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第154節

  其實這宅子買的並不容易, 甚至要比市價高出許多, 隻是想著當初承諾哥哥的話,在知曉霍青行買了屋宅後, 她便讓白竹夫婦替她過來詢問, 這裏原本住的是一對經商的夫婦,也虧得是他們打算去江南發展了, 這才肯出手,要不然隻怕價格再高都不肯賣。

  不過這些還是不用跟霍青行說了。

  她隻要讓他知道,今後他們兩家人依舊會像從前在一起就好。

  “爹娘那邊,我也已經和他們說好了,等再過段時間,我就去把他們接過來,屆時,如想也會一起過來。”阮妤繼續柔聲說道。

  霍青行抱著她,啞著嗓音輕輕嗯了一聲。

  即使阮妤不說, 他又豈會不知她的不易?當初他購置房產是由莊府管家出麵,要不然在長安,即使有錢隻怕都難買屋宅,而且當初隔壁那對夫婦賣出屋宅時眉開眼笑,顯然房子賣的價錢十分不錯。

  他沒想到阿妤早早就安排好了這些。

  沒有和他說,一個人就把他們的以後都給想好了,甚至連他的家人也都一道安排進去了。他這樣想著,抱著她的力道不由又加重了一些。

  阮妤見他這副不肯鬆手的模樣,也由得他,不過——

  外頭不知何時來了人,她跟兩個手握糖葫蘆歪頭看他們的小孩對視一眼,輕咳一聲,然後拿手指輕輕戳了戳霍青行的胸口。

  “怎麽了?”

  男人把臉埋在她的頭頂,聲音還有些甕聲甕氣的。

  阮妤笑道:“霍先生,我是不介意被你抱多久的,不過,你要不要先看看身後?”

  霍青行隱有所察,僵硬著脖子回頭,就跟那兩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對上了眼,小孩精得很,眼見霍青行臉上浮現紅雲,便拍著手掌起哄道:“羞羞,哥哥姐姐羞羞羞。”

  眼瞧著霍青行的紅雲越來越明顯,阮妤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霍青行有些羞赧,還有些窘迫,他又不好意思跟兩個孩子說什麽,隻能牽著阮妤的手回了屋,等把門關上,阻斷了外頭的視線,他臉上的紅暈才好些。

  阮妤這會也沒再逗他,笑著問道:“先逛逛?”

  她也還是第一次來呢。

  霍青行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兩個人便手牽著手逛了起來,這宅子要比霍青行買的那間大一些,許是因為之前那對夫婦經商,時而要宴客的緣故,院子布置得倒十分精美,就這麽小一個空間,居然也跟江南那邊似的搞起了假山流水,還有一汪小湖泊,裏頭還有五、六尾錦鯉正悠閑自得擺尾遊動。

  房間還是那麽幾個。

  不過後院廚房那還有一塊空閑的地。

  “回頭等爹娘來了,這塊地倒是可以用來種菜。”她其實挺怕爹娘在這過得不自在的。

  在青山鎮待久了,出門都是認識的人,像她娘要是在家閑著沒事幹就去隔壁串串門,一起嗑個瓜子喝喝茶,她爹就更不用說了,每天書齋家裏兩點一線,回到家還要整理明天的課業,每天把時間布置得很滿,也很充實。

  這要是突然來了長安,人生地不熟的,阮妤還真擔心爹娘過得不自在。

  霍青行知道她在想什麽,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和她說,“我之前看到這附近也有書齋,先生若日後在家中閑著沒事,還可以去書齋。”

  這也是個法子。

  反正爹爹的愛好是教書育人,他日後若真想去,再想法子就是了。

  不過說這些還為時尚早。

  兩人便又轉到前院,到院子的時候,阮妤指著那麵牆壁和霍青行說,“回頭我們可以把牆壁打掉,然後弄個月門,這樣以後我們過來也方便。”

  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和霍青行成了我們,仿佛他們如今已經成親,是夫妻了。

  霍青行心裏軟乎乎的,看一眼阮妤,輕輕應了一聲好。

  不過今日——

  他問阮妤,“你今天住哪?”

  阮妤愣了下,抬頭看霍青行,見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話說得太過曖昧,臉上才下去的紅雲又上來了,結結巴巴同她解釋道:“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怕你一個人住著害怕。”

  阮妤自然知曉他沒有別的意思。

  可她偏愛看他這副模樣,臉紅耳熱的,讓她忍不住就想多欺負他下,所以明明早有打算的阮妤故意撐著下巴,蹙眉道:“啊,你這麽說,也是呢。這裏畢竟不是青山鎮,人生地不熟,又是剛買的宅子,也不知道以前有沒有出過事,要不——”

  她故意這麽一停頓,讓霍青行忍不住問道:“要不什麽?”

  “要不——”

  阮妤湊過去,踮起腳尖附在他的耳旁說,“霍先生來陪我睡好不好?”

