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墳頭草(22)  荔枝巷子吧,那裏離夫……
  第22章 墳頭草(22)  荔枝巷子吧,那裏離夫……

  九月九日重陽一過,就開始下雨了。

  折霜還挺喜歡下雨天的。

  “有整個天地靜下來的感覺。”她坐在遊廊坐凳上,伸出手接了一手的雨水,然後又灑出去,道:“你喜歡聽雨嗎?”

  刕晴牙搖頭,“沒有。”

  下雨天不能做活了,就得閑在家裏,可是閑著也不能幹閑著,手裏還得有活。比如,他就要編織一些家裏需要的小東西。

  “背簍,給小妹,她一年比一年大,需要的背簍大小也不一樣。”

  “籃子,給小弟,他喜歡去挖野菜。還要去打豬草,家裏的豬草都是他剁的,跟豬也最有感情,年末殺豬的時候,他還偷偷的躲起來哭。”

  刕晴牙一邊回憶著道:“大弟弟就調皮一些,他還喜歡打架,鑽林子,上樹掏鳥窩,每每都將衣裳勾破,又不敢告訴阿娘,便偷偷的將衣裳給我,我來給他補。”

  這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小家,也是極為普通的村子日常,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果沒有那場災難,他依舊活在那個小鄉村裏,過了年,估計就要說親了。

  刕晴牙也伸出手接住了一些雨水灑出去,笑著道:“夫人,我可是搶手的很。”

  折霜:“嗯,看的出來。”

  她伸了個懶腰,“比起你,我小時候好像沒什麽可說的——不過,跟你的大弟弟有些像。”

  她也很皮。

  第22,

  “好在我沒有三個哥哥皮,我阿爹阿娘便隨我去了。”

  她笑著道:“有一回,我將人的牙齒給一拳打掉了,我阿爹要打我,我阿娘就抱著我哭,說我三個哥哥每回都打的頭破血流的,也沒見我阿爹怎麽樣,如今我隻不過打掉了人家一顆還能生的牙齒,就要揍我,真是偏心。”

  “我爹就氣急,但是又沒辦法,便隻能帶著我去道歉。”

  刕晴牙很是羨慕。

  “夫人,在殺人之前,我其實沒有打過架呢。”

  折霜:“也無妨,我不也沒殺過人嘛。”

  她輕輕的將手遮住嘴巴,打了個嗬欠,“我下午就要回去了,你安心在這裏養著,還是跟我去荔枝巷子裏麵?”

  刕晴牙笑起來,“荔枝巷子吧,那裏離夫人近一些。”

  折霜就看了他一眼,眉毛挑了挑,沒說話,隻站起來,將一隻發冠給了他,“早上在庫房找到的,給你吧。”

  刕晴牙當場就用上了,然後站起來,對著廊下的池水照了照,“夫人,好看嗎?”

  折霜坦誠的點頭,“很好看。”

  這麽一張臉,配什麽都是好看的。

  兩人沿著遊廊慢慢的走,這已經成為了他們的日常。

  秦媽媽就守在遊廊口,見了兩人來,連忙道了一句:“少夫人,馬車都準備好了,雖還下著雨,但雨不大,能走。”

  折霜嗯了一句,道:“待會回去的時候,就讓秦雨陪著刕晴牙去荔枝巷子裏麵吧。”

  秦媽媽哎了一聲,心中縱然有不滿刕晴牙的地方,但是少夫人發話了,她也不敢多說什麽。

  於是馬車在城中分開,一輛駛向了文遠候府,一輛駛向了荔枝巷子。

  折霜下了馬車,陸琴之和陸明之就來了。

  兩人嘰嘰喳喳的圍著折霜說話。

  “怎麽句敢貪銀子,嫂嫂,你怎麽處理他了?”

  折霜笑吟吟的,“送官了。”

  她道:“有什麽事情,交給朝廷就好。”

  然後問陸明之,“最近事情多,沒有去考校你,可有落下功課?”

  陸明之搖頭,“嫂嫂,我都溫習過了,沒有什麽不會的。”

  折霜便隨意的抽了他幾篇文章,見他答的好,滿意的道:“看來你花費了不少的功夫。”

  陸明之就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嫂嫂說過,我雖然不甚聰慧,但是可以努力,隻要堅持做下去,肯定能打敗那些有天賦卻半路放棄的。”

  折霜點頭,“你能這般想,便是難得的。”

  又去問陸琴之,“可有認真拉弓射箭?”

  陸琴之:“有的,每天都在練習。”

  她挨在嫂嫂的身上,道:“今日早上,隔壁街的莫家大少夫人還送了帖子來,說是想約你出門去看戲。”

  陸琴之好奇的道:“嫂嫂,她怎麽突然跟你好了?”

  折霜就笑著道:“許是境遇相同?說了幾句話,便覺得能談的來,便約好了日後一起多走走。”

  這也沒什麽奇怪的,陸琴之覺得那位莫少夫人更加可憐。

  “聽聞莫家大少爺還在找那個男人呢。”

  孩子們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尤其是京都的少爺姑娘們,鬼精鬼精的。

  陸明之跟陸琴之兩人交流信息。

  “我聽威遠候家的老三跟我說,莫家大少爺以前就去過小倌館。”

  “我也聽聞了,今日還跟阿娘說,以後給我找夫婿,可得打聽好了。”

  陸明之:“……”

  你才十歲呢,就說這個,不合適吧?

