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風雲突變情更深15
  第64章風雲突變情更深15

    既醒,滿頭大汗的裴焱抬手摸上胡綏綏的脖頸,確定頭與頸並沒有關係,才鬆下一口氣。

    他夢見有人舉刀擬妻女之頸,不迭阻止,刀落下,血四濺,兩顆頭顱骨碌骨碌,留下一條淋漓血跡,似車輪一樣滾到腳邊。

    夢裏到處是鮮紅色,刺得人眼疼心慌,分不清夢與現實。

    胡綏綏把秀臉緊偎在裴焱微濡的臉上,擔憂地發問:“裴裴,你剛剛做噩夢了嗎?流了好多汗。”邊說邊拿手背擦裴焱額上的汗珠子,一隻手擦不幹淨,就用兩隻手來擦。

    裴焱用氣若遊絲的聲音回:“是啊,做噩夢了……還好隻是個夢。”

    最後一句話裴焱說給自己聽的,耳尖的胡綏綏也聽見了,裴焱醒後形狀難看,心知這個夢可怕,她不忍多嘴問是什麽夢,怕裴焱回答時會回憶夢中的一情一切,再增害怕。

    胡綏綏分隔兩股,跨坐在裴焱的腹部處,嗬熱掌心,戤在裴焱冰冷突突亂跳的太陽穴上,嬌喉宛轉,念道:“噩夢噩夢,撮鹽入水,噩夢噩夢,速速遠去,噩夢噩夢,再敢來擾,綏綏咬碎你是也。”

    兩邊的太陽穴捂熱後,噩夢帶來的恐懼感慢慢消失,裴焱露出笑容,如果不是做了噩夢,胡綏綏的舉動會往調情兩字上靠邊。

    看著胡綏綏,裴焱氣定神閑,他沒有天真爛漫的年少,但今晚在胡綏綏這裏感受到了天真爛漫,像春日裏遠離煩惱生機勃勃生長的小草,像夏天裏遠離塵囂無憂無慮的河魚。

    胡綏綏念到口困,聲音越念越小,最後與裴焱下頜互抵,道:“裴裴,你現在覺得好些了嗎?”

    “好是好了,不過我快被變成一塊人形餅了。”裴焱淡淡回道。

    裴焱的身體承受著胡綏綏身上所有的重量。

    胡綏綏的腰和四肢上多餘的肉一塊一塊地加起來,壓得他胸口發悶,四肢疼痛,腹部上也酸溜溜的,裴焱宛轉表達,可胡綏綏頭腦太天真,一時聽不出話中之意,傻乎乎反問:“裴裴是餓了?所以想吃餅?餅沒有,但是綏綏有雞腿,綏綏今晚隻吃了三個雞腿,還有一個雞腿在鍋裏,餾一下就能吃了。”

    “我是說,你把身子全壓上來,我有些受不住……”裴焱有滋有味地戳胡綏綏腰際上的一塊肉,“胡綏綏,你一天吃四隻雞腿,肉都長在這裏了,沒點自知之明……”

    胡綏綏天真,但腦筋沒有打死結,話說得如此直白,怎還聽不明白。她口裏不回應,肚子裝滿詭計,從裴焱身上下來後,將身兒弓成熟蝦一般,麵壁躺下。

    裴焱翻身抱住嗔容可愛的胡綏綏:“氣性也忒小,常與我合氣,綏綏說我是偽君子,那綏綏是個真小人。”

    “嫁雞隨雞,家狗隨狗,隨著隨著,品性也就一樣了唄。累了,睡吧。” 胡綏綏往裏挪身子,遠離挨上來的裴焱,強唇劣嘴,沒好氣駁回去。

    “唉,是我說錯了話,綏綏別惱。”

    裴焱顏甲再挨上去,肉兒相貼時,他聽見胡綏綏微弱斷續的鼾聲。

    說睡便睡,周公這麽急忙把她引入夢中去,是要說些什麽悄悄話?

    裴焱心裏道。

    胡綏綏睡下,沒人與自己說話了,裴焱慢眨幾個眼,慢慢的上下眼皮泌出黏膠,他也睡了過去。但很快又驚醒過來。

    不是被噩夢驚醒,而是有重物毫無預兆地壓住了肚子,裴焱痛吟著剔開眼,剛剛睡在身旁的胡綏綏,此時四仰八叉,一顆腦袋便和倒掛似的,橫躺在他的肚子上盈盈喘笑不已。

    “胡綏綏你做什麽?”

