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抗天命
  第83章 抗天命

    謝玖兮讀到一半心髒劇痛,她強忍著痛意,才能勉力讀完。瑤姬看到她的臉色嚇了一跳:“你怎麽了?”

    謝玖兮咬著牙起身,簡簡單單一個動作,她額頭已經沁出一層冷汗。謝玖兮問:“他在哪裏?”

    瑤姬看到她這個樣子歎氣:“他費了很大力氣才將你送出來,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讓你好好活著。”

    “他若是死了,我如何能好好活著?”謝玖兮疼得額頭上全是汗,眼睛卻又黑又冷,威壓驚人,“他在哪裏?”

    瑤姬從未見過謝玖兮這麽凶的模樣。她性情冷,不愛說話,但熟悉後為人很和氣,然而此刻她寒著臉,眼神冰冷睥睨,像九重天上發怒的神女。

    瑤姬控製不住生出畏懼,說:“他在淮陰城。”

    謝玖兮二話不說出門。他們在一艘船上,已不知道飄了多久,謝玖兮剛出船艙就被兩個人攔住,逍遙真人拈著白須,居高臨下道:“你醒了?想必你已經知道你們現在的局麵,我是仙人,可以保護你,作為交換,你要交出不死藥和陣法書。”

    瑤姬追出來,聽到這些話狠狠一驚,慌忙看向謝玖兮:“不是我說的……”

    謝玖兮當然知道不是瑤姬說的,她麵無表情看著逍遙真人,不死藥她知道,但陣法書是什麽?謝玖兮冷冷問:“什麽陣法書?”

    逍遙真人以為她在裝傻,說:“就是你們從金陵拿出來的陣法秘笈。秦始皇是陪葬了不少好東西,但不是誰都能用的,若命格中紫氣不足,普通人擁有隻會被寶物反噬。你把東西交給本座,本座允諾保你一世平安。”

    謝玖兮慢慢點了點頭:“原來,不死藥的謠言是你放的。你做這麽多,就是想讓我和他眾叛親離,孤立無援,然後你再以施恩的姿態出現。你以為這樣,我們就會感恩戴德,乖乖將不死藥拱手奉上?”

    瑤姬已經完全呆住了,阮鈺的師父泄露了地陵的消息,還想逼謝玖兮交出不死藥?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逍遙真人自恃身價,被一介凡人頂撞,臉上很不好看。謝玖兮輕笑一聲,眼珠像碎冰一樣,毫不掩飾諷意:“你如此看重外物,談何逍遙?可惜,世界上沒有吃一顆就能成仙的丹藥,你如此心術不正,注定你此生枉費心機,最終隻有一場空。”

    謝玖兮這些話正中逍遙真人隱痛,其實逍遙真人沒成仙前的身份並不差,他是一個宗室閑王,但他嫌棄自己不得重用,整日牢騷滿腹。他滿心以為成仙後就能擺脫不如意的生活,然而天上比凡間還要注重血統出身,他處處碰壁,隻能灰溜溜返回凡間。

    逍遙真人最在乎這件事,謝玖兮卻說他汲汲到頭隻剩一場空。逍遙真人大為光火,他憤怒地揮舞拂塵,都顧不上不死藥,隻想狠狠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

    謝玖兮站在原地不閃不躲,逍遙真人的靈力才剛剛逼近就被一道青色法印彈開。法印如漣漪一般傳出一陣玄妙威壓,逍遙真人宛如被天帝打了一掌,丹田劇痛,再發不出攻擊。

    逍遙真人的驚駭簡直無法用語言表述,這是什麽,這個凡人女子到底是誰?

    謝玖兮不出所料地笑了聲,繞過逍遙真人就往外走。逍遙真人猛地回過神來,下令道:“阮鈺,攔住她!”

    阮鈺拔劍,還沒靠近猛地被一股力道彈開。瑤姬攔在阮鈺身前,說:“阮郎,她隻是想回去救她的丈夫。你已經得到了一顆不死藥,將心比心,不要再為難他們了!”

    阮鈺沒想到素來對他百依百順、事事以他為先的瑤姬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擋在他劍前。他沉下臉,說:“瑤姬,讓開。”

    “我不讓。”瑤姬猛地將手鐲解下,扔給謝玖兮,手鐲霎間膨大成一朵毛茸茸的雲。瑤姬說,“這是我們狐族尾巴做成的法器,乘風可行千裏。你快回去找他!”

