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碑上魂(3)  蘇老爺大喜,心道總算遇……
  第52章 碑上魂(3)  蘇老爺大喜,心道總算遇……

  承恩侯家, 已經陸陸續續來了好幾波人。

  跟承恩侯家有親戚的都來了,沒有親戚的跟著親戚來——反正是小院子裏麵站滿了人,足見京都夫人們的熱心腸。

  夫人們不管是為了什麽, 都願意來看看。

  折霜站在門口院子裏麵招待人,就有夫人道:“要說我, 阿霜是真仗義,不過是說了幾回話, 看了幾次戲,就將彎彎的事情抗在了自己身上,瞧瞧, 可一刻也沒有停過。”

  便有夫人道:“是啊, 實在是莫少夫人這事情太過於……那樣, 你懂吧?我就不明說了, 哎, 造孽哦,咱們家的女兒哪裏有這樣的。”

  是啊,沒有這樣的, 雖然京都也隱隱以江南女子德行為風向, 漸漸的不再出門跑馬,漸漸的不再成群結隊的踏春,但是京都女子再怎麽樣, 也沒有這般要被逼死的。

  上位者,無論發布了什麽樣子的政令, 那都是給別人看的,自己家的孩子,哪裏舍得作踐?

  一位年老一點的夫人道:“皇後娘娘去年還主張賢德,但輪到阿霜丫頭的時候, 她雖然沒有出麵,但是南陵公家可也沒有給陸家麵子,這背後說不得就有皇後的支持,再者說,當日陛下親臨南陵公府,怎麽一去,就發生了陸家的事情?”

  她是小聲的跟親近的人說,所以說的格外的小聲,卻也沒有委婉,直接的道,“所以說,這裏麵的彎彎道道,可得細細琢磨琢磨,陛下和娘娘尊崇什麽,又在搖擺些什麽,咱們這些人,猜不準,隻能看著,可是阿霜卻沒準能猜得準,你們想想,陛下在阿霜自小的時候,是不是就常讚她懂聖心?”

  這還真是。

  於是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看向蘇彎彎的院子,都有些深思。

  折霜則在忙完後,便急忙過來招呼。“原來是柏國侯老夫人,失禮了,之前梨園還新編了一曲西廂夢,我聽著就像是您喜歡的,結果後麵事情太多,總忘了邀您一起去聽聽。”

  柏國侯老夫人笑的很是慈和,“我也是正在外麵喝茶呢,聽聞此事,倒是震驚——不過卻是傳話的人沒有傳對,說是莫少夫人已經去世了,這可真是,便將我嚇著了,連忙趕了來。那孩子我是見過的,最是溫厚良善不過,怎麽就突然尋短見。”

  折霜歎氣,一邊去扶柏國侯老夫人,一邊讓秦媽媽和眾丫鬟引著各家夫人去堂廳。她請眾人坐下,也不說到底如何了,隻唉聲歎氣,道:“我想著,她這是心結,雖威遠侯家的嬸子讓我去請幾位嬸娘過來幫扶著,可我是真沒想到,驚動了這麽多人,倒是我的罪過了。”

  各家夫人就都道不要緊——其實她們大多數隻是湊數過來看看的,都在京都住,都有麵子情。

  “不打緊,阿霜丫頭,我托大,仔細的審問你幾句,你可要如實回答我。”柏國侯老夫人道。

  折霜點頭,看過去,道:“老夫人,您隻管問,驚動了您老人家,我回家阿娘該罵我了。”

  如此給麵子,柏國侯老夫人很是滿意,問,“我且問您,我聽外麵說,這……這大少夫人尋死,是蘇家大人寫了信來,讓她,讓她守,麽?”

  折霜就用帕子掩住嘴角,點頭道:“我是這般聽見的。”

  至於聽誰說,就沒有細說。

  但眾人都想到這是蘇彎彎說的。

  柏國侯老夫人就舉著拐杖狠狠的在地上碰了碰,“如此……如此之事,哎,哎——”

  竟然生出一些悲腔來。

  折霜仔細回想柏國侯老夫人的生平,實在是想不出她有沒有類似的經曆,不過此時也不用想太多,她走過去,輕輕的跟柏國侯老夫人道:“我記得,小時候在宮裏的時候,有一回陛下送了一批上好的蘭州絲綢給皇後娘娘,我見了便想著要,娘娘嫌我煩,便讓太子阿兄帶我去花園裏麵玩木劍。”

  屋中的人都傾身聽她說話。

  不管今日是為了什麽事情,但折霜能開口陛下,閉口皇後娘娘,笑著再親昵的說一句太子阿兄,那便坐在這裏的人,都不管是誰,都沒有她的身份高貴。

  柏國侯老夫人就暗暗點頭,見她鎮住了堂庭裏麵的人,便不再開口說話,而是朝著她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折霜便點頭,道:“我得了木劍,卻還是想著絲綢,還是想回去要絲綢,可娘娘不給我,我便帶著小宮女,蹲在了陛下進後宮的一條小道上。”

  這般鋪墊,足以吸引住了所有的人的目光,折霜便笑著道:“我說,我要絲綢,也要木劍,能不能陛下再給我一些絲綢,這樣我就得了娘娘的木劍,還能不搶她的絲綢?”