    “夢見一群粉蝶,綏綏喜歡極了,沒忍住撲過去,夢裏撲過去,不想夢外也撲了過去,不小心壓到了裴裴。” 胡綏綏打帳今晚就這麽睡下,“枕裴裴的肚子比枕枕頭舒服。”

    說話時胡綏綏慧黠的眼憑眨。

    裴焱慧眼一觀,看透她在撒謊,什麽撲粉蝶,分明是逞報複的快意,冷笑一聲,回:“你舉止不輕盈,撲粉蝶,粉蝶要碎骨了。”

    胡綏綏再忍不住氣,劈裴焱的胸一拳打去:“哼,有本事就不要讓我吃雞腿。”打一拳猶覺不夠,張嘴就把他下頜咬。

    裴焱沒有閃開,吃下這一拳和這一啃咬,是有幾分疼痛。

    胡綏綏咬住下頜不放,他隻好捂住發疼的胸口笑回:“可我就是有本事讓你吃雞腿了。你嘴裏兩排牙是用來吃雞腿的,再不鬆開,等天明,它們就再也享受不了雞腿的味道。”

    言外之意是再不鬆開就要拔她牙齒。

    牙齒當然重要一些,胡綏綏鬆開牙齒,幽怨地翻上一個白眼:“以前裴裴拿火來嚇唬綏綏,打綏綏說最喜歡的東西是火以後,裴裴就用拔牙來嚇唬綏綏,忒沒良心,把綏綏當毛團來欺。”

    裴焱壓她後頸,令她不能抬頭,覷準粉唇裏的四顆瑩白的小尖牙,趁胡綏綏說話之際,手快捏住其中一顆。

    小尖牙比其它牙齒長了半個頭,裴焱輕而易舉地就捏住了。

    胡綏綏頭不能抬,唇不能合,在哪兒氣急敗壞。

    裴焱回道:“這不是嚇唬,是調情。”

    嚇唬也好,調情也罷,裴焱捏她牙做甚,胡綏綏瞪大雙眼,裴焱捏夠了才放手,手鬆開,臉湊上去,與她來個四唇相接:“拔你牙說說而已,你們狐狸的牙,能齒決硬物,必要時大有用處,姝兒今次能虎口逃脫,全靠兩排牙,如此有用,我怎會拔你牙。”

    “嗬嗬……裴裴是偽君子,說的話可不能全信!”胡綏綏心嗔,腰肢左扭右扭,扭得胸前浪蕩有色,裴焱抱起她一條腿,架到肩膀去。

    “那我今晚就真當一回偽君子吧。”裴焱每寸肌膚吞進嘴中,使勁親吮親咂,忙個不停,唇瓣和舌頭在香肌上如魚遊水,嘖嘖之聲不絕於耳。

    一腳懸空,胡綏綏不再扭動,下方親密相連後,拱起腰,順勢貼在裴焱懷中,問:“再生隻小狐狸嗎?”

    “等我辭官後就生,綏綏樂意生幾隻就生幾隻。”

    “唔,再生一隻就夠了,太多小狐狸,會打架。”

    “我聽綏綏的。”

    “那、那裴裴什麽時候辭官呢?”

    “很快……”

    較之前半夜,後半夜更快活無度,胡綏綏實時迎合,一場雲雨下來,恩愛滋潤,胡綏綏似死似活,癱在榻上,抬手的氣力也無了。

    夜間累,到了白日胡綏綏就會徹底還惺,裴焱天未拔白便起身,她也跟著起身,跣足蓬頭至窗邊,如常向狐仙奶奶許願。

    以前胡綏綏向狐仙奶奶許的願望是佑裴焱和裴姝平安,自己減壽延裴焱之壽,但今日有些改變,平安的同時,裴焱要變胖。

    胡綏綏許願時可沒有把話說太明白,她是這般許願的:

    “狐仙奶奶,夫君清瘦,綏綏心疼,故願將己十斤肉割與夫君,望狐仙奶奶成全。”