    謝玖兮來不及多說什麽,匆匆道了聲謝就跳上狐尾。阮鈺被瑤姬攔著,無法攻擊,隻能看著謝玖兮乘風而去。

    阮鈺眼睛漆黑,神情冷了下來。他感情一直很淡,現在他卻感受到一股難言的憤怒。逍遙真人眼睜睜看著他的不死藥跑了,簡直氣急敗壞,厲聲嗬道:“阮鈺,你還在猶豫什麽?”

    猶豫?瑤姬詫異,覺得這話有哪裏不對勁。她還沒想明白,卻看到她愛入骨子裏的清冷道長抿了抿唇,像下定什麽主意般,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瑤姬沒想通,然而緊隨而來的痛意告訴了她答案。

    阮鈺執著劍,毫不拖泥帶水穿入她胸膛。

    瑤姬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丈夫,她沒皮沒臉追了幾十年的小道長。曾經她愛極了他無情無欲卻又溫柔細致的模樣,如今,他用別無二致的溫柔語氣,輕輕擦過她唇邊鮮血:“疼嗎?”

    謝玖兮飛到一半開始下雨,腳下的狐狸尾巴不知道沾了雨還是怎麽回事,突然失靈了。幸好淮陰城就在不遠處,謝玖兮來不及細究,她胡亂收起法器,快步往城門跑去。

    城門大開,無人把守,城裏安靜極了,完全不見往日嚴密巡邏、整齊有序的模樣。謝玖兮幾乎要被不祥的預感淹沒,心跳像鼓點一樣咚咚作響,每跳一下都是一陣尖銳細密的痛。

    謝玖兮忍著痛,冒雨往將軍府跑。她跑了一路,終於見到一個活人,一個乞丐暈倒在牆角,碗裏放著半個芋頭,一隻黃狗在旁邊守著,雖然瘦骨嶙峋但並沒有吃碗裏的食物。狗看到謝玖兮靠近,支起後腿,喉嚨裏發出威脅的嗚嗚聲。

    謝玖兮突然覺得無比諷刺,人為了丁點利益廝殺背叛,逍遙真人都已經得道成仙,還勘不破機關算計。而這條狗卻能抵住快餓死的誘惑,守在主人身邊不離不棄。

    謝玖兮沒在意黃狗的威脅,她慢慢蹲身,將一顆丹藥放入破碗中。黃狗警惕地看著她,謝玖兮笑了笑,說:“曾經我以為人世間所有苦難都是因為生老病死,若無病無災,那麽所有人都能幸福快樂。可是後來我發現,哪怕沒有生老病死,這世上的紛爭也不會停止。他們都不如你,這顆藥我用不上,便給你吧。”

    黃狗感覺到謝玖兮沒惡意,嗅了嗅,將那枚丹藥吃了。謝玖兮輕輕揉了揉它的頭,緩慢站起來。

    她看向街對麵,那裏站著一隊人,為首者穿著華貴的黑色錦衣,身後侍從恭敬地為他撐著傘。

    蕭子鋒示意侍從給謝玖兮送傘,謝玖兮抬手止住,說:“太子殿下有話直說吧,我用不起您的傘。”

    蕭子鋒看到謝玖兮渾身被雨淋得濕透,歎了口氣。他接過傘,主動向謝玖兮走來,侍衛們連忙阻止,蕭子鋒擺擺手,說:“無礙。孤單獨和四表妹說些話。”

    侍衛攔不住,隻能一臉擔憂地看著蕭子鋒獨自走向謝玖兮。他們默不作聲地往前移,手暗暗搭在武器上。

    蕭子鋒卻毫不擔心謝玖兮會劫持他。他停到謝玖兮身前,將傘撐到她頭頂,為她擋住無垠天水:“你這是何必?他一直在利用你。他明知道謝家不同意,卻還是勾著你隨他私奔,利用你得到了謝家的支持。這些年若沒有謝家在背後轉圜,他怎麽可能孤軍支撐三年?這次也是,他利用你的婚禮引來我和北朝太上皇,私底下卻連夜轉移走城中百姓,無非是想趁機謀殺我們,以為這樣他就能一統南北。四表妹,他連你們最重要的婚禮都能用來做餌,怎麽可能真心待你?”