  一些夫人笑起來,道:“你這主意倒是好,那陛下是怎麽說的?”

  折霜道:“陛下說,人都有貪念,我說出來了,很好。”

  “多的是人貪念不說,隻藏在心裏,不過他是陛下,站在高處,遠遠的就看出來了眾人所想,所以看見那些藏著掖著自己貪念的人,便更加的不喜。”

  此話一出,眾位夫人借微微垂頭,心中大概知道了折霜的意思。

  這是在說蘇家大人貪念太重。

  那他貪念的是什麽?是外麵謠傳的官職?還是其他的什麽?

  無論是什麽,眾人心中都打起了嘀咕,折霜看看,便又笑著道:“所以,我這個人,自來貪念就甚,便也跟陛下保證,我就是貪,也是貪在麵子上,不會藏在心裏,不然就有負陛下的教導。”

  然後話鋒一轉,憂愁的道:“哎,當初,我想要絲綢,就知道去找陛下討要,可如今,我是貪心讓彎彎活著,卻也不知道要去做些什麽。”

  為什麽不能做什麽?眾人心裏都有數,因為人家爹逼著自家的閨女去死,旁人能說什麽?

  這才是最難斷的家務官司。

  夫人們唉聲歎氣,然後遠遠的傳來威遠侯夫人的聲音,柏國侯夫人便道:“自來這丫頭的聲音是最響亮的。”

  威遠侯夫人帶的人不少,見了柏國侯老夫人,愣了愣,道:“您老來了?哎喲,這可是阿霜丫頭的孽了,我讓她去請幾個人,誰知道她竟然連你也驚動了。”

  柏國侯老夫人招招手,讓威遠侯夫人過去,問道:“我且問你,莫家大少夫人怎麽樣了?”

  威遠侯夫人就抹抹眼淚水,道:“上天保佑我今日做了件善事,幸而我心裏對阿霜有所求,請了她上門,閑聊時聽聞了彎彎有死意的事情,她們年紀小的不知道,我吃了這麽多年飯還能不知道嗎?我啊,是馬上就讓人套了馬車來。”

  “正好,就差一點,便救不回來了。”

  “那勒痕,不是一時半會就勒出來的,是真心存了死誌,哎,我們在裏麵好說歹說,她卻隻閉著眼睛流眼淚珠子,我是沒辦法了,出來請阿霜進去,畢竟她們兩個還算好。”

  折霜就站起來,“那我就去看看,嬸嬸姐姐們,我和威遠侯嬸子等這事情過去了,再請你們過去做客。”

  眾人就道:“你先去吧,人命要緊,我們不過是走走。”

  折霜就感激的笑笑,連忙走了。

  等到了蘇彎彎屋子裏麵,隻剩下桃令和承恩侯家的幾位姑奶□□在,她們性子都還好,雖然隻道家裏丟大臉了,但人家連命都要舍了,給自家外甥陪葬去,那還有什麽可埋怨的?

  於是見了折霜來,便都小聲的跟折霜道了幾句謝,然後出門去了。

  折霜就看向桃令,“你守著屋外,誰也別給靠近。”

  桃令點頭,“好。”

  折霜等桃令出去,然後門一關,屋子裏麵瞬間變得陰涼起來,這才推開了窗戶,伸出脖子看看四周,見確定無人,這才道:“彎彎啊,你也下的去狠手,我不是說了嗎?稍微做做樣子就成了。”

  她心疼的道:“痛嗎?”

  蘇彎彎搖頭:“這點痛算什麽。”

  並且她曾經受過的痛苦,脖子上麵勒一勒,根本不痛不癢。

  想到她曾經受過的罪,折霜心中再度歎息,道:“快了,快了,隻要過了這關,我們就能贏。”

  她過去,小聲的道:“你父親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即便有人給他寫信,我也有辦法讓接不到信。所以,他進京都之後,不會知道京都現在的事情。”

  然後道:“我已經請我的兄長給了我一個謀士。”

  蘇彎彎抬頭,“我父親那邊,你已經行動了嗎?”

