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韓家姑娘和江家姑娘一鬧起來, 場子裏的人多數都在瞧熱鬧。

    今兒李家大公子的妹妹也在,前幾日聽祖母說起過江家, 也知祖母有意將江家四姑娘說給大哥哥,雖沒成,但兩家並沒因此傷了和氣。

    那日她問哥哥江家的四姑娘如何,哥哥說沒見著人。

    李家姑娘今兒倒是見著了,便覺眼前一亮,竟是比那畫卷上的仙女兒還要好看,不免有些惋惜。

    兩家一鬧起來,李家姑娘就在旁邊聽得清楚,待韓家姑娘興了那欺負人的規矩後,李姑娘提著裙擺,就去尋了自己的哥哥。

    此時若能英雄救美。

    這樁親事怕還有希望。

    這頭江家幾個姑娘也沒回席位,怕江煥若是知道,定會棄了主場裏的比賽,到時便得不償失, 讓韓家白撿了便宜。

    江芷提的那兩家公子, 算是同江家要好的世家, 倘若開口想必定不會推辭。

    隻江沼知道, 那日在寺廟, 她同李家公子的那場議親並不美好, 心頭本身就帶著愧疚,又怎能再去勞煩人家。

    江沼說,“我去問問林家哥哥。”

    林公子她還熟悉些,曾在東宮見過幾回他同陳溫對弈,一張笑臉,人極其溫和。

    “我去問, 妹妹還未議親,莫落了人閑話。”江嫣從場子裏出去,江家的其餘幾個姑娘便在場子裏候著。

    江嫣去了林家的營帳尋,沒見著人,主場裏也沒見其身影,後來才得知,林公子被太子喚走了,江嫣便不好再尋過去,調回了腳步。

    林家的下人見江嫣著急,長了個心眼多問了一聲,“江姑娘尋公子,是有何要緊事?”

    “林公子既不方便,便罷了。”

    江嫣走後那位下人怕是有什麽要緊事,立馬就去太子那裏尋了林公子,林公子聽完下人的話,便意味深長地看向了陳溫。

    後場裏發生的事,周順才剛同陳溫稟報完,林公子在旁也聽了個清楚,周順適才那話還飄在人耳邊,“這回江姑娘想必會念著殿下。”

    誰不知道殿下的箭術好。

    誰知,人家根本沒尋到他頭上。

    寧願尋林家。

    也沒想到他頭上。

    周順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恨自己那話說的太快,陳溫的目光掃過來時,周順已經將頭垂到了胸膛上。

    江嫣沒尋到林公子,回去後時間已經過了一大半,韓家的大姑娘和五姑娘已經帶著韓家的三公子,坐在對麵等著瞧笑話。

    “現在去找你們江家的獨苗江二公子也還來得及,不知是比賽重要,還是你們江家的臉麵重要。”韓大姑娘朝著那正場子裏望了一眼,再一次言語相激。

    前頭的主場子裏已經響起了第一道鑼鼓聲。

    江沼從椅子上起身,正欲自個兒一人上場,李家姑娘急匆匆地從場子口走了過來,到了江沼跟前便說道,“若江姑娘願意,我哥哥倒是可以幫忙。”

    江沼並不認識她,正錯愕,江芷起身接了話過來,“多謝李姑娘。”

    江沼沒見過李姑娘,江芷見過,便附耳對她說了聲,“吏部尚書府的長公子李公子。”

    “哥哥正換衣裳,江姑娘稍候。”李姑娘早早就去尋了李公子,李公子今兒並沒去主場子裏觀戰,也沒再營帳裏歇息,偏生去後山尋了塊清淨的地兒瞧起了書,待李姑娘好不容易尋著人,都差不多快到時辰點兒了。

    李家姑娘這才先過來同江姑娘打聲招呼,李公子馬上就到。

    江沼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麻煩到了李家。

    滴漏裏的砂石眼瞧著到了底,韓家大姑娘跟著三公子從那椅子上起身,到了場子上,回頭瞧了一眼江沼,“若是怕輸丟了臉麵,也可先同我五妹妹道個歉,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借你一人。”

    韓家大姑娘看了一眼身後瞧熱鬧的幾個韓家男人,借她一個也不是不可以。

    江芷也顧不上什麽禮儀了,當場呸了一聲,“歪瓜裂棗,還當我江家稀罕呢。”

