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一時眼拙認錯狐2
  第41章一時眼拙認錯狐2

    到河邊,裴焱將懷中小狐狸的前爪後爪洗幹淨,再用自己的衣裳來擦幹爪上多餘的水,然後就把小狐狸袖進袖子裏。

    小狐狸進了袖子裏還在不停掙紮,裴焱端平手臂,行步靡靡,說:“姝兒累了吧,累了就快快睡覺,在袖子裏睡覺不可以亂動,這夜晚的山林,豺狼虎豹隨處可見,萬一跌出袖子,爹爹沒有注意到,姝兒就成它們的口中肥肉了,然後變成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幽陰。”

    話音畢,袖中的小狐狸安靜異常。裴焱不覺有異樣,哼著小曲兒悠然回府。

    裴焱趕在晚飯時辰回到了府,胡綏綏偏背,坐在院子裏看母雞睡覺。

    裴焱回來,母雞嗅到了一股惡氣,兩眼圓瞪,扇翅咯咯大叫。

    當裴焱放出袖中的狐狸,惡氣更濃,母雞兩眼一閉,長叫一聲,嚇昏過去。

    小狐狸出袖就竄到牆角裏了,裴焱嘀咕句奇怪,踱近牆角,說:“姝兒怎麽了?怎又如此膽小了。”

    胡綏綏下死眼盯著那隻狐狸,眨眼間盯出異樣,突然間顏色慘改,毛發盡豎,慌慌地站起身:“裴裴,她不是姝兒!啊啊啊啊,綏綏的姝兒呢?裴裴,綏綏的姝兒呢?”

    裴焱帶回來的狐狸,白折折的毛,圓溜溜的眼,尾巴尖的茸毛夾點淡紅色,絕類裴姝,但味道陌生,隻有一股惡氣,全然不是裴姝身上那種甜淡的味道,怪不得母雞一聞到味道會暈過去。

    狐狸愛吃雞,突然來了一隻不相習,且帶有惡氣的狐狸,母雞隻覺得大難當頭,膽子活生生被嚇破了。

    經胡綏綏這麽一說,裴焱罔知所措,冷汗交流,抱起那隻狐狸在銀蟾之下深辨,看背部看不出有什麽不同,翻看肚皮,好家夥,帶著把兒,是一隻牡狐狸。

    胡綏綏大喊大叫,卻退三武罵裴焱:“菽麥不辨也罷,裴裴你怎連姝兒都認不出來。嗚嗚,綏綏的姝兒,將凍死是也。”

    胡綏綏悲不自勝,言之潛然。把裴姝弄丟了,裴焱後悔,訕不搭解釋:“天色黑,視線胴胴,看錯也。”

    天已經完全黑下,胡綏綏鼻涕眼淚一塊流,要親去尋裴姝回來:“嗚嗚,天都黑了,姝兒定害怕極了,綏綏要去找她。”

    “我去就行,綏綏得在家裏,萬一姝兒自己回來,見不到阿娘和爹爹,又會難過許久。”裴焱好言寬慰好胡綏綏,促她先就寢,不需要擔心,自己提一盞燈,腸慌腹熱,遄返山林尋裴姝。

    話說白天在山林裏,裴姝玩得不亦樂乎,忽而頭頂上來了一隻粉蝶,粉蝶漂亮,不覺追愈遠。

    追到腿無力,回頭一看,不見了爹爹的身影,也尋不到小徑返回,輪眼看周遭,斥莫無邊,悄然無聲,地頗險惡,西邊有野犬狺狺然,東邊有豺狼嗷嗷然。

    狼與犬的叫聲淒厲而綿長,裴姝頓覺恐怖,初經危險,她隻能靜靜地縮在草叢中藏跡,耳邊聲響絕了,且躡足屏息往前爬。

    她心裏念道:再爬一武,就能到家。

    爬了一會,潔折光亮的白毛變得蒼黑邋遢,夾有雜草,與泥地親密接觸的膝蓋,隱隱發疼。

    裴姝噬臍無及,懊惱自己貪玩致迷津,頭埋進腔子裏,忍不住哭出來。

    從傍晚爬到天黑,也才爬了十武,裴姝漸漸息望,她想自己是回不了家了,再也見不到爹爹和阿娘了。

    息望之際想起書中說過“狐死歸首丘”,她不知家在東邊還是西邊,看著天上最亮眼的星星在什麽方向,就朝哪個方向躺:“阿娘,爹爹……姝兒在這裏呢。”