  折霜:“對,自從你告訴我,他是個官迷之後,我就有了計策,有弱點的人最好攻陷,他喜歡做官,又在官場經營多年,對事物已經有了判斷,輕易的去引著他做事不易,不過,隻要有誘惑,他不心動,那便是誘惑不夠。”

  她隻歎氣,“隻是到時候,怕不是我們說他逼著你去死,而是真的逼著你去死了。”

  折霜之所以會想著利用蘇大人,便是他之前的為人實在是讓人不恥。

  在蘇彎彎受罪的半年之內,她曾經寫過好幾封書信給蘇大人和蘇母,可卻都沒有接到他們說來救她的消息,隻一味地在書信裏麵說些讓她順從的話。

  那是在蘇彎彎最為難過的日子裏讓她絕望的話。

  “你嫁了出去,便是莫家的人,既然莫知曉已經生不出孩子了,你接下來要打算的,就是出麵寄養一個孩子在膝下,這樣一來,你就是有兒子的人,百年之後也有個人給你供奉。”

  “男人就是這樣,總是想著外麵的,可等他們想通了,就會回心轉意,你的模樣不差,性子又好,日常多多勸慰,將來一定是有好日子過的。”

  諸如此類的話,寫了很多,可是從他們密密麻麻的字跡裏麵,蘇彎彎隻看見了絕望,從來沒有看見過生路。

  她隻有給自己謀一條生路。

  “她們不要我,我也不叫他們了。”蘇彎彎喃喃道:“既然將我賣給了莫家,一次性的買賣,我便跟他們沒有半點關係。”

  “我隻是心疼我的那些妹妹們,心疼她們將來跟我是一樣的下場。”

  她昂起頭,“阿霜,你說得對,隻有我豁出去了,她們才有一條生路。”

  折霜就走過去摸摸她的頭,道:“你的父親,母親,兄長,都唯利是圖,那便再讓他們選擇一次,如果他們選擇的依舊是讓你死,那他們自然不會上當,可若是他們選擇讓你死,我便——也能讓他們走向地獄。”

  “十八層地獄的門開著,進去或者不進,全在他們自己。”

  ……

  這邊正說著蘇家的事情,那邊蘇老爺正坐在馬車上麵,在跟蘇夫人說自家女兒的事。

  “這回進了京,彎彎必定是怨恨我們的,可她是個一向良善的孩子,螞蟻都舍不得踩死,還要特意讓個道,你跟她服服軟,千萬讓她守,,這輩子就安安分分的待在承恩侯府,別想著再嫁。”

  第61,

  蘇夫人抹著眼淚水,哭道:“還能怎麽辦呢?也隻能如此了,我這可憐的丫頭,本是想著讓她嫁過去享清福的,誰知道卻出了這樣的事,我這心裏難受了一年,日日都不得安歇,將來閉了眼睛,最掛念的應該也是她。”

  她又道:“這回你去京都,承恩侯可答應了給你謀個京都的差事?”

  蘇老爺點頭,“是個四品都是,於我而言已經很好了,怕是將來就要老死在這裏。”

  他說著說著就開始笑,“說不定,我還能給你掙一個誥命做做。”

  蘇夫人也跟著笑起來,“是不是誥命夫人,我難道還有的挑嗎?替你們蘇家生兒育女,哎,如今連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寶貝女兒也怪罪我了。”

  蘇大人也跟著歎氣,但卻覺得是值得的。

  “我聽聞京都改嫁之風雖然不盛行,卻也是有的,並不是稀罕之事,彎彎寫信回來,我一聽便覺得要壞事,咱們家的根在徐州,那麽多的姑奶奶和姑娘,出嫁了的沒有出嫁的,若是她和離了,咱們家的名聲怕是不好聽,連累了家中的女子們。”

  蘇夫人聽話聽音,沉默了一瞬,歎氣,“我至少你的話意,彎彎是個聰慧的孩子,即便你不說這句話,她也會如此做的,姐姐妹妹之間,自來都是她最懂事,妹妹們想要的,她都願意讓出來,即便自己喜歡,也總是笑著說不喜歡。”

  這般的女兒,本就是她的驕傲,無奈造化弄人,隻能孤身一輩子,實在是讓她心中不好受。

  正在難過,突然馬車一陣顛簸,馬兒嘶鳴,就見自己家的馬車都陷入了泥潭之中。此處為山路,求救無門,其中等了半響,才有一個中年儒生模樣的人架著車來,蘇老爺連忙前去求救,儒生是個好心的,答應去幫他們報信,叫人來拖車。

  蘇老爺大喜,心道總算遇見了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