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細水流年
  第八十一章 細水流年

    上月樓,

    謝以諾坐在榻上,麵色有些蒼白。

    息身療法本就十分折磨人,一般的成年男子也是沒幾人能撐下來的,更何況是她這種從小嬌養的人。

    “姑娘,一些情愛的東西而已,棄了就棄了。”

    明燁放下皮影戲的竹棍,嘟囔著,“哪值得您受這麽多苦?”

    謝以諾寬慰了他兩句,從小到大,明燁他們對她是真的好,寵著她,慣著她。

    “姑娘,這是屬下從京城給您帶回來的糖人。”

    “姑娘,您這副身子,實在是不適合習武的,屬下可以保護您的。”

    “屬下新學了一道菜,姑娘嚐嚐。”

    ……

    這些聲音中,有明燁的,有白若九的,還有許多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

    上月樓的許多人,就像是她的親人。

    他們是看不得她吃苦的。

    謝以諾笑了笑,“明燁,是值得的。”

    她說過,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她都不會不要他的。

    杏眸掃了一眼這屋裏,謝以諾說道:“我也不想看到你們,隻剩下麻木和驚恐的。”

    少女說的很慢,一字一句地說著,像是漫不經心,又像是在做著什麽重諾。

    明燁扭過頭,吹了一口劉海,眼圈像是紅了。

    他們的姑娘,是這上月樓裏的光,如果不是她一直陪著他們,他們這些黑暗的人,早就不知變成什麽樣子了。

    謝以諾來找陸景的時候,他正在盯著一個小盒子。

    桌上的飯菜一口未動,隻是全神貫注地想著更重要的事情。

    “陸大夫?”

    謝以諾輕輕地喚他,奪過他手中的小盒子。

    陸景聽到她的聲音,回過神來,眸子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這可是個好東西。”

    他慢慢地說道,語氣溫和,挑眉看著她。

    賣著一把好關子。

    “嗯?”謝以諾坐到他對麵,好奇地打開了小盒子。

    “這藥,我還真是沒有聞過。”

    陸景一手撐著頭,也不著急解釋,勾唇看著她。

    ——等著她主動追著他問。

    謝以諾看了一眼對麵的男子,鼻梁高挺,唇色偏紅,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更是勾人。

    就這麽笑看著她。

    不過,別的姑娘興許真會被她勾住,謝以諾還真不會。

    她和陸景實在太熟了,他這般天人之姿也好,戴著麵具也罷,在她心中,都是一樣的。

    是和她同生共死過的摯友。

    她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盒子,拿起筷子就去吃菜了。

    “陸大夫不願說,以諾就不強求了。”

    陸景被她氣笑了,“你還真是善解人意。”

    “我也是這麽覺得的。”謝以諾彎著眉眼說道,露出一副捉弄人成功的神態。

    陸景坐在榻上,墨發披在肩上,手中握著冷浮傳來的信。

    “怎麽今日胃口這麽好?”

    陸景見她小嘴不停,有些疑惑地問道。

    謝以諾喝了口湯,回他:“正午時身子不舒服,沒有起來用膳。”

    “都是你活該。”

    陸景語氣冷了下來,讓她好好考慮,她偏不。

    息神療法也是她能忍受的?

    陸景一副不開心的模樣,不過不開心是不開心,手上動作確實沒少。

    替她盛了一碗自己麵前的湯,“多吃些。”

    語氣中滿是寵溺和無奈。

    謝以諾抬眼看他,“不吃嗎?”

    “吃。”

    陸景抬起筷子,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著她。

    “謝以諾。”

    “嗯?”

    陸景用筷子指向她麵前的菜,眸子裏含笑,“我想吃那個。”

    謝以諾左手拽好袖子,夾好菜後放到他麵前,“下次自己來。”

    少女溫和地說道。

    “謝以諾。”陸景站起來,在她麵前轉了一圈。

    “做什麽?”謝以諾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陸景一襲月白色錦服,風度翩翩,腰間係著寬帶,笑著問她:“好看嗎?”

    “嗯嗯。”謝以諾點頭,還是疑惑地看著他。

    片刻後,聽男人笑著說道:“這衣裳可是值百兩銀子的。”

    “陸某惜財,可是不敢將它弄髒。”

    所以,他怕夾菜把他的衣裳弄髒,讓她來?

    謝以諾鼓起嘴瞪了他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袖子。

    “沒有弄髒。”

    潛台詞是,你完全沒必要這麽小心的。

    陸景朝她搖了搖手指,“你這身衣裳也就十兩銀子,髒了也就髒了。”

    “我的衣服,還是得小心為上。”

    謝以諾給他翻了個白眼,“我這衣服也是好看的。”

    “姑娘覺得好看,陸某並不意外。”陸景斜了一眼桌上的盒子,道:“大多數時候,姑娘的眼光都是不怎麽樣的。”

    尤其是沒看上他。

    “陸景。”謝以諾喚他。

    “怎麽?”

    謝以諾認真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結識了你這麽個混賬朋友,才覺得我眼光不好的?”

    “……”

    陸景氣得輕哼了聲,坐回座位上,指著她麵前的菜,“我還要吃那個。”

    謝以諾學聰明了,把整盤菜都端到了他麵前,笑盈盈的。

    “請。”

    “……”

    陸景吃了兩口後,放下筷子,“你晚上不用泡藥浴了。”

    謝以諾皺著眉看著他,委屈說道:“我就嗆了你一句,你就希望我死嗎?”

    “我是說。”陸景深呼了口氣,“找到暫緩息神療法的藥了。”

    見她沒反應,陸景走過去敲了敲她的腦門,“怎麽?”

    “泡了個藥浴,把兔子泡傻了?”

    當陸景重新拿起小盒子,擺在她麵前的時候,謝以諾才回過神來。

    她不確定地問道:“真、真的?”

    “陸某的話,可是童叟無欺的。”

    所以,她暫時不用受苦了,嘴角高高地翹起,謝以諾習慣性地拽住身邊人的袖子。

    陸景低頭看著她,又看了看那個小盒子,眸中有些落寞。

    真是不巧,這次幫到她的人,不是他。

    “小兔子。”

    陸景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沒有抽出來,他笑了笑,沒有再動作。

    ——等著她自己鬆開。

    許久之後,謝以諾問他,“這是梓息丸?”

    “懂得不少。”

    陸景又敲了敲她的額頭,“這是莫景淵送來了。”

    有風從窗外吹了進來,謝以諾聽著風聲,僵硬了下來。

    心底一片惶恐,謝以諾緊張問道:“他、他知道我生病的事?”

    她不想他知道的,在塵埃落定之前,她不想給了他希望又讓他失望的。

    若她真的沒熬過這關,去世了。

    她怕他會內疚一輩子,難過一輩子的。

    在生離和死別中,她選生離,這樣還能盼一個他餘生安好。

    他這般風華的人,就該娶一個好姑娘回去,共度細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