    裴姝望著天上的星海,不禁思念阿娘與爹爹,肚裏淚下,她翻過身,決定繼續向前爬。

    往前爬還能回家,停在這裏,那永遠也回不了家。

    如此繼續爬上三武,一道聲音由遠及近入耳來:“姝兒,你在哪兒?”

    裴姝骨寒毛豎,揣著膽子冒出半個身子,一雙眼,循著聲音望去。隻見一個高大烏黑的身影,手提一盞燈朝她這邊走來。

    裴姝定睛看了許久,人影往前走多了三武,她才看清來人,是爹爹裴焱,頓時淚麵更為笑麵,雙手舉過頭頂,回話:“爹爹,姝兒在這裏。”

    “姝兒!”尋了一個時辰,終尋到裴姝,裴焱跑上去,抱起髒兮兮的裴姝,翻看她的掌心,傷痕累累,不見一處白肉,瞥睹她的膝蓋,皮開肉綻。

    傷口看著可疼,裴焱怍然萬分。

    裴姝趴在裴焱肩頭上,眼裏不停掉金豆子,鼻子裏不停吸氣。

    “莫哭,是爹爹不好。”裴焱一手托她後腦勺,一臂撐她臀部,作抱嬰之勢。

    肩上的吸氣聲漸粗,裴焱聽著不好受,輕輕拍撫裴姝的後背:“莫哭莫哭。”

    哭著哭著,鼻腔突然聞到裴焱身上有陌生的狐狸味,裴姝揮舞四肢,脫出裴焱的懷抱,跳下地直往後大大蹦跳了幾步,一直蹦跳到大樹後,將身子縮藏起來,不肯見人。

    裴焱不知裴姝為何有這種反應,以為她受了驚,還沒定魂,他慢慢蹲下身,呼裴姝過來。

    裴姝樹幹後冒出半顆腦袋,眼淚汪汪道:“爹爹不喜歡姝兒了。”

    “爹爹怎會不喜歡姝兒。”裴焱耐心解釋,“今次是爹爹不好,我們先回家,回了家,姝兒要如何罵爹爹,爹爹都不回一句。”

    裴姝捂住耳朵不聽解釋:“爹爹就是不喜歡姝兒了!爹爹身上有其它小狐狸的味道,爹爹定是覺得姝兒是小滑頭,所以喜歡別的小狐狸了。”

    裴姝說他身上有其它狐狸的味道,這味道定是那隻牝狐狸的味道,裴焱一陣錯愕後才反應過來,他怎忘了身上有味道這件事情,二話不說,當著裴姝的麵,寬去厚實的外衣。

    裴姝眼裏閣著淚,靜靜地看裴焱寬外衣。

    大冬日的,僅著一件中衣立在雪地上,寒風時時侵骨,裴焱也不發抖,用冰雪洗手祛味後,手指通紅僵硬起來。

    裴焱身體發冷,但還是柔聲柔色與裴姝說話:“是爹爹眼拙,一時認錯了小狐狸,身上不小心沾了味道,因急著來尋姝兒,忘了換衣裳……姝兒能原諒爹爹嗎?”

    每說三個字,裴焱往前挪一步靠近裴姝。

    裴姝雙關抱樹,原地不動。

    挪到裴姝跟前時,裴焱再問一句:“能原諒爹爹嗎?”這回聲音有些顫抖了。

    裴姝囁嚅,沁頭看裴焱凍紅了的手指,不著痕跡點了一下頭。

    她慢慢伸手,握住裴焱的大拇指,帶著哭腔道:“爹爹往後可不能再眼拙認錯姝兒了,姝兒今天可怕可怕,怕再也見不到阿娘和爹爹,怕成為一隻孤孤單單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