    許下這個願望,胡綏綏每日都會摸裴焱的腰。摸摸腰上有沒有長肉,可十天前摸還是十天後摸,圍度都一樣,甚至更瘦了,而自己的腰不知不覺多了一圈肉。

    胡綏綏欲哭無淚,洗澡時觀看肉乎乎的肚皮,狠拍水麵,決定明日起要管住嘴,少吃一個雞腿。

    胡綏綏定力不強,少吃一個雞腿,吃不飽,沒忍住多吃一隻大雞翅。

    三隻雞腿和一隻大雞翅,其實與吃四隻雞腿沒什麽不同。要說一定有不同,就是雞翅比雞腿的肉少一些,皮多一些。

    沒能把腰肢上的肉送給裴焱,胡綏綏不服,她變得殷勤,主動給裴焱盛湯,趁機往裏頭加一勺油。

    裴焱都瞧見了,胡綏綏欲欺心卻沒膽,隻敢魆地裏做些小動作,瞧見了也要當作不知情,給皮薄的胡綏綏留些麵子,然後轉頭讓饔人往後要買大肥雞,因為大肥雞的腿肥厚。

    每次裴焱飲下油湯,胡綏綏的嘴角會不自覺上揚,痕跡十分明顯。

    那個得意的樣兒,裴焱見一次笑一次,她倒是不知自己吃的雞腿比以往的都大,一個可頂兩。

    油吃進裴焱肚子裏,肉卻長在自己身上,想到狐仙奶奶說過,做了壞事,不要偷樂,因為天開眼,不早當晚會反噬,嚇得胡綏綏不敢再往裴焱湯裏添油了。

    裴焱每日去教場操練,衣裳就沒幹過,肚子裏吃再多油,都跟著汗流出了。胡綏綏不知這個理,因她不知自己長肉的原因是吃飽了睡,睡飽了吃,橫不拈豎不動,皮鬆得不願多行一步路,肉不長她身上長誰身上?

    胡綏綏不添油,裴焱卻讓饔人繼續買大肥雞,一日一日過去,胡綏綏臉頰上的肉也長了些,稍稍低頭,下頜哪兒就堆肉。

    幹壞事也長肉,不幹壞事也長肉,那幹嘛不幹壞事呢?想定,胡綏綏往裴焱湯裏添兩勺油。

    “胡綏綏,這湯你自己喝,油不死你。”一勺油時裴焱能視而不見,兩勺油顯然有些過分了,油厚厚的在湯麵飄著,光是看著已是憒憒欲吐了。

    “別啊,裴裴不日就要進京,路途遙遠,一來一回,瘦得脫形,綏綏會心疼。”胡綏綏推過湯,無意說風情話,“到時候一陣風就能把裴裴吹倒,還有往後綏綏想在上方時,一下子就把裴裴壓成餅了。”

    裴焱臉紅:“胡綏綏,我希望你少說點話……”

    一晃冬已過,春也去,再過半個月,裴焱便要進京。許久沒和京城的姑姑姨姨見麵了,胡綏綏迫切想去見一麵,但心裏哪舍得留裴姝一人在漢州,她將思念寫成信,再托裴焱把自己的思念捎到京城。

    那日與晁巾闕交談後,漢州平靜無常,探外頭的情頭,也沒有異常,晁巾闕傷情好後,更意氣風發,敵人聞名便退。

    越是如此,周巡越是不安,五月時他問裴焱:“府君當真要在七月時向聖上提休官一事嗎?”

    “或許。”裴焱不假思索回道,“不過現在提,也要半年後才能真正休官了,漢州刺史之位,非是人人都能勝任,既要善武,又要識文,著實難找。”

    “府君日日去教場,老夫以為,府君心裏放不下漢州。”周巡說道。

    裴焱回:“我在這裏呆了十幾年,與家無異,自然有情,漢州的百姓我且眼熟,為人淳樸,每日為生活奔波勞碌,我隻是希望日後我不在時他們照舊生活,這裏的孩兒還能好好讀書,長大成人吧……”

    每年都要暫別近四十日,胡綏綏和裴姝沒能習慣,到了分別的這一日,傷心的傷心,憂愁的憂愁,淚珠掉了又掉,一場暫別弄得像生死離別。

    那恨別的氣氛,弄得裴焱不知顛倒,竟也有點依依難舍。

    進京的那日,裴姝牽著裴焱的袖子不放,裴焱走到哪兒她跟到哪兒:“爹爹,你回來後定要陪姝兒打球,姝兒會騎馬了。”

    裴姝的腿傷複發一次後恢複極慢,雖能跑能跳,但不稍加注意,骨頭又會錯位,直到四月份時才好瘥。

    四月份之前,裴焱不曾帶她去教場騎馬,傷好以後,自己力力碌碌不得空,才帶她去過四趟教場,騎馬之術學得馬馬虎虎,球還沒碰過手。

    裴姝對球的喜歡不曾減少一分,但她對裴焱說這番話,是希望裴焱快些回來:“爹爹……你要快些回來,姝兒想給爹爹背詩。”