  熱氣噴灑在耳旁,霍青行的臉比剛才還要紅,卻沒有拒絕,反而點了點頭,他剛剛看過屋子了,有兩間正好相鄰,他回頭把被褥帶過來,她要是有個什麽事,他就在隔壁,過去也方便。

  “回頭我去把東西拿過來,住你隔壁,你有事就喊我。”

  話音剛落,就見麵前的女人笑盈盈地望著他,就像阮妤清楚他有時顯露的情緒代表著什麽,他也一樣……隻一眼,他就知道阮妤剛剛又是在逗他。

  偏偏她還壞得很,明知道他察覺到了,還故意湊過來,笑盈盈地問他,“怎麽,霍先生現在不怕人言可畏了?”

  陡然聽到這麽一句似曾相識的話,霍青行還恍惚了下,想到當初他明確自己心意之後,主動去找阮妤之時,她也曾這樣問過他,想起當初的自己也怪是好笑的,明明喜歡她喜歡得不行,偏還裝模作樣拿著朋友的名義接近她……這會他搖頭失笑一聲,掩下羞赧,坦然笑著麵對她,“不怕。”

  阮妤挑眉,正要說話,卻聽眼前人又說道:“你剛剛說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未婚夫保護未婚妻是應該的。”

  被反將一軍的阮妤初時還怔了下,等反應過來,沒忍住抬手去掐他的臉,語氣十分蠻橫,“好啊,霍青行,你學壞了,都敢頂嘴了。”

  她那點力道跟毛毛雨似的,霍青行一點都不覺得疼,隻怕她摔,任她掐著自己的臉,還笑著扶住她的腰,等她鬧夠了,這才俯身在她唇邊落下一吻,“你先把包袱拿進去,我去做飯。”

  兩人鬧到現在,天都暗了。

  阮妤點點頭,目送霍青行去了後廚,自己便拿著包袱進了房間先收拾起來,等她洗漱一番換了一身衣裳去後廚的時候,那邊早已炊煙升起,熱氣彌漫,男人還是書院那身衣裳,袖子卷起三折,帽子也取了下來。

  六月天熱,加上後廚火旺,即使開著門窗通風,也還是熱得不行,被熱氣迎麵撲著,男人的額頭已經有不少汗水了。

  聽到聲響,霍青行回頭,瞧見阮妤,清雋的臉上立刻揚起一抹笑,聲音也是柔的,“你先坐,快好了。”桌子上已有兩菜一湯,他正在盛最後一道菜。

  阮妤卻沒應他的話去坐著,而是走到一旁,絞了一塊幹淨的帕子,等人把菜端過來放好就替人擦起額頭的汗。

  “……我自己來吧。”

  霍青行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也覺得自己現在汗津津的,不好聞。

  可阮妤多霸道呀,不讓他躲,就這樣抬手給人擦著,霍青行也就由著她了。她仰頭給他擦汗的時候,霍青行就垂眼看著她,他那雙眼睛平日不帶波瀾,跟一汪平靜的湖水一般,如今卻仿佛蘊藏著萬千星辰,如春風拂麵,百花盛開,燦爛無比。

  阮妤原本替人擦完汗就要回座位了,忽然和他這樣萬般柔情的眼神一撞,心下頓時一酥,喉間也有些癢。

  “……霍青行。”

  她忽然喊他,聲音很輕。

  “怎麽了?”霍青行的尾音剛落,脖子就被一雙手掛上了,阮妤整個人靠在他的懷裏,腳尖踮起,很是認真地問,“你要先吃飯,還是先吃我?”

  “什,什麽?”霍青行的耳根紅了起來,聲音也變得結巴了。

  阮妤便沒再和他說,自顧自親了他下,還通報道:“我想親你。”

  剛剛馬車裏的那一吻殘留的火花好像在這一刻又點燃起來了,霍青行被她親了幾下,身子也軟了,正想反客為主,外頭卻傳來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妹妹,你在哪?”

  赫然是阮庭之。

  阮妤聽到這道聲音,心裏的那些酥癢倒是消失了大半,她雙目還算清明,從容地收回手,站穩身子,倒是霍青行雙眼迷離,等聽出是誰來了,眉眼之間難得帶了一些懊惱和沮喪,似乎在遺憾這個沒能繼續的吻。

  阮妤看得好笑,壓著嗓音和人說了一句,“等下次哥哥不在,再給你親。”

  霍青行雙目明顯亮了一下,等瞧見阮妤眼中的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過頭,輕咳一聲,說道:“……我沒有。”

  阮妤挑眉看他一眼,也懶得計較他的口是心非,聽著哥哥越來越近的聲音,走出去接人,“哥哥,我在這呢。”

  144, 第 144 章  酒樓開業。

  院子裏的燈火早在阮妤去屋中那會就被霍青行點起來了, 一排綴著絲絛的宮紗燈,上頭繪著各式花樣,有花鳥草蟲, 也有高山流水……這會被燈火一照, 隨風一吹,仿若活物。

  而阮妤一身紅色織金短褙配霜白色的挑線裙站在這如夢似幻的光影中猶如九天神女一般,她笑盈盈地看著從前廳轉進來的年輕男子。

  幾丈之外,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阮妤的眼中。

  比起三個月前, 如今的阮庭之變得更加意氣風發, 也更有男人的擔當了,年少封將的他並不為此變得傲慢,甚至因為經曆了從前沒有經曆過的, 讓他更加懂得收斂。

  阮妤看著阮庭之從黑影中走來, 等人近了,又笑著喊了一聲, “哥哥。”

  阮庭之看到她, 原本縈繞於身上的沉穩內秀一散而盡,眼睛一亮, 立刻興衝衝地朝她喊道:“妹妹!”

