要什麽體麵,你喜歡就去做,就是挺辛苦的,累了就歇歇。”

  沐二爺感動的看著妻女,她們永遠無條件的支持自己,這才是家人啊。

  外麵傳來一個聲音,“三小姐,我們要出發了。”

  “馬上過來。”

  這一回,沐晚晴身邊多了兩個保鏢,“張三,你來幫我駕車。”

  她指著另一輛馬車,“李四,你過去駕那輛馬車。”

  “是。”兩人很聽話。

  這麽一來,沐二爺夫妻就能舒舒服服的坐在車廂裏休息了。

  “大哥,二哥,你們輪流駕騾車吧。”

  “行。”沐子誠兄弟倆還蠻開心的,可以輪流休息呢。

  眾人羨慕的眼睛都紅了,二房的小日子越過越好,現在都用上車夫。

  正準備出發,兩輛馬車飛快的馳來,攔住他們的去路,“等一下,請問,這是京城沐家人嗎?”

  “是,有什麽事嗎?”

  “請問,哪位是沐仲平沐二爺?”

  沐二爺總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我是。”

  前麵的馬車夫停下馬車,主動介紹自己,“我是陳家的管家,特意前來退婚。”

  陳家?長子的嶽家?沐二爺呆了呆,總算是來了。

  他剛想說話,後一輛馬車的簾子撩起,露出一張美麗而又哀愁的臉。

  “這位是於家的四小姐。”

  沐二爺懵了,腦子有點亂,於家四小姐是他給次子訂的妻室。

  怎麽會跟著陳家的人出現在這裏?

  退婚不需要本人親自到場啊。

  什麽情況?

  作者有話說:

  注1:詩句出自於唐代李賀的《始為奉禮憶昌穀山居》。

  注2:出自《周易·係辭下》

  注3:最早出自先秦的《六韜引諺》

  這一章發紅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