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相白首(8)  一更
  第97章 相白首(8)  一更

  陸琴之聽完折霜的話後, 久久不語。

  她一直堅持不那麽早成婚,但是日子一天天的過,顧羽之時刻圍在她的身邊, 她也不是不感動。她想過自己為什麽一直不同意,有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麽, 但是她此刻,她聽完折霜轉述的顧羽之的話, 覺得可能這是自己想要的。

  如果說阿兄不喜歡阿霜姐姐,那肯定是不對的。兩個人青梅竹馬長大,她也跟在身邊看著, 阿兄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 總能想到阿霜姐一份。

  但是僅僅喜歡就可以了嗎?

  顧羽之的喜歡, 不能給她安全感, 他一遍遍的強調他會一輩子喜歡她, 會不納妾,不會去喜歡別的女人,她反而覺得不安心。

  她拒絕, 又拒絕, 為了不給他期待,話每回都說的很過分,很絕對, 但是他堅持了很多年。

  不算小時候,也有四五年了。人這一輩子, 能有多少個四五年呢?她覺得自己其實挺沒有良心的。

  陸夫人在家裏就說她,“你就作罷,到時候人家威遠侯一家子不要你了,我看你怎麽辦。”

  陸琴之就覺得阿娘真是不理解她, 但她也覺得自己確實是過分。

  她挺對不起顧羽之的。

  今日的筵席是怎麽回事,陸琴之也知道,她向來跟折霜親,跟流雲巷子裏麵還有自己特有的屋子,人人都知道好像她的親姐一般,她去後花園的時候,便有姑娘過來拉著她一起。

  自從廢了守,製,京都的風氣在這幾年裏麵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家中再設筵席,不像以前那般死守著界限,而是在一個庭院裏麵,隻是婆子丫鬟們都在,人人身邊都有人跟著,也不會出事情。

  顧羽之去的時候,就坐在一邊,有姑娘前來叫他,“顧家阿兄,可能跟你討個彩頭?”

  小姑娘十三歲左右,笑著道:“女院的姑娘們在鬥花詩,想要長輩給個彩頭,可是陸先生還沒有來,便向您討一個。”

  這話說的讓人欣喜,顧羽之自然是願意的,他笑著道:“我今日出門匆忙,倒是沒有帶什麽,就這塊玉佩吧?這是蜀州那邊來的蜀州玉,也算是文雅。”

  小姑娘就笑嘻嘻的,“顧阿兄,可別說你出門匆忙了,我們可都瞧見你從頭到腳是用了心的。”

  顧羽之就摸摸頭,頭發絲也是焗了油的,道:“很明顯嗎?”

  自然是明顯的。

  小姑娘指著院子裏的一朵牡丹道:“人間自來有情癡,顧家阿兄可當得此話。”

  正說著,就見陸琴之進來。小丫頭趕忙拿了玉佩就走,跟顧羽之小聲的道:“顧阿兄,你頭上的花正豔,可要抓住機會啊。”

  她拿了玉佩回去,一群小姑娘嘻嘻哈哈,捂著嘴巴笑看這邊,“顧阿兄這回是不是又要被陸先生說了?”

  “咱們拿顧阿兄的東西是不是不好?”

  “沒有不好的,今日這筵席是什麽意思,你們難道還能不知曉麽?院長親設的,咱們這是順應大勢,來,剛剛誰寫了詩句?”

  這邊得了一塊上好的玉佩做彩頭——關鍵是給了玉佩的人還挺高興,便大家一起高興。

  陸琴之走過去坐在顧羽之的身邊,“被宰了?”

  顧羽之湊過去,挨著她坐著,“我挺高興的,她們這是默認我們是一對。”

  陸琴之心中還有些迷茫,坐在一邊吃花生。這花生是刕晴牙和折霜親自種的,一般不拿出來招待客人,可見今日之鄭重。

  陸琴之就剝了一顆花生給他吃。

  “你嚐嚐,還是我前些日子炒的。”

  顧羽之做出一副遺憾悔恨非常的模樣:“早知如此,那我就不分些花生給那些孩子了。”

  陸琴之沒忍住笑起來,“本就不是你的東西,怎還護食了?”

  顧羽之見她終於笑了,便又湊近了一點,跟她說話。

  兩人也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即便幾天沒見,但一點兒也不生疏,顧羽之跟陸琴之說自己要考舉人的事情。

  “我跟明之都約好了,以後還是要早起讀書的,白日裏事情多,咱們這種人家,事情更多,要是來個叔伯,便要叫過去問問學的怎麽樣,這一來一回,就又耽誤了。”

  陸琴之說:“所以說,讀書便要去學院,在家中擾人。”

  “但你如今考了秀才,家中請了先生,再去書院,怕是威遠侯爺怕你受不到照顧,不會允許你去書院。”

  陸明之跟顧羽之都沒有在國子監讀書了。他們如今請了先生,單獨在自家讀書。按照他們說的,國子監請了好幾個老先生,都教的太過於死板,又正好碰見了翰林院退休的林大人想要開個小學堂,文遠侯和威遠侯便索性去求了老大人,收了兩個人。

  老先生的小學堂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上半天課,其他時間都是自學,回家裏來。

  不過顧羽之很是勤奮。他和陸明之算是世家中的兩個奮進的奇人,在上回考秀才時名列前茅。

  陸明之在家裏也是勤苦的,陸琴之還聽二哥說過他和顧羽之的約定,便道:“雖說要辛苦,但是也別太過,身體要緊。”

  顧羽之便覺得這句關心的話已經是天大的改變。他高高興興的唉了一聲,點頭道:“我知曉的。”

  他又得寸進尺的坐進了一步。

  兩個人說話,顧羽之永遠是多說的那個,他知道陸琴之不願意多說話。但他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還是個趾高氣揚的小姑娘,高傲,有禮,卻帶著一股活氣,後來慢慢的,她的活氣就沒了。

  別人都說陸琴之如何如何,他卻隻有心疼她的,還覺得她很可愛。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愛。那麽小個人,對他的靠近很是抗拒,他走近一步,她不是後退,而是拿起錘子錘他一下,然後再後退。

  她錘他的時候多可愛啊!

