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江老夫人正欲上前替江沼接過來, 江老爺子卻直接對江沼招了手,“上回太子過來討這幅畫, 四丫頭也在場,沒成想這一耽擱下來就是兩年,你拿回去親手交給他,替我同他說一聲久等了。”

    江老爺這番一說,江沼倒是想了起來,是有這麽一樁事。

    兩年前江沼還是太子的跟屁蟲,得知太子來了江家,便借著引路的由頭,同太子一塊兒進了江老爺的院子,正巧遇見江老爺在作畫,太子立在那絹帛前瞧了一陣,歎為觀止,以往隻知江老爺在朝為右相頗有名望,卻不知還有這門本事, 因那絹帛上繪的是陳國江山, 太子實在是中意, 便向江老爺出口討要, 江老爺應承完工之後送到東宮, 卻不想後來身子骨害了一場病, 幾番耽擱,時隔兩年才完成了這幅畫。

    如今江沼和太子,也早已是物是人非。

    江老爺遞給了江沼,江沼便也接了過來,並沒去過多去解釋,知道了真相, 也不過是又多了一位為她擔憂之人,“祖父放心,改日沼兒拿給殿下。”橫豎往後也得進宮,三表姐拿過來的那木匣子,至今還擱在她屋裏頭呢。

    一行人從裏院出來,江老夫人便歎了一口氣,心頭又焦灼又難受,愈發堅定了得早些將沼姐兒的親事敲定下來,待婚事定下後,也用不著再隱瞞江老爺了,當下將沼姐兒喚住,說了幾句話,“今兒聽說你沒去集市?”江老夫人適才從張嬤嬤口中得知,知她怕是沒想去湊那熱鬧,原本還打算勸兩句,如今也不勸了,直接將話說死了,“難得煥哥兒這回有個機遇,此去又是幾日,雖有你大伯母撐著場子,你到底也是煥哥兒的親姐姐。”

    江沼便知無法再躲。

    大抵也沒想到瑞王會突然給了煥哥兒這麽個出頭的機會,又是賜汗血寶馬,又是賜羽箭。

    那日同文樂公主一塊出來,江沼見過那三皇子一麵,看麵相也是個內斂之人,這樣的人又豈會在他國出風頭,這回不管情況如何,三皇子都不會贏了這賽。

    至於瑞王為何回給煥哥兒那羽箭,八成又是皇後的主意。

    江老夫人拉著江沼說話的那陣,江煥便立在前頭路口上候著她,見她過來了,江煥往前走了兩步,眼裏的期待將那雙眼睛點得甚是明亮,“姐姐多帶些衣物上,東郊不比城內,早晚涼得很。”

    此去東郊需得紮營,單是馬車來回就得上兩三個時辰,前去的世家子弟又多,頭一日玩下來,恐怕也就能輪個初賽,文樂公主的帖子上也寫明白了,需得再東郊住上兩日。

    難得有個能快了消遣的機會。

    江煥不過才十五,怎不期待。

    江沼應了聲好,偏頭瞧了一眼他箭筒裏的羽箭,金雕雕翎,往兒個倒是在東宮陳溫那見過幾回,便知不俗,“王爺信得過煥哥兒,那一定是煥哥兒有這本事。”

    江煥笑了笑,附身在江沼的耳邊小聲地說,“一定不會讓姐姐失望。”

    江沼被他逗笑,抬頭說了聲,“我信。”

    江煥也沒再耽擱她,“時候不早了,姐姐早些回去收拾。”

    等江沼回到院子,太陽已經落了西,素雲知道如今非去不可了,才急急忙忙開始收拾東西,這一去就是兩三日,裝備都得帶齊了才行。

    “不用收拾那些,帶兩身衣裳換洗的衣裳便好。”紮營的東西大夫人早就讓人收拾妥當裝了馬車,幾個姑娘隻需顧好自個兒就好,江沼見素雲拿出了騎射行頭,又讓她放了回去,“我就坐在那場子外瞧瞧便是。”

    射箭比賽並非普通宴會,不隻男子有射箭的機會,姑娘們也有,以文樂公主的性子明兒定會拉著江沼下場子去玩,江沼曾在宮中,也同文樂玩過,雖懂得一些皮毛,手勁卻不足也隻是個半灌水。

    江沼主要是去瞧江煥。

    沒想過去要下場。

    素雲聽她如此說,又將那騎射衣裳放了回去,挑了幾件春裝帶上。

    **

    翌日早上江家大夫人怕姑娘們拖了時辰,早早就派了丫鬟去院子裏叫門,剛過辰時江家的馬車就離開了府門,四個姑娘圖個熱鬧,非得要擠到同一輛馬車上。

    車隊從江家門前的巷子裏出來,江煥騎馬走在前頭,緊跟著是大夫人的馬車,四位姑娘走在中間,丫鬟們載著行李上了最後兩輛馬車。

    此時的氣候正適宜,過了鬧市人群稀少之地,姑娘們便將馬車簾子掀開將外頭的景色放了進來。

    去東郊的路就那麽一條,各世家都往那頭趕,到了半路免不得會遇上幾波人。

    韓家的馬車隊伍從側麵的那條路駛過來,韓夫人坐在最前頭的那輛馬車內,正與江家隊伍的尾部相遇,雖江家姑娘的那馬車簾子放得及時,韓夫人還是隱約瞧了個大概。

    江家的大姑娘和三姑娘,韓夫人之前都見過,唯有窗邊上的兩個姑娘麵生,然一眼也能辨清哪個是江家的四姑娘。

    那張臉眉目像極了當年的二夫人。

    韓夫人對那張臉倒是滿意得很,江家二房姐弟兩雖沒了父母,好在大房將兩個孩子當成了親生在養,更何況皇後對其也甚是關照,若四姑娘當真封了公主,他韓家要是得來了這房媳婦,倒是不虧。

