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醃臢
  第二十八章 醃臢

  “已是晌午,棗兒姑娘不必一直陪著我。”

  棗兒搖搖頭,學著他的樣子比試幾下,“餘大哥方才那幾招英姿颯爽,好不威風。”

  餘霆冬臉一紅,“槍法我尚未悟透,需要再參透一下,棗兒姑娘請回吧。”

  “早說嘛,我教你。”棗兒不由分說的奪過他手裏的槍,學著他方才的招式耍得遊刃有餘。

  不過幾個招式,便將他困惑之處化解。

  餘霆冬對棗兒也愈加信服。

  ——

  七煞樓。

  天氣陰沉沉的,偌大的議事廳氣氛凝結,似乎連風都不敢闖入,陰鬱的氣氛在每個人心頭跳動。

  主位下跪著的褚映雪花容失色,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企圖勾起玉謙的憐憫之心。

  玉青死後,她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勾搭上玉謙這個靠山,不能因為一次失利,就被他全盤否定,想到這裏她演想愈發賣力。

  “並非我無能,隻是那人功夫了得,就連他身邊的丫環都能以一敵百,何況還有個蕭玄在呢。”

  說著,她朝不遠處遞了個眼神,那人會意,連忙上前一步,“是呀,那丫環一身功夫當真讓人大開眼界。”

  由逍遙門活下來的人不多,關於七煞樓這回丟了顏麵的事,在江湖上被人大勢盛傳,淩渡宮也出了不少力。

  玉謙這幾日受盡嘲諷,心裏窩火的不得了。

  見到兩人一唱一和的,就好似被人丟了一把火,迅速將他點著了,怒的一拍桌,議事廳的桌子全部應聲二裂。

  一群人頓時僵直了身軀,無人再敢辯駁。

  就在這大氣不敢出的時候,花蕊夫人穿著一身青色煙蘿裙出現了,她走上前淡掃眾人一眼,隨後將目光停留在褚映雪身上,眼中的陰鷙被雲翳遮掩。

  “褚映雪到底伺候過你父親,怎能遭無禮對待?”雲蕊的語氣聽不出有多惱怒,輕輕淡淡的如同例行公事的問候一般。

  褚映雪心裏咯噔一下,隱隱感覺有一場暴風雨正要席卷而來。

  她緩緩收起羸弱姿態,垂著頭不敢吭聲。

  “隻是茲事體大,到底是讓七煞樓蒙羞了,若是不罰日後樓主如何服眾?”一道聲音響起,符合著雲蕊夫人的話語。

  此人乃莫超,與雲蕊沆瀣一氣,暗裏為雲蕊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

  “這……”雲蕊狀似為難,隨後發出一聲幽幽長歎,“倒是我疏忽了。”

  目光一定,她看向莫超,“依你看,該如何是好?”

  莫超唇角泛起若有似無的邪笑,襯得他側臉的刀疤愈發猙獰,“依屬下看還是逐出七煞樓吧,既能讓樓主服眾,也成全了夫人的善心。”

  玉謙覺得這樣的懲罰遠遠不夠,何況若是將褚映雪趕走,他的快樂也少了一半,正欲開腔,被雲蕊瞪了一眼,將話吞了回去。

  褚映雪站起身磨牙看向雲蕊,“不知道的還以為夫人公報私仇,知曉的也清楚夫人菩薩心腸。”她哀哀戚戚的歎了一聲,有種雨打梨花的嬌弱感,“隻是……我擔心,待我走出七煞樓,不出千丈定會人頭落地,無法承受夫人美意,反而給夫人添了汙穢的一筆,那我豈不是罪大惡極。”

  話音一歇,能聽到大廳內的人倒抽一口涼氣。

  她眉目一轉,神色哀婉,“我盡心盡力伺候了兩代人,到最後要來落得身首異處的悲催下場,我也不怨誰,隻怨自己無用,臨死都未能了了門主的心頭大患,實在不該。”

  說完,她還一副認命的樣子,玉謙隻覺心頭一堵,無奈的揮揮手,“帶褚姨娘下去。”

  “你怎胡言亂語,誰要殺你?我可都是為你好。”雲蕊夫人震驚過後,眼中滿是傷心與失望。

  褚映雪做低泣狀,掩住眸中得逞的譏笑。

  “就當我胡言亂語吧,我未完成任務,理應受罰,未免讓門主難做,我願去刑房領罰。”

  她一副小媳婦受委屈,每走一步都有種拖泥帶水,不夠幹淨利落的感覺,似乎生怕旁人不知她受了天大委屈。

  她的身影消失後,廳內氣氛又陷入惶惶陰鬱之中。

  玉謙麵色一鬆,飛快轉入正題。

  雲蕊對他此次表現多有不滿,本想數落兩句,礙於他樓主的麵子隻好忍了。

  “僅此一事,便讓七煞樓江湖地位岌岌可危,各門長老可有高見?”