    謝玖兮聽到拓跋弘也在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一條線似乎飛快連通。謝玖兮明白蕭子鐸想做什麽了,她嗓音一哽,眼睛控製不住發酸:“不是他利用我,而是……這是他最後一個願望。”

    難怪他昨夜一直纏著她,難怪他總是默不作聲凝視著她,原來是在和她告別。他突然要補辦婚禮,突然廣宴賓客,都是刻意製造機會,引那些人進淮陰城。

    等魚入網後,他將所有人,包括她,一起送出城。他做這一切的目的非常明顯,他想和龍神同歸於盡。

    和謝玖兮成婚,聽大家祝福他們新婚快樂,大概是他唯一的一點私心。

    天命對他如此苛刻,本該是天之驕子的一生在出生前被人強行改寫;童年時飽受疏忽欺淩,被唯一愛他的母親施虐;少年時目睹母親死在自己眼前,幾度出生入死立下軍功,卻因為皇室猜忌,永遠得不到因有的待遇;青年時獨守孤城,明明他已經做到最好,可是,兩方敵人都有神仙相助,每次即將扭轉戰局時,神仙就會下場,強行幹預戰爭結果。

    天命不讓他成功。與其說他在和拓跋弘、蕭子鋒鬥,不如說他在和看不見的天命鬥。

    可是,童年時那個總是滿身傷痕的男孩,還是長成了足以負擔千萬人性命的英雄。現在,他又要送走她,獨自去承擔不公於他的命運。

    謝玖兮不能拿不公平的命運怎麽樣,她隻能放棄她所謂的天生好命,永遠陪在他身邊,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和抗爭。

    蕭子鋒擰眉,無法理解她的執著:“為什麽?我是嫡長子,和你是姑表兄妹,天生親近,而他是非嫡非庶的前朝餘孽,生母瘋瘋癲癲無法見人。我才學、武功、音律、政務都不差,無論你喜歡什麽,我都可以為你取來。我究竟哪裏不如他,你為什麽不選我,非要選擇他?”

    蕭子鋒緊盯著她,說到最後語氣都激動起來,看得出來這件事已在他心中梗了許多年。謝玖兮看著蕭子鋒,莫名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其實她第一次見蕭子鋒時就覺得他們以前認識,從長輩到侍從,所有人都在撮合他們,但他們終究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沒有誰對誰錯,可能隻是因為強加的緣分,敵不過真情實意吧。

    謝玖兮如實說道:“你沒有哪裏不好,隻是我不喜歡你。對不起。”

    謝玖兮說完,繞過蕭子鋒就往後走去,完全不在意傘外瓢潑大雨。蕭子鋒聽到她那句對不起,渾身血液凍結,連雨水飄到他身上都沒注意到。

    二十年執著,終換來一句對不起。可是,不喜歡一個人,哪裏需要說對不起呢?

    蕭子鋒看著滿目蕭索涼雨,隻覺得自己無比悲哀。

    謝玖兮快步在街上奔走,越靠近將軍府,打鬥的痕跡就越重。等到府外時,她已經能聽到裏麵的打鬥聲了。

    隔著這麽大的雨,都擋不住裏麵的殺氣。

    府門被一個女子攔著,她看到謝玖兮回來,意外地打量了她一遍,了然問:“原來,你就是謝玖兮?”

    謝玖兮實屬不耐煩,剛擺脫了蕭子鋒,怎麽又冒出一個人?她莫名其妙問:“你又是誰?”

    拓跋壁月身材嬌小,曲線玲瓏,身上穿著鮮卑服飾,腰胸曲線被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來,和廣袖深衣的謝玖兮截然不同。拓跋壁月微揚起下巴,挑釁地說:“他說他已有妻子,屢次拒絕皇兄招攬,我還以為能讓他拒絕駙馬之位的女子有什麽特別之處呢。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

    謝玖兮急著進裏麵救蕭子鐸,實在沒心思陪一個無腦公主浪費時間。謝玖兮沉默地從臂間解下鞭子,說:“我一向不喜歡打女人,但你非要歪纏他的話,那就先打過我再說吧。”

    ·

    府內。

    蕭子鐸不堪圍攻,露出破綻,被拓跋弘——或者說拓跋弘體內的龍神擊中。那道熟悉的青色法印彈出,終於抵不住攻勢,化成一股青煙消散。

    拓跋弘張狂大笑,他眼珠發紅,神態狷狂,和眾人熟知的太上皇截然不同。北魏士兵悄悄移到拓跋紹身前,問:“清河王,今日太上皇似乎有些奇怪。”