  阮庭之這次封賞,是除了徐之恒之外的頭功,被天子授予了一個四品明威將軍的封號,如今在禁軍營做事。

  他這會剛從禁軍營散值回來,身上穿的是統一的禁軍服飾,玄衫輕甲,看到阮妤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三步並作一步跑了過來,正想好好和她敘舊一番, 隻是這敘舊的話還沒說出,就瞧見從熱氣彌漫後廚中走出來的霍青行。

  腳步頓時一滯,阮庭之十分沒好氣地喊道:“霍啞巴,你怎麽在這!”

  雖然清楚這兩人肯定提前見麵了,但阮庭之就是非常不爽。

  他也是前陣子才知道妹妹即將抵達長安的消息,雖說妹妹在信中和他說了買的屋宅的位置,但他一向不記事,禁軍營又忙,他雖然覺得熟悉,但轉頭就拋之不管了,也是今日到門口,他才發現兩人買的屋宅居然真的是比鄰的!又想起當初在青山鎮時,妹妹同他說的那番話,他當真是又高興又氣憤!高興是因為以後就算妹妹出嫁了,離家也就幾步距離,但凡她受個委屈,他翻個牆就能過去把霍青行揍一頓,氣憤是因為還沒成親呢,妹妹就這般為霍青行考慮了……而且爹娘這次沒來,他又不能日日看著他們倆,誰知道他不在的時候,霍青行會對阿妤做什麽?

  這樣一想——

  阮庭之看霍青行簡直是哪哪都不順眼,橫挑眉毛豎挑嘴。

  阮妤和阮庭之相處久了,知道怎麽順他的毛,笑著走上前挽他的胳膊,“我餓了,他來給我做飯,哥哥來得正好,我們剛要吃飯呢。”

  阮庭之一聽這話,心裏的不爽果然散去一些。

  等進屋瞧見桌上的菜,都是妹妹喜歡的,心中最後一點不滿也漸漸消失了,這次阿娘沒跟過來,索性就讓霍啞巴給妹妹做飯好了,他才舍不得妹妹自己動手呢。

  阮庭之心裏算得門清。

  做飯歸做飯,還是不能久待。

  作為現在這間屋子輩分最大的,阮庭之看一眼兩人,輕咳一聲,開口了,“先坐下吃飯吧。”等兩人都坐下,又說,“你們到底還沒有成婚,以後讓他來給你做飯可以,但絕不能久待,免得壞了你的名聲。”

  “霍青行,你聽到沒?!”他不好衝阮妤大聲,隻能轉頭逼霍青行。

  霍青行倒沒有生氣的意思,仍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隻給阮妤夾著菜,點點頭,嗯了一聲,“知道了,我不會壞了阿妤的名聲。”

  阮庭之心中稍稍滿意了一些,又看向阮妤,和麵對霍青行時不同,這會他隻是眼巴巴地看著阮妤。

  阮妤心中好笑,倒也應了一聲,卻沒有太當一回事。

  哥哥當值的時候都得留在禁軍,哪有功夫管她和霍青行的事?等哥哥走了,還不是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必要這會反駁他,反倒讓哥哥不高興。

  許久沒瞧見哥哥了,阮妤也怪是想他的,吃著霍青行給她夾得菜,看著哥哥明顯又黑了一些的臉龐和越發有力的挺拔身形,不由柔聲問道:“哥哥如今在禁軍如何?”

  阮庭之咧嘴一笑,“好著呢,你別擔心,就是忙了點。”

  見阮妤看他,似乎在問忙什麽,想了想,他輕聲說,“之前有人檢舉晉王私藏軍械,陛下得知後,嚴懲了晉王以及與這事有關的官員,禁軍營之前一任統領和晉王關係密切,新來的方統領正在徹查禁軍營,我因為剛入營雖免過一劫,但因人手不足,要做的活也就多了一些。”

  說起這個,他還怪有些感慨的。

  以前這些權謀爭鬥的事,他就聽那些說書先生說過,哪裏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會離得這麽近,而且這玩意還不比其他,成王敗寇,輸了的話賠得可不僅僅是自己。

  晉王被貶的事,阮妤前不久在路上就已經聽聞了。

  如今再聽,其實已經沒有初次聽到時那般驚駭了,最初在路上聽幾個官差說起的時候,她手中的茶碗都打翻了……前世的晉王可沒出過這樣的事,想來應該是徐之恒動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