    韓家五姑娘抱著手臂抬高了下顎,“你江家有本事,怎麽也不見來個人?”說完五姑娘又挑了挑眉目,極其諷刺地看著江沼,說起了風涼話,“哦,我倒是忘記了,江家四姑娘可是被退了婚的人,隻怕人人都避之不及吧,也隻有那喜歡撿剩碗子的人,才會湊上前來。”

    五姑娘說話時,有意無意地掃了李姑娘一眼,這是連著李家也一並給罵了進去。

    卻是忘記了韓夫人從進門就坐在江家席位上,若不是此時兩家撕破了臉,韓夫人這會子也在上趕著去江家提親。

    也不知那話罵的到底是誰。

    李姑娘被她氣地不輕,跺了跺腳,一直看著那場子口,急地攥緊了拳,怨自個兒那不爭氣的哥哥,怎就還沒來。

    “我一人來。”江沼沒去理會五姑娘,一人上前走到了韓家大姑娘身旁,“你說什麽規矩便依什麽規矩。”

    韓家大姑娘回頭涼涼地看了一眼,諷刺地笑道,“這可是你自個兒選的,別說我韓家欺負了你。”

    “兩邊的靶子,一人兩箭,誰射中紅心最多誰勝。”韓家大姑娘走到江沼跟前,指著旁邊韓家三公子麵前的那個箭靶說道,“你若是要一人來,旁邊那靶子上的兩箭,也由你來。”

    拉箭極為消耗臂力。

    別說四箭,往兒一箭拉完,江沼的胳膊都會泛酸。

    江家的幾個姑娘忍不住問李姑娘,“怎的李公子還沒來。”江家姑娘被這麽一問,愈發著急,說了句,“我再去瞧瞧。”回頭又出了場子。

    江家姑娘正急得打轉,卻聽江沼回了韓家大姑娘一聲,“好。”

    場子裏瞧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姑娘的嘴自來雜碎,一番相傳出去,傳到了正場子的席位上,看熱鬧的不斷往後場裏湧進,一時後頭的那場子比那正場子還熱鬧,江夫人聽丫鬟稟報完,麵色一驚,咬牙怒斥了一聲,“韓家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正場上江煥正同韓公子在比。

    江夫人強壓著心頭的火氣,到底還是克製了下來,坐在了席位上,看著江煥。

    “你先去瞧著,告訴幾個姑娘莫怕,惹出來了事,我替她們兜著。”江夫人也是氣急了,吩咐了身邊的嬤嬤,讓那嬤嬤先過去。

    後場子裏,頭一箭是韓家三公子,抓鬮拍出來的順序,三人中江沼排到了最後。

    韓家三公子先出列,立在了箭靶前,許是心頭本就不屑得同兩個姑娘來比,那第一箭帶著幾分輕視,“啪”地一聲箭頭出弓,卻隻擦著了紅心的邊緣。

    “再來。”

    韓家大姑娘起身瞪向了韓家三公子。

    韓家三公子是庶出,平時在韓家就被正房的嫡子嫡女們壓一頭,自來有些杵大姑娘,第2回 倒是正正經經地射了一回,然那箭頭還是擦著在了紅心的邊緣。

    韓家大姑娘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廢物。”接著便去了左邊的靶子,兩箭連射出去,均是正中紅心,場子裏頓時傳出了一陣喝彩聲,韓家大姑娘輕鬆地轉身,看著江沼。

    江沼出列走到了韓家三公子適才的那箭靶子前,拉了弓。

    正午的太陽就掛在頭頂上,雖是春季,這般直直地落在人身上,曬久了也會讓人生出一層薄汗來,場子裏的人擠在了兩邊越擠越多,個個都緊張地盯著那箭靶子。

    往兒個沒見過江家四姑娘的,今兒算是瞧了個清楚。

    一身粉白色的勁裝,綁帶緊紮袖扣,鴉青色的腰帶係結處掛了個同心結,秀發編了一條長長的粗鞭,從肩頭落在胸前,如出水芙蓉冷豔又脫俗,一眼望過去便讓人心頭一震。

    “那是四姑娘?”