    拓跋紹緊盯著前方戰局,不在意道:“太上皇修了神功,性情當然和以前不同。”

    士兵聽後覺得有理,佩服地退下。拓跋紹看到拓跋弘大笑著逼近蕭子鐸,抬起手,似乎想要一擊斃命。

    就是現在,拓跋紹心跳都激烈起來,他緊緊盯著前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蕭子鐸同樣緊盯著龍神的動作,這是蕭子鐸第一次見龍神,可是憑借這些年聽到的消息,已足夠他勾勒出龍神的脾性。他不知道龍神為什麽要殺他,但以龍神這種唯我獨尊的心性,龍神真恨一個人時,一定會親自動手。

    蕭子鐸以此為餌,剛才故意賣了個破綻,讓龍神擊碎他的青色法印。失去法印保護的蕭子鐸不堪一擊,龍神隨便一掌就能打死他,這是龍神最狂妄、最自大,也最沒有防備的時候。

    這就是蕭子鐸的機會。

    沒有人知道蕭子鐸手臂裏藏著射日弓,連太陽都能射下來的神弓,沒道理射不死一個神仙。這麽近的距離,隻要射中命門,龍神以及他借用的身體拓跋弘,都必死無疑。

    蕭子鐸用命做代價,來換和北魏君王同歸於盡。他隻有一次機會,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眼看龍神逼近,蕭子鐸也猛地從袖中抽出一柄長箭,他雙指夾著箭做出搭弓動作,一柄長弓自動出現在他手中。龍神看到那柄弓,眼睛瞪大:“射日弓!它竟然在你手裏!”

    這個意外讓拓跋紹都睜大了眼,蕭子鐸沒有管其他人,他屏息凝神,用力拉開弓箭,射向拓跋弘心口。

    但蕭子鐸的箭落後一步,龍神的攻擊已經到了。蕭子鐸等著死亡降臨,可惜,他死前無法知道這一箭是否成功了。

    忽然,他眼前投下來一道修長纖細的影子,隨即一陣綠色光芒亮起。蕭子鐸看到來人,瞳孔都放大了:“皎皎?”

    謝玖兮看到眼睛通紅、明顯不正常的拓跋弘攻擊蕭子鐸,想都不想擋在蕭子鐸前方。一道玄威的青色法印浮現在她身前,支撐片刻後,驟然消散。

    謝玖兮也吐出一口血,重重摔向地麵。蕭子鐸不顧重傷,立即上前接住她:“皎皎!你怎麽回來了?”

    謝玖兮心髒一直在疼,龍神的攻擊落在她身上,竟也沒什麽痛感了。她擦去唇邊的血跡,咬著牙道:“這就是你的選擇?自己赴死,將我托付給另一個男人?”

    蕭子鐸一怔,覺得他們之間可能有什麽誤會,但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蕭子鐸趕緊按住謝玖兮的傷口,抬頭去看拓跋弘。

    然而當他看到前方景象時心髒緊縮,蕭子鐸知道,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一幕發生了。

    他賭上性命射出去的那一箭並沒有成功,箭矢順利穿入拓跋弘體內,但沒有傷到龍神。被龍神操縱的拓跋弘隨意折去箭矢,毫發無傷。

    那雙紅瞳盯著地上的兩人,冷冷笑道:“區區凡鐵,也敢拿來暗算本尊?正好,你也來了,今日,你們一同去死!”

    蕭子鐸私底下悄悄練習過,他能拉開射日弓,但沒有弓箭,就算把弓拉滿也沒用。蕭子鐸擲下千金,讓軍中最好的工匠連夜打造精鐵箭矢。這一支箭可以說耗盡儲備,是蕭子鐸能拿出來最好的武器,可是,凡鐵還是傷不到神仙。

