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母陪孩兒上州學
  第29章母陪孩兒上州學

    裴姝反複思慮裴焱說的話,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麽要說再見。她立睖著眼,看向似乎在飛翔回盼的紙鳶。

    裴焱抬了她一隻手臂,說:“與它招招手,它就會記得姝兒,往後它經過這兒,會回來看姝兒的。”

    “再見……”裴姝耳朵受蠱,隻動了手腕,朝紙鳶招手。

    招上十下,紙鳶就消失在眼眶內。

    裴焱說了一通好話來安慰,但紙鳶不見的那一瞬間,裴姝還是打開了眼淚匣子,淚撲撲簌簌奪眶落下。不願被人看到哭泣的醜態,她兩手交籠在袖內,猥身偷泣去了。

    裴焱欲言無聲,欽不定還想說一二句,裴姝先開口說道:“爹爹莫管姝兒,讓姝兒哭一會就好。”

    小姑娘比胡綏綏難哄百倍,裴焱一籌不吐,靜靜蹲在她身後,等小姑娘把傷心的淚掉完。

    小姑娘的身材長不料料窕窕,短不局局促促,不短不長恰恰好,連背影都這般吃喜,裴焱越看心越樂,於是鴨子步挪到小姑娘眼前去。

    裴姝哭得入彀,難以還惺,鼻頭和眉梢都哭成一片紅,越發像個小玉人。

    小玉人用玉雕刻而成,有的人會在玉人的鼻頭和眉梢哪兒用紅花汁勻抹點顏色。一點點紅,娃娃的嫩氣越發凸顯出來,可就十分喂眼。

    “莫哭了,再哭下去,你阿娘還以為爹爹欺負姝兒了,到時候你阿娘可會把爹爹給咬死。”裴焱用帕子三擦裴姝濕漉漉的臉兒,無意露出手腕上又紅又紫的齒痕。

    “疼嗎?”裴姝逐漸回泣,盯了齒痕看,莫名覺得阿娘好霸氣,憑一口牙,就能將人的手腕咬成這般。

    齒痕顏色錯亂,有的地方還腫了,看著怪嚇人,裴焱拉起袖子遮住它:“不疼。”

    習慣了就不疼。

    他被胡綏綏咬了不下百次,早已習慣。

    “就算是疼也沒辦法。”裴姝兩排小牙兒在嘴裏磨了磨,“誰讓爹爹害阿娘去吃草,爹爹往後若還欺負阿娘,姝兒也會咬爹爹。”

    事到如此,裴焱沒處去分辯了,索性應下:“姝兒所言,爹爹記下了。”

    “那姝兒也記下了,爹爹若食言,姝兒真的會咬人的。”裴姝才三歲,活潑好動也易疲倦,哭過之後,她露出兩顆小獠牙打一個嗬欠,未掉完的傷心淚,變成了困倦之淚。

    她兩目兜眵,沒精打采地問:“爹爹,姝兒困了,能鑽進爹爹袖子裏睡一會兒嗎?”

    裴姝心智不成熟,尋常小憩時心總是忐忑不安,不敢獨睡,往日胡綏綏離開半武她就會從夢裏驚醒,後來她自己想了個方法,困了就變成狐狸鑽進胡綏綏袖子裏睡覺。

    這禮貌的話隻是問問,沒等裴焱同意,裴姝搖身變成一隻小白狐鑽進袖子睡覺去了。

    袖中鑽來小白狐,裴焱刻不敢鬆,端平一隻臂,另一隻手緊緊地護住袖口,生怕走路太顛簸,一不小心把小狐狸給顛簸出來。

    裴焱走著走著要偶爾歪頭看一眼,看到小姑娘酣然而眠,什麽顛簸都沒能打擾她的美夢,心下稍舒,步子加快了不少。

    他一心兩用,不小心劈麵撞上了周巡。

    劈麵而撞,周巡往後跌個四腳朝天站著紋絲不動站著。

    礙著袖中的裴姝,裴焱沒伸手去扶周巡,也沒做聲理會周巡。

    周巡哎喲亂叫,扶著老腰起身,喬聲怪氣道:“府君長能耐也,長能耐也,上番之日竟偷懶放紙鳶。”