  眾人麵麵相覷,隨後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最後是莫超將主意引到玉郎月和玉蘭杳身上。

  玉蘭杳姿色平平,勝在乖巧會做人,被雲蕊養在身邊,當做一枚可用的棋子。

  外界也對玉蘭杳多有誇讚,久而久之便將她傳成了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雲蕊夫人養了她十來年,終於可以派上用場,終於等到品嚐成果的時刻,心裏一陣舒意。

  “即便是得了逍遙門的機緣,沒練個十年八年的也怎可能與七煞拳相鬥,我們可以利用比武招親,招賢納士,讓所有人清楚七煞樓的實力,也能給兩位小姐尋個好人家,一舉多得。”莫超此言,早已和雲蕊打了商量。

  玉謙又再聽了其他的意見,一番比較下來,他心中秤砣不偏不倚,於是,他習慣性的看向雲蕊夫人。

  烏雲散去,一道柔光籠罩在雲蕊身上,她身上那股總讓玉謙感覺不安的氣勢散去。

  “門主可深思後再做決定。”

  玉謙點點頭,一群人如蒙大赦的散去。

  偌大的廳堂隻剩下母子兩人。

  不知為何玉謙居然有些緊張,他母親是個精明的,所以才能待在玉青身邊盛寵不衰。

  當年那擁有一副好皮囊的女子,居然也沒能將她拉下神壇。

  “待比武招親時,母親也會為你物色一二。”這些年,雲蕊一心想幫著他鞏固勢力,卻忽視他到了血氣方剛的年紀,才讓褚映雪那個不要臉的騷狐狸得逞了。

  看著她變幻莫測的神情,玉謙隱約猜到了,她定是對褚映雪和自己的關係有所察覺。

  有把柄在她手上,玉謙不好說拒絕的話。

  彩霞滾滾,映照得天邊是一層層的血色。

  褚映雪剛從刑房出來,雙腿還在打顫,便被人一把拖進了假山內。

  四周黑漆漆的,她適應了一陣才看到一道朦朦朧朧的身影。

  “如今我受了刑,怕是不能給夫人請安了。”她微微笑著。

  “你生來是一條賤命,如今還養出一副賤骨頭,你若是老實,我可以睜隻眼閉一隻眼,讓你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雲蕊神色一厲,“你若不識趣,我能讓你生不如死,比青樓裏的妓子還要卑賤。”她掐住褚映雪的下顎,眼裏冷若冰霜。

  褚映雪是見過大場麵的,扯了扯唇角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夫人是天上的雲,我卑賤如泥,怎敢在夫人麵前造次。”

  “如此,甚好。”雲蕊睨她一眼,冷聲道,“莫要讓我發現你在處心積慮的接近門主。”

  果真知道了!

  褚映雪也不懼,麵上卻努力裝出一副人畜無害,又無辜的樣子。

  雲蕊瞪她幾眼,恨不得毀掉她那張討厭的臉。

  可她不能,褚映雪在廳堂大放厥詞,她若是現在下手,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做的。

  那張偽善的麵具,會隨之脫落。

  褚映雪表麵應下了,可心裏沒少琢磨怎麽讓玉謙離不開自己。

  待傷好了些,她那些心思又再恣長起來。

  思墨樓。

  院內不算荒涼,四處透著陳舊的味道,已有頹勢。

  與它如今的主人一般無二。

  自從玉郎月受傷後便被安排入住到這裏。

  她身邊的丫環換了一批又一批,有些甚至寧願自裁也不願意伺候她,久而久之玉郎月便有了夜叉之名。

  “如此說來,蕭玄當真是逍遙門的人,他混入七煞樓便是來討債的?”玉郎月斜靠在木椅上,許是長期處於暴躁的狀態之中,她整個人麵容變得十分犀利刻薄。

  小丫環綠梅不敢回應,隻是漠然的站在一旁。

  門主說了,若是她死了,日後再也不會安排人前來伺候玉郎月,她多少還是有些顧忌。

  如今已是廢人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呢。

  “蕭玄人呢?他最後如何?”玉郎月追問道。

  她已經隱約猜到那日對自己動手人的或許是蕭玄。

  綠梅搖搖頭,“他身份尚不明確,奴婢打探到的消息未必完全真實。”

  “你還聽說了什麽?”她眸子一眯,看起來十分的凶狠。

  “大小姐若想知道這些,何不來問我,我那日可是在現場呢。”褚映雪人未到聲先至。

  玉郎月隻覺心裏被刺了一下,倘若她身體康健,定不會讓七煞樓遭人恥笑,也不會留著這群酒囊飯袋。

  褚映雪進門後,明顯感覺到玉郎月不友好目光,她也不在意,閑閑的擺了擺手,將