  他們都看不見她的可愛之處,那就他看。

  陸琴之被他眼睛裏麵露出來的柔意看的臉上紅了一點,臉上正在升溫之時,跑來了四五個孩子。

  為首的孩子抓著一隻公雞,顧羽之和陸琴之連忙站起來,“太子殿下。”

  小太子殿下今日又求著皇帝準許他出宮——反正是死磨硬泡,還將麵癱臉擠出來一些微笑,這才獲得了出宮的權利。

  大人們賞花,他們幾個孩子在後院裏麵抓雞,刕晴牙親自看著他們。

  一共是六個孩子,初子龔,容肅,太子,丹朝,丹陽,還有一個小蘿卜丁,今年三三歲不到,是陸明之的孩子。

  沒錯,陸明之已經成婚當爹兩年多了。

  第113,

  六個孩子要鬥雞,但是其他五個大的不願意跟小蘿卜頭玩,便拒絕他的雞進雞籠,麵對小蘿卜頭投過來的請求幫助,刕晴牙在旁邊看著不說話,笑眯眯的道:“這我也忙不了忙。”

  小蘿卜頭大哭,要找人幫忙。他最熟悉的不是刕晴牙等人,而是顧羽之和陸琴之。

  一個是父親的好友,經常去自己家,早就熟悉了,一個是自己的姑母,更是熟悉。

  他大哭著往外麵跑,五個大的就在後麵追——太子殿下本不願意拋棄形象跟著追,但今日是出來玩的,還是覺得要跟隨大部隊比較好。

  可他更加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雞,於是就跑著雞跑,便有了剛剛的一幕。

  小蘿卜頭還在大哭求安慰,太子殿下受了人家的禮,一本正經的解釋道:“我們不是不願意跟他玩,而是他太小了。”

  誰知道小蘿卜頭還不知道尊卑是何物,一抹眼淚水,大聲的反駁:“你騙人,鬥雞也不需要我鬥,都是雞鬥,我們隻要站在一邊叫嚷就好了,難道是我嗓子比你們弱嗎?嗷嗷嗷嗷——”

  丹朝:“……”

  “別叫了!”

  丹陽捂住耳朵,好奇的道:“他還挺聰明的。鬥雞確實不需要我們做什麽。”

  初子龔:“要不,還是帶他玩吧?”

  容肅:“同意。”

  太子殿下無奈的道:“行吧。”

  這聲音委實太大了。於是刕晴牙又帶著他們往後頭去,這回小蘿卜頭抱著陸琴之的脖子不放,就要抱著一起去。

  “有大人在,他們不敢欺負小人。”

  太子殿下:“……你確實是個小人。”

  於是一群人去了後頭庭院鬥雞,

  都是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找他們熟悉的人,另外一邊,威遠侯夫人緊張的等在折霜的屋子裏麵,“這麽久了沒動靜,他們去哪裏了?”

  小丫頭道:“鬥雞去了。”

  折霜咳了一聲,“幹什麽去了?”

  “鬥雞。跟少爺姑娘們一起去的,將軍在後院,跟顧少爺,陸姑娘一起。”

  威遠侯夫人就有些埋怨,“你們家三刀也太沒眼力見了,如此時刻,還不讓他們獨處。”

  折霜沒好氣的道:“你是想兒媳婦昏頭了,太子殿下在,哪裏能走開。”

  威遠侯便歎氣,“也是,希望三刀將軍懂事些,當年你們去踏青,我可帶著孩子們走的遠遠的。”

  不過兩個人能單獨呆這麽久,威遠侯夫人也已經很喜歡了:“以前琴之總是說到一半就走了,這回呆了如此之久,我看有戲。”

  折霜也覺得有戲。她感慨,“他大了,懂得了責任,懂得責任便會給人安心之感,琴之缺少的就是這個。”

  威遠侯夫人坐不住,也拉著折霜去了後院,看著前麵孩子們玩的興高采烈,小太子抱著一隻雞已經又蹦又跳了。

  而另外一邊,廊下麵顧羽之和陸琴之兩個人,正在小聲的看著一本書。

  那是折霜放在廊下的,是梨園常唱的一本鴛鴦記,他們進去的時候,就聽見顧羽之正道:“這小姐的爹罵的沒錯,這男子不是可以托付之人——固然男子散盡家財是給好友一家還賬救濟,但是於自己的妻子而言,卻不是好事情。”

  他不喜歡聽戲,還是第一次看見鴛鴦記的戲折子,搖頭道:“男人可以救濟同僚,好友,卻也是在自己力所能及之上,若是為了救濟他人,反而讓自己所珍愛的人受苦,那便不是救濟,品德好,而是自私的人。”

  顧羽之覺得自己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隻有這種自私的人,才會將自己跟妻子共同的財產和家業去救濟他人。他根本沒有考慮過妻子的想法。”

  折霜一聽便笑了,跟威遠侯夫人道:“咱們走吧,這種觀點,琴之是讚同的,兩人還得同仇敵愾一陣。”

  威遠侯夫人新怦怦跳,“走,走,哎喲,阿霜,你快點走——”

  她到手的兒媳婦,可千萬不能再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