    裴焱不務正業,上番時辰陪小姑娘放紙鳶,正巧被有事來稟報的周巡知道了。周巡吹胡子瞪眼睛,一路問話小奚奴裴焱在何處,才看到裴焱的人影,就被撞到在地,受了醃臢氣,他心裏叫苦叫痛。

    “噓!莫叫,我家姑娘在睡覺,嚇醒了她,您就得想辦法給我家姑娘柳柳驚。” 裴焱嘖了一聲,加倍護住袖子,用眼色阻止周巡叫喚。

    他家的姑娘?周巡心裏左右是奇怪,這哪兒有裴姝小姑娘的人影?

    懸口語不迭道出,那裴焱已經和夜間盜賊一樣,牽筋縮脈,促忙促急地離開。

    裴姝主動鑽進袖子裏來,裴焱一捐萬慮,有一團說不出的高興,夜間與胡綏綏並躺在榻上,他捂住還在不停放鞭炮的胸口,道:“為人父,原有悠長之趣,綏綏,我今日好高興。”

    “嗯……”胡綏綏嘴巴疼,不涼不酸嗯了一聲,昨日喊一聲“裴焱”,今日的嘴巴紅腫如桃,且說裴焱的名字燙,不想反應會這麽大,往後還是不要直呼裴焱的名字了。

    回味那聲爹爹裴焱難入眠,半夜搖醒胡綏綏。

    胡綏綏還沒剔開眼,裴焱把一截手臂送到她嘴邊,道:“綏綏你再咬我一回,姝兒見我被你傷,才不怕我。”

    “裴裴,大半夜的,你腦子是進水了?”胡綏綏眼睛剔開的一半,聞言,閉上眼睛,沒好氣拍下嘴邊的手臂,翻個身繼續睡了。

    裴焱睡不著,肩頭處披件衣服,去外頭與月通語去了。

    ……

    裴姝這小姑娘十分乖巧,無需人懸耿,父女二人關係洽浹以後,裴焱嘴邊不時掛念裴姝:

    “姝兒今日膽子大了些嗎?”

    “姝兒今日可有好好吃飯?”

    “姝兒今日睡了好些時辰。”

    ……

    日念夜叨,眨眼間,裴姝的庚齒將到五齡,該去念書了。

    裴姝長了庚齒,長了個頭,但不長膽子,一點也不長,見到生人跑得比誰都快,兩條腿就像踏上哪吒的風火輪一樣,眨眼人就不見影。

    這樣的膽子,胡綏綏怎放心她去念書。

    胡綏綏憂愁得鬢邊都要長出白毛,說:“綏綏當日說足月不生,定是膽小之人是也。可沒想到姝兒會如此膽小,那人人喊打的老鼠,膽兒都比姝兒的大不少,這可怎麽辦才好。”

    漢州有州學,裏頭教學的張夫子曾在宮中為副君之師,為人嚴厲,裴焱愁裴姝在他手底下吃了委屈,想獨聘老師在家中教之。但轉念一想,這般也不是好辦法,若裴姝一輩子不與人通語不與人玩耍,這膽子隻會越來越小。

    愁眉苦臉深思了三天三夜,裴焱一咬牙,還是決定要把裴姝送去州學裏念書。

    胡綏綏得知自己看生見長的小姑娘要去州府,傷心與擔心交攻著心頭。索性這州學就設在轄雒縣,離府衙也近,來回不需半刻鍾,裴姝就不需宿在州府裏。

    裴姝上學第一日,滿臉是淚,拽著胡綏綏的衣袖不放:“阿娘,姝兒怕,姝兒不想去。”

    周遭的人麵孔生,氣味也生,小姑娘心裏不能安。

    裴焱見淚於心不忍,胡綏綏急得抓耳撓腮,一捋袖,氣昂昂地說:“姝兒別怕,阿娘陪姝兒一塊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