    韓夫人放下簾子嘴角就帶了笑。

    韓家五姑娘就坐在韓夫人身旁,適才那馬車內的人,她也瞧見了,不過與韓夫人不同,五姑娘對江沼明顯帶了敵意,“大哥可是從未許過親的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這江陵的好姑娘多的是,母親怎就偏偏看上了江家的四姑娘,就不怕到時被人說了閑話,說我韓家是個撿剩食的。”

    五姑娘話音一落,韓夫人就瞪了過去,“平日我怎麽教導你的?當心禍從口出,你怎就不長記性,對方那是太子怎就成了剩食了。”五姑娘被韓夫人一說,便偏過頭去擼了嘴,韓夫人見她這副德行,又忍不住念叨了起來,“今兒秦家的人也在,你好生給我管住你那張嘴,說話放穩重些,那秦將軍年輕有為,相貌也俊朗,一直跟在太子身邊將來必定還會受到重用,待這回見了麵,留個好印象在,等過幾日我便派人上門去探探口風,這門親若是成了,你嫁過去不虧。”

    韓家五姑娘依舊側過半張臉,壓根就沒聽進去。

    皇後上回辦茶宴,五姑娘也曾跟著母親進宮過,本想同文樂公主套個近乎,走過去打招呼時,腳步直接插在了文樂和江沼中間,硬是將江沼逼到了身後,文樂為此便同她翻了臉,“你母親沒教過你何為禮儀?”

    文樂那句話,讓她一時成為了所有人的笑柄。

    她討厭文樂的作威作福。

    更是憎惡江沼的傲氣樣。

    如今都被太子退了婚,她看她還拿什麽來傲。

    馬車拐了個彎就到了地兒,江家的人走在前頭陸續下了馬車,大夫人帶著幾個姑娘剛下來,韓家的馬車也就到了跟前,韓夫人站在遠處,同大夫人揮了揮手,大夫人便也微笑地立在原地等著她過來。

    “今兒巧得很,倒是同侯夫人趕上了一波。”韓夫人同大夫人聊上了話,身後的姑娘先見了禮,陪著走了一段,大夫人便沒讓她們跟著,“都到這兒了,你們也不必一直拘謹跟著我走,想去哪便去罷,待會兒咱們在那台子上碰麵就好。”

    大夫人是察覺到了韓夫人的目光一直盯在江沼身上,怕江沼不自在才故意支開,誰知韓夫人也回頭對身後的五姑娘說道,“你也一塊兒去湊湊熱鬧,咱們說的話你們年輕人也不愛聽。”

    東郊這處賽場,皇室往年的春獵時也在這兒舉行,說是賽場,更像是個避暑之地,亭台樓閣依山繞水,景色極佳。

    江嫣走到幾步,被頭頂上的日頭一曬,才想起來自個兒的扇子忘在了馬車內,“你們先去前頭逛,我回馬車取了扇子就過來。”

    江芷見她一人,便也調回了腳步同她做了個伴兒。

    江沼和沈霜,韓姑娘三人繼續往前走,起初沈霜出於禮貌還同韓姑娘寒暄了兩句,然而在得知沈霜不過是芙蓉城一個醫藥世家裏的庶女之後,韓家五姑娘的目光便帶了輕蔑,下巴一抬似乎連個眼睛角都不願落在沈霜身上。

    沈霜便也不再做聲。

    “姐姐可是屬龍的?那這般算起來,姐姐今年也該十八了吧?”走了一陣,韓姑娘突然就問了前麵的江沼,江沼逐步回過頭,便見五姑娘嘴角揚起,搖了搖手裏的紈扇,“我也沒旁的意思,就是挺替姐姐著急,這要是婚事還在,晚些成親倒也無妨,可這如今卻又退了婚,我要是姐姐,我肯定著急。”

    江沼麵色淡然冷眼看著她,“韓姑娘倒是個操心的人。”

    韓姑娘但笑不語,正瞧著江沼,旁邊沈霜突然輕笑了一聲,“要不是韓姑娘稱表妹一聲姐姐,我倒還以為韓姑娘比表妹還年長呢,我雖醫術不精,卻能觀人麵相,韓姑娘眼窩深,唇齒骨也略微高於麵,這類麵相本就容易顯老,若再四處操心,怕隻會老成得更快。”

    韓姑娘的一張臉鐵青,怒目瞪著沈霜,“你說誰老?”

    沈霜便垂目不作答,被江沼拉在了身後,韓姑娘一時氣不過,站在江沼麵前徹底撕破了臉,“你不過一小小醫官的庶女,從芙蓉城來的鄉下丫頭,哪裏來的資格論我麵相?真拿自個兒當大家小姐了?”

    話音剛落,那底下一叢月季的石梯上傳來了幾道腳步聲。

    韓姑娘回頭,便見一張俊朗的麵孔厭惡地看著她,“她出身雖沒你高,卻能在危難關頭救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