    裴焱點頭:“這幾日姝兒要乖乖聽話,不要偷偷哭鼻子。爹爹昨日給姝兒買了四十多條魚,都放在魚塘裏了,爹爹不在的日子,姝兒不要去市曹買魚了。”

    裴姝難過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擦著濕潤的眼角,回:“爹、爹爹放心,姝兒會乖乖的,姝兒不會去買魚的,爹爹給姝兒買的魚,姝兒會好好養肥,等爹爹回來一起吃。”

    “姝兒是乖孩子。”裴焱微笑回對後,目光從裴姝身上移開,慢慢看向胡綏綏。

    胡綏綏眼紅鼻紅,偷彈珠淚久矣,她懷裏抱著一個食盒,臂上掛著一個包裹,和裴焱來了一個對視後,步兒似毛裏拖氈,半步半步走過去送上手裏的食盒和包裹:“這些給裴裴……”

    裴焱接過,打開食盒一看,裏頭放著四隻大雞腿,還有幾塊新鮮的糕點,轉而打開包裹,裏頭放了生肌丸、辟鬼丸等常用的得效藥物,收口止血的藥亦有,包裹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胡綏綏帶著哭腔解釋:“綏綏怕裴裴路上肚子餓,綏綏今日不吃雞腿了,嗚嗚,就留給裴裴吃吧,路途遙遠,綏綏也備了些藥物……”

    “唉,綏綏亦要斂斂一勇性的性子,你不精細,一竅不通的,去外頭別瘋了似的亂跑。”裴焱領情領意,把食盒和包裹放進馬車中,雖然那些藥物他自己也有備著。

    三人成摘角兒站,在馬車前說了好些話,天公忽來湊趣,飄來幾朵黑雲,有飄雨的征兆。再不上路,趕在雨來前找到投宿之地,那可麻煩了。

    裴焱狠下心,一壁有,與妻女道聲再見,帶一抹難過,速速撩袍上馬車。

    上了馬車,即讓車夫啟程,不做片刻勾留。

    裴姝一直強忍淚水,但裴焱的馬車徹底消失在視線裏時,她再也忍不住,邊往馬車行駛的方向跑,邊放聲大哭,哭得比紙鳶消失時還傷心:“爹爹……爹爹……你要快些回來。”

    胡綏綏麵皮薄,則是捂著發熱的眸子窎遠子去流淚了。

    唉,為探爪與裴焱恭喜,生扭做夫妻,誰知到最後,自己會身心都許過去。

    與親愛之人分別,胡綏綏玉容寂寞,憂傷撚膩,食欲頓減,一天隻吃兩隻雞腿,也無興致出門,醒來抱著裴焱的枕頭,坐在滴水簷下,鼻腔裏長出氣,呆呆地眺望京城的方向。

    坐在滴水簷處視線太窄,不如屋頂的視線寬,胡綏綏在三日內學會了下屋頂,厥後每日月上屋角時分,她會叼起裴姝上屋頂小坐,望明月自語:“不知京城的風冷不冷,不知京城的沙狂不狂,不知京城的月兒是不是也這般皎潔,不知裴裴有沒有好好吃飯呢。”

    裴姝見月,眼閣清淚,在心裏默默背了一首詩。

    母雞妹妹不會下蛋了,胡綏綏沒有了計時器,她改用拔毛來計時。過上一日就從身上拔根毛,存在木盒裏。

    身上本來就禿,一拔禿得更厲害,胡綏綏並不在意。

    木盒裏存至二十五根毛,胡綏綏減了幾分傷心。

    木盒裏存至三十根毛,扳指一算,算出裴焱不到十日便要回來,胡綏綏的臉上慢慢有了笑容:“裴裴將歸來是也。”

    當晚胃口大增,一口氣吃了六隻雞腿。

    可笑容在臉上不過兩日就消失在姑姑姨姨帶來的消息中。

    一個無涼風的夜晚,姑姑姨姨們成群結隊,風風勢勢跑來府衙,尋到胡綏綏,喉急道:“府君將有危險,府君將有危險,府君將有危險,綏綏你快去救府君。”

    姑姑姨姨一到府衙,連說三句裴焱有危險,不知就裏的胡綏綏急紅了眼:“發生了何事?裴裴為何會有危險?姑姑姨姨快與綏綏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