    “不就是嗎。”

    “也不知道殿下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韓家大姑娘卻是盯著江沼手裏的羽箭,心頭突地一跳,回頭問五姑娘,“她那羽箭是誰給的?”韓家大姑娘經常耍騎射,自知那羽箭不俗。

    五姑娘倒是沒當回事,“還能有誰,文樂公主唄。”

    韓家大姑娘便沒再問。

    周遭的議論聲細細碎碎,如蜜蜂嗡鳴,在“啪”地一聲箭響之後,周遭的聲音突然安靜了下來。

    正中靶心。

    過了幾息,場上才突然爆發出了喝彩聲。

    韓家大姑娘回頭諷刺地瞪向了三公子,那三公子臉色一陣發青,一時頭都抬不起來。

    江家的幾個姑娘一高興,捂住嘴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我就說四妹妹這些年陪著公主,這箭法也不是白練的。”

    江沼對準了第二箭,手臂緊緊地拉著弓,箭頭“呼”地一聲從風裏穿過,依舊落在了紅心之上。

    兩發連中,箭靶上此時插了四隻羽箭,那紅心正中的兩隻孔雀羽箭甚是醒目。

    人群中又是一陣喝彩,同時也有人看向了韓家三公子。

    韓家三公子一身的汗,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主場上他沒資格參與,來了後場,卻輸給一個姑娘,本就沒臉見人,又連著被大姑娘和五姑娘罵了幾聲“廢物”,算是丟盡了臉麵,恨不得一頭紮死在地上。

    “韓家男人是多,但也沒用。”江芷從椅子上起身,適才韓家的兩個姑娘是怎麽損她江家的,如今她便怎麽損韓家,毫不客氣地還了回去,“又不是生豬崽兒,誰多誰就厲害,若不重質,豈不是白白浪費了糧食。”

    人群中哄堂而笑。

    韓家顏麵盡失,五姑娘回頭憤怒地對那三公子說了一句,“滾。”

    那三公子惱羞成怒,被惹急了,倒是生了膽子懟了回去,“是你自個兒硬拉了我來!”

    五姑娘哪裏見過他頂嘴,直接罵起了人,幾句下來離不開什麽姨娘養的廢物,愣是上演了一場窩裏鬥,五姑娘此時隻知心頭氣,卻沒顧忌到場合,各世家的那麽多雙眼睛都在那盯著她。

    一番吵下來,五姑娘倒是占了上風,卻敗光了所有眼緣。

    “幸好母親沒去說五姑娘。”秦家的姑娘剛趕到場子便親眼目睹了五姑娘撒潑,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這哪是什麽小姐,說她是個潑婦我也信。”

    “夠了!”周圍的議論聲多了起來,韓家大姑娘才意識到了不對勁,立馬將五姑娘拉到了身後,轉頭看著江沼,“還有兩箭。”

    若是比單人,江沼已經贏了,然韓大姑娘卻事先興了那古怪的規矩,按了四支箭的成績來算。

    周遭有人替江家抱不平,說著規矩太不合理,韓家大姑娘心頭已經開始慌亂,忍不住回頭斥了一句,“她自個兒選的,我逼著她了嗎?有本事找個人來啊。”

    江沼的視線淡淡地從韓大姑娘臉色掃過,一聲不吭地走到了韓家大姑娘適才的那箭靶前,拉了弓。

    然手臂卻明顯地在開始打顫。

    適才那兩箭頭已經用盡了全力,胳膊被那麽一拉,如今正酸痛地厲害,太陽曬在她頭上,那額頭已經布了幾粒細汗。

    江沼定了定神,緊咬著牙,雙目對準了那紅心,周遭的聲音再一次安靜了下來,氣氛卻是比適才還要沉靜,江沼沒去主意那外邊的動靜,一心隻在那靶子上,雙目冰冷地盯著那靶子,弓箭在她手裏拉出了滋滋的聲音,然每拉開一分,手臂的酸痛便更甚,待拉到了滿弓時胳膊上的力度已經達到了極限,雙臂正是幾個顫抖眼瞧著要落下,身後突然被一人抵住,一雙胳膊從她身後圈了過來,掌心及時地托起了她的手肘,“肩放鬆些。”

    熟悉的氣息襲來,那人的臉就擦在她的頸項,氣息吐在了她的耳畔上,寬大的手掌將她的拳頭包裹在了裏頭,緩緩地帶動著她的身子,輕聲說道,“放。”

    羽箭離弓,“啪”地一聲,直接穿破了適才韓家大姑娘射中的箭尾,穩穩地插在了靶心上。

    江沼正要轉頭,被陳溫的下巴頂在了她的臉側,臉貼著臉,一點一點地將她轉了一半的脖子又頂了回頭,“別動,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