    蕭子鐸抿著唇,心中十分絕望。然而謝玖兮就在他懷中,若是這一掌落實,謝玖兮必死無疑。眼看龍神攻擊越來越近,蕭子鐸盯著這一切,突然陷入一種似玄非玄的狀態中。

    整個世界都在他眼前變慢,他看到了前方掌波中靈力流動,本能知道這一掌的弱點在哪裏,他也看到了拓跋弘身體裏蜷著一隻龐大的龍,毫無道理的,他認定某個點是命門。

    手中射日弓似乎受到感召,弓弦自發顫動起來,發出細微的嗡嗡聲。蕭子鐸拉開弓,鮮血順著他的手指落到弓弦上,竟然自動凝出一隻箭。

    搭弓,拉箭,放弦。周遭一切在蕭子鐸眼中放慢,然而在其他人眼中,卻是蕭子鐸快得不可思議。

    箭矢離弦而出,都在空氣中震出音爆。箭穿過掌波後奇異地轉了個彎,徑直朝某處空氣飛去。

    拓跋紹都在想蕭子鐸是太過緊張導致箭射歪了嗎,然而紅瞳拓跋弘卻大驚失色,半空中猛然響起龍嘯,房屋、院牆被霎間震塌,拓跋紹等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被重重彈飛出去。

    天上突然電閃雷鳴,閃電像靈蛇一樣鋪滿天際,轟隆隆聲不絕於耳。以前也下過雷雨,可是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激烈的仿佛要將天撕開。

    拓跋紹捂著胸口,艱難地爬起來,壯著膽子走回將軍府。府邸已成一片廢墟,太上皇拓跋弘躺在地上,眼睛恢複黑色,木然望著上天,血從他胸口汩汩湧出,染紅了身下雨水。

    倒塌的廳堂裏麵,蕭子鐸懷中抱著一個女子,兩人靜靜相依,他們被龍嘯近距離衝擊,俱氣絕身亡。

    然而哪怕死,他都緊緊護著懷中女子,沒有讓任何瓦礫、木頭砸到她。

    拓跋紹看著這一切,慢慢感受到一股狂喜,那陣情緒越來越強烈,他竭力忍著,才能不至於大笑出聲。

    蕭子鐸死了,拓跋弘死了,龍神死了。天下是他的了!

    拓跋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和蕭子鐸合作,他暗暗準備了弓箭手,蕭子鐸和龍神兩敗俱傷無疑是最好的局麵,如果沒有,無論任何一方活下來,他都會補刀,殺了幸存者,並栽贓給死人。

    他是一個心狠手辣的野心家,替何芙蕖報仇隻是他龐大野心中,微不足道的一環。

    但現在的狀況比拓跋紹預料的還要好,所有人都死了,他連善後都不用做。拓跋紹勉強抑製住狂喜,裝出悲傷姿態,正要去北魏隊伍裏宣布太上皇的死訊,忽然,大雨中傳來整齊有力的腳步聲。

    一隊南朝軍跑進來,將已經被轟成重傷的北魏士兵團團圍住。轉折太快,拓跋紹都懵了,直到他看清為首之人正是經常跟在蕭子鐸身邊的副將,才驟然清醒。

    他想利用蕭子鐸,而蕭子鐸,又何嚐是真心和他合作呢。

    蕭子鐸知道自己要死,所以提前撤走百姓,在城外安排好埋伏,今日進城之人一個都別想跑。他也知道蕭子鋒極可能要來,所以他給手下安排了護駕之功,等他死後,其他人可以順理成章歸順建康。

    他安排好所有人,唯獨自己赴死。謝玖兮從城外跑回來,是他唯一算漏的意外。

    拓跋紹想明白這一切,仰天長笑。蕭子鐸真不愧是鬼才將軍,渾身上下全是心眼,連死後都能算計了他們所有人。

    栽在這種人身上,他輸得不冤。

    天界。

    凡間過於異常的雷雲同樣影響了神仙,眾神走出洞府,看著奇異天相指指點點,紛紛猜測是不是某位大能渡劫,或者某樣異寶出世。

    唯獨幾座天宮裏,正沉著臉嗬斥廢物子孫的黃帝聽到雷聲臉色驟沉,左右手對弈的白帝落子微微一頓,在地裏查看藥草的赤帝千萬年來頭一次拔錯了葉子。東方天宮,青帝負手站在崖前,靜靜看著下方電閃雷鳴。

    一陣腳步聲逐漸走近,人麵蛇身的女神停在不遠處,說道:“兄長,方才我似乎感應到天道出現了。發生了什麽?”

    青帝隻是笑了笑,轉身,牛頭不對馬嘴道:“我設下的四道保護結界,剛才碎了兩道。”

    女媧皺眉,意味不明問:“阿兄?”

    青帝搖搖頭,長長歎息:“才二十年就死了,英年早逝,真是令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