  陸琴之卻歎息道:“其實打聽也沒用,你們看大哥哥,多老實的人啊,結果成婚了就變壞了。”

  陸明之便去看折霜的臉色,見她沒有什麽變化,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又看陸琴之,無聲的張嘴:不要掃興。

  陸琴之就撇撇嘴,哼了一聲。

  折霜看著好笑,覺得兩個孩子之前好像也沒有如此親密,她這段日子不常在家,他們好像玩去一塊了。

  於是便道:“你們晚間便在這裏用膳吧,我讓人去跟母親說。”

  兩孩子就高興的直點頭。

  “好啊,很久沒有跟嫂嫂一起了。”

  秦媽媽在外麵聽的歡喜,然後親自去陸夫人的院子裏麵,誰知道剛進去,就聽見有人在那裏哭哭啼啼。

  是那個柳姨娘!

  秦媽媽不甚高興,卻礙於主仆,隻低頭道:“二少爺跟三姑娘都想念少夫人的緊,說是要留下來用膳,少夫認便讓老奴來稟您。”

  陸夫人正被柳姨娘哭的煩,聞言道:“此種小事,不用來回我。”

  秦媽媽便又道:“三姑娘還說承恩候家的大少夫人送來了拜帖,少夫人覺得不好駁了她的麵子,便應了,明日應要去城西的梨園一趟,問夫人您要不要一起?”

  陸夫人不喜歡聽戲。咿咿呀呀的,一點兒都不痛快。倒是折霜喜歡聽,陪著一些老封君們總是聽得歡歡喜喜。

  陸夫人就道:“讓她自己去吧。”

  再說了,她去做什麽呢?兩個小媳婦說自己丈夫養外室,她這個婆婆在旁邊教育她們嗎?

  不是那麽一回事。

  等秦媽媽走了,柳姨娘才敢繼續哭。

  她捧著肚子,道:“夫人,若不是活不下去了,妾身也不會求到您跟前來。您也知道,靜竹軒那邊跟仆人房連在一塊了,昨兒個晚上,他們不知因什麽吵了起來,鬧了大半宿,妾身便是要跟著一起受罪,半夜裏還輾轉反側不能睡——夫人,妾身受罪不要緊,但是妾身肚子裏的孩子——”

  又是老腔調,總拿孩子出來說嘴,但是陸夫人覺得,若不是看著她肚裏孩子的麵上,便可以將她掃地出門了。

  本就是為了孩子,自己才如此對折霜忍氣吞聲,一個婆婆不像婆婆,她兒子也才活成了個笑話。

  如今,要是孩子出了什麽事情,那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她想來想去,倒是覺得柳姨娘說的有道理。

  便忍了忍,厭惡的看了柳姨娘一眼,最終還是道:“既然如此,你就暫時住在我這裏的廂房裏吧。”

  柳姨娘本以為這次也是無果而終,誰知道真求成了,歡天喜地的回去帶著丫鬟婆子搬東西。消息傳到折霜那邊,真正的讓折霜再次驚歎一句陸夫人的智慧。

  她就不怕自己去駁了她的臉麵麽?

  折霜笑起來,歎氣道:“怎麽之前沒看出來,這對母子如此的蠢笨。”

  她將從莊子裏帶回來的木雕一件件的擺在多寶閣上,然後看著上麵的木雕道:“秦媽媽,你親自去將昨晚上鬧事情的人發賣了。”

  秦媽媽點頭,即刻領命而去。

  一群蠢笨的東西,竟被個姨娘挑撥起來。

  府裏要發賣人,自然要通過陸夫人,這廂她剛將柳姨娘接到廂房,那廂折霜就要發賣奴婢,當真是一點兒臉麵都不給她留,陸夫人氣的腦袋發暈,然後拉著回家的陸遠之道:“你那個媳婦,真要整治整治了。”

  陸遠之卻喪氣的道:“阿娘,你就別惹阿霜生氣了,不然受苦的還是我。”

  這幾日他去太學院裏麵,都會受到別人的調笑,說他被妻子打了,這才告假。這事情還是阿霜在陛下的麵前說的,他否認不得,實實在在的遭受了好幾日的屈辱。

  陸遠之就歎氣,“況且,這幾日大兄就要從雲州回來了,我還是老實些好。”

  他說的大兄是折霜的兄長折霖。

  折霖一直都在雲州那邊帶兵打仗,得封戍邊大將軍。

  他道:“半年前大婚,他本是要回來的,誰知道大秦跟金國起了衝突,這才耽誤了。如今回京,兒子卻帶了個外室回家,阿娘,你想想大兄自小對阿霜的寵愛,再想想他的脾氣——這些日子,咱們都彼此消停些吧。”

  他甚至還有些埋怨陸夫人和柳柳,“這種時候,還換什麽屋子,左右不是你們挨打?”

  陸夫人就氣的不行,但是到底害怕,晚間等文遠候回家,就問他折霖的事情,誰知道文遠候聽聞她將柳柳挪到了廂房,大怒道:“蠢婦!”

  哪裏有將兒子的妾室挪到自己的宅子裏養的。

  於是憤然離去,去陸明之姨娘那裏休息去了。

  陸夫人:“……”

  她實在是搞不懂了,為什麽事情變成了這模樣!

  第二天折霜要出門的時候,陸夫人就試探性的派了陸媽媽來示好,結果折霜卻坐在馬車,麵都沒見陸媽媽,直接讓秦向趕著馬車出門,陸夫人這才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眼淚連連,委屈的道:“阿霜實在是太囂張了,我這哪裏有做婆母的架勢,不如給她做媳婦吧。”

  心中倒是生出了一份怨懟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