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第65節

  此時的三省堂除了沈治便無旁的人在,連他身邊最受重用的長隨都被他遣了。

  張媽媽一進來,他便起身道:“郡主那頭,可是有甚吩咐?”

  張媽媽從懷裏取出一封信,“郡主交待的事俱都在這。少主此次來揚州任務有二,隻這些個任務都是對他的考驗。除非少主有性命危險,否則你莫要輕舉妄動。”

  沈治鄭重頷首,接過那信,卻不急著拆,隻看著張媽媽道:“郡主的身子如何了?聞溪去了肅州,一切可好?”

  張媽媽笑了笑,道:“大爺有心了,不管是郡主還是聞溪姑娘,她們母女二人都很好。老奴不能久留,該回去漪瀾築了。”

  她一走,沈治便拆開信看,短短數行字,他來來回回看了幾遍,之後方推開一邊的隔門進去書房。

  書房裏陳列著數排黃花梨木書架,沈治穿過書架,來到牆邊,靜靜望著牆上一卷春山先生的畫。

  就這般癡癡看了許久,方小心掀開畫,在牆上輕輕一按,一個暗格“哐”一聲徐徐推了出來。

  沈治將那信放入暗格裏,又仔細整了整畫卷,方提步離開書房。

  張媽媽夜裏去過三省堂的事,容舒自是不知,她昨兒個幾乎是一沾枕子便睡著了。

  今晨起來時,頭還昏沉沉的。

  隻她心裏記掛著事,忍著不適,用過早膳便喚上落煙,帶著阿娘備好的禮,匆匆離開沈園。

  沈家乃積善之家,族人不管嫡支旁支基本都住在揚州,容舒今兒去的地方便是沈氏一族的祖屋。

  祖屋在城郊一處山清水秀、風水極好的地方。

  容舒幼時常來這地方,族裏幾位老人家也不嫌她出生時辰不吉祥,每回她來,都樂嗬嗬地給她說沈家是如何發跡,又如何一代代相傳至今的,其中要數叔婆婆待她最好。

  叔婆婆是外祖的堂妹,也是眼下族人裏年歲最大的老壽君。

  人的年紀一大,便格外愛念叨從前的舊事,一說起過去簡直是止不住話匣子,從前藏著不說的話,被容舒哄哄,倒豆子似地倒了出來。

  “其實你舅舅啊,當你娘的兄長也挺好。你外祖本想讓你舅舅入贅後做你娘的左膀右臂,擔起沈家的家業。可姑娘家整日出外同人吃酒說買賣,還時不時帶著一群家仆出遠門談生意,太累了。女兒家守著家便好,外頭的事都交給男人去做。你瞧這些年,你舅舅把沈家的生意打理得多好。”

  容舒在叔婆婆說話時從來不打斷,但說到這兒,她可就不依了。

  “才不是,若是阿娘執掌沈家,定然不會做得比舅舅差。”

  老壽君也不惱,知道這小妮子最愛護著珍娘,心裏頭還挺欣慰,一疊聲地說“好”,“你娘就是最厲害的。”

  容舒這才笑了,她在祖屋住了七八日,總算是慢慢拚湊出了當年的事。

  舅舅的確是外祖母娘家那邊兒的孩子,認真說來,還是阿娘出了五服的表哥。

  外祖父打小收養舅舅,又將生意之道傾囊相授,就是為了舅舅入贅後能同阿娘一起守住沈家的家業。

  隻舅舅從上京回來後,一切都變了。

  變故就在建德三十六年那一年。

  舅舅回來後沒多久,阿娘便親自去找外祖父,說不想同舅舅成親了,隻想做舅舅的妹妹。

  容舒了解自家阿娘的性子,若真的是不喜歡舅舅,不會等到快及笄了才說這樣的話。隻可能是舅舅同阿娘說了甚,阿娘才會去求外祖父。

  之後外祖父力排眾議將舅舅入了族譜,應當也是信任舅舅的。

  可後來阿娘出嫁,外祖父卻偷偷藏了三成家產在阿娘的嫁妝裏,還不許阿娘同舅舅說,怎麽看都像是對舅舅有了提防之心。

  那三年發生了何事?

  不得不說,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起疑心時,再看那人做的事,竟好像處處都透著不對勁兒。

  前世,沈治是不是真的通敵叛國了?

  而外祖父,當真是病死的麽?

  這念頭一出,容舒驚得眉心一跳。

  從祖屋出來,落煙便快步走了過來,對容舒悄聲道:“容姑娘,都察院那顧大人想見您一麵,這會正在水潭那頭等著。”

  顧長晉?

  容舒訝異地往水潭望去,果見那裏停著輛十分不起眼的馬車。

  車簾微微挑開,能看見男人一截潔白如玉的下頜與薄薄的唇。

  的確是顧長晉。

  上回在渡口一別後,容舒便不曾見過他。

  在客船時,他還曾問過她識不識得一個叫“鳳娘子”的人。

  他莫不是為了這事來的?

  這事她倒是請拾義叔幫忙打聽了的,隻這幾日她忙著查沈家的舊事,一時無暇去辭英巷。

  思及此,她便對落煙道:“姐姐在這等我罷,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