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墳頭草(2)  不然就和離。
  第2章 墳頭草(2)  不然就和離。

  養外室這件事情,折霜從來沒想過會出現在陸遠之身上。

  她眼裏的陸遠之膽子小的很,他們又剛剛成婚,哪裏就到了養外室的份上?

  再者說,他求娶自己的時候,還允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不會有妾室通房。

  這才多久啊。

  她朝著心腹問:“你確定自己沒看錯?”

  心腹是她的奶媽媽,姓秦,她擦眼淚道:“不會看錯的,少夫人,老奴還打聽了,說是那狐狸精家裏本來貧窮,如今靠著大少爺住進了大宅子,已有……已有半年了。”

  折霜:“……”

  半年?

  他們成婚,也才半年啊。

  她突然間有些懷疑自己。

  她真的認識陸遠之嗎?

  折霜自小就是心裏有主意的人,但是此時此刻,她心裏生出一些茫然。

  秦媽媽看看自家苦命的少夫人,再次抹了一把眼淚水,然後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少夫人,那個賤人,還有了孩子!”

  她家夫人還尚未有孕,外麵的賤人竟然敢懷了野種,賤皮子太囂張!

  折霜:“……”

  還有孕了啊。

  她坐在椅子上,沒有開口說話,反而細細回想那些已經初顯端倪的小事。

  比如,陸遠之那心虛的模樣,比如,他這半年來常去的友人家。

  她心裏湧起了一股怒火。

  青梅竹馬,她自認是將他看的透徹,誰知道自己竟然瞎了眼睛。

  秦媽媽還在抹眼淚水,也不敢再說話,隻一味在心裏心疼自家少夫人。

  好一會兒,她才聽見少夫人道:“明日,你帶我去看看。”

  她得親眼看看,隻有自己親眼看過了,確定了,才能知道後麵該怎麽做。

  秦媽媽哎了一聲,然後看看天色,“大少爺怕是要回來了。”

  其實這時候本該是要回來的,可這半年來,他時不時就要去“訪友”,就回來的晚些。

  秦媽媽哭的太久,眼睛腫了起來,折霜讓她先下去敷敷眼睛,然後站起來,走到窗戶邊,將掛在窗邊的大刀拿下來在手裏比劃了下。

  陸遠之一進門,就見著了那把大刀向自己的方向砍了來!

  他驚嚇一瞬,後退散步,害怕的擦了擦腦袋上的冷汗,“阿霜,怎麽,怎麽在屋子裏麵練刀?”

  折霜看了他一眼,道:“隻是看見了刀,便手癢拿下來比劃比劃。”

  陸遠之就連忙過去將刀拿過來掛好,拉著折霜到一邊坐下,看看她,又低頭,唉聲歎氣。

  折霜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

  她緩緩的將一口氣舒出來,問:“怎麽了?你這兩天,好像做了虧心事一般。”

  陸遠之聽見虧心事三個字,就嚇了一跳。

  他連忙抬起頭,“沒有沒有,就是……就是……就是讀書太累了。”

  其實是柳柳又催他了,今日她用孩子說了好一頓話,說沒爹的孩子多可憐,聽的陸遠之心中已經漸漸的打定了主意。

  他還是決定將柳柳接回來。

  畢竟是他的孩子,沒爹的孩子確實太可憐了。

  他想,他的孩子就是阿霜的孩子,隻要將柳柳的孩子寄名在阿霜的名下,阿霜會不會歡喜一些?

  他都想好怎麽跟阿霜說柳柳的事情了。結果回來被阿霜的刀一虛砍,到嘴邊的那些話,又回到了肚子裏。

  他依舊不敢。

  折霜慢吞吞的看了他一眼,道:“父親半年前奉陛下之命跟隨三皇子殿下去江南賑災,臨行前叮囑我要好好看著你讀書,你這些日子訪友,回來的越來越晚,晚間也不見看書,學問可落下了?如今父親快回來了,你仔細些學問,別到時候問你什麽,你都答不出。”

  陸遠之的頭又低了下去。

  他學問本來就不好,父親在家的時候沒少罵他,如今父親走了半年,他又跟柳柳偷著恩愛,所有的心思都不在讀書上,別說新的文章了,就是舊的,他都忘記得差不多了。

  於是越發惶恐,又唉聲歎氣起來,在屋子裏急的轉圈圈。

  折霜就發現自己變了。

  自小,陸遠之著急的時候就喜歡這樣唉聲歎氣的轉圈圈,她以前覺得他這般模樣討人歡喜,便總笑盈盈的看著他,然後幫他出主意。

  但是現在……她隻覺得陸遠之以前應該是給自己下了蠱——如此無能懦弱不爭氣的模樣,簡直是見之一次就惡心一次,她的眼睛是多瞎,才能覺得他討喜?

  她痛苦的閉上眼睛,道:“你去書房讀書吧,今晚就在書房裏睡下吧。”

  陸遠之沒有想太多,他也想臨時抱一抱佛腳,多背得幾篇文章。於是柳柳和孩子也被他忘記了,自顧自的往書房跑。

  折霜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又皺起了眉頭。

  小丫鬟不知道陸遠之養外室的事情,見少夫人皺眉,還以為她擔心,笑著道:“少夫人不用擔心,有您勸著,即便少爺背不出書,侯爺想來也不會責罰少爺的。”

  折霜卻沒有答她的話,而是道了一句:“你看他,像不像一隻垂死掙紮的鴨子?”

  小丫鬟頓了頓,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少夫人自小就討厭吃鴨子,見了鴨子便厭煩,所以她們給她準備的任何東西裏,從來都不敢有鴨子的圖案。

  小丫鬟心裏就道了一句:之前少夫人還說少爺的背影像鬆柏,怎麽突然就變了?

  ……

  一晚上沒有睡,第二天清晨,折霜忍著氣按照慣例送了陸遠之出門後,又去陸夫人那裏請安。

  文遠候陸家家裏人口簡單,上有陸侯爺和陸夫人,下麵隻有三個孩子。

  嫡出大少爺陸遠之,庶出二少爺陸明之,今年十三歲,再有就是嫡出的三姑娘陸琴之,尚且才十歲。

  折家肯將折霜嫁過來,也有看中陸家門風和人口簡單的緣故。

  陸侯爺不重色,隻有一個妾室,妾室還是陸夫人的陪嫁,聽話的很,陸家一門裏,再沒有其他府裏那些烏煙瘴氣的事情。

  折霜之前也是如此想的,她想,陸家簡單,陸遠之也簡單,她將來,想來也會簡單的過完這一生。

  誰知道陸遠之成婚沒幾天,就在外麵找了外室,外室還有了身孕。

  她深吸一口氣,喝下一杯茶,跟陸夫人道:“母親,我最近盤賬,發現楊柳街那邊一家鋪子的賬麵有幾處不詳,今日怕是要去一趟,我記得母親喜歡吃那邊的桂花糕,可要給您帶些回來?”

  陸夫人歡歡喜喜,她點頭,“好啊。”

  剛說完,就見二少爺和三姑娘來了,兩人行了禮,三姑娘率先坐到折霜旁邊的椅子上,問:“嫂嫂,我們今天還練習弓箭嗎?”

  陸夫人就笑著道:“今兒你要自己練習了,你嫂嫂要出門查賬呢。”

  三姑娘有些失落,她一直都很黏折霜,聞言歎氣,“那嫂嫂可要早點回來啊。”

  折霜摸了摸她的頭,“好。”

  二少爺陸明之平日裏不太說話,性子也有些悶,不過對折霜這個自小就熟悉的阿姐,他還是樂意說幾句的。

  “嫂嫂出門記得帶傘,今日這天,怕是要下雨。”

  折霜哎了一聲,“多謝你。”

  然後出門,先去了鋪子裏。

  今兒出門隻帶了秦媽媽一個,兩人關起門來,秦媽媽又要掉眼淚水了。

  她道:“楊柳街旁邊就是秋安巷子,那裏邊的宅子可不便宜,都是一千兩起賣,大少爺就給那狐狸精買在了秋安巷子。”

  折霜:“他平日裏的銀子都是走的公賬,一千兩是大數,母親定然沒有給他,你說,他的銀子從哪裏來的?”

  秦媽媽搖頭,“老奴也想不出來。”

  折霜站起來,打開窗戶,透了一口氣。

  ——她其實對陸遠之一點兒也不了解。

  她喃喃了一句:“希望是搞錯了……不然——”

  不然就和離。

  她毅然決然的睜開眼睛,喚掌櫃的進來看了賬,道:“賬是對的,應是我之前看錯了。”

  掌櫃的這才舒了一口氣。剛剛少夫人進來說要再對一遍賬本的時候,他魂都沒了。

  非是他做了假賬,而是怕出差錯。誰敢犯在她手裏?

  折霜借了查賬出來的,又走完了過場,便要辦正事去。她戴上了長紗帽,遮住了大半個身子,然後差人去買桂花糕,自己帶著秦媽媽去秋安巷。

  她坐在進秋安巷子必經的茶館裏,臨窗靠著,叫了茶,一杯一杯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遠之。

  然後又一個女子走了出來,明顯是來巷子口接他的,兩人抱在了一起。

  女子將陸遠之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摸了摸,像一對小夫妻般說說笑笑轉身進巷子裏麵去了。

  折霜蹭的一下站起來,手緊緊的捏在杯子,死死的盯著那兩個背影,心中湧起了一股想吐的衝動。

  惡心!陸遠之這個賤人!

  秦媽媽連忙扶著她,焦急的道:“少夫人,你臉都白了,可要緊?”

  折霜閉上眼睛,一時間覺得天旋地轉,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凳子上,秦媽媽正關切的看著自己。

  折霜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回家去。”

  秦媽媽哎了一聲,正要走,就聽少夫人道:“不是回陸家,是回我南陵公府。”

  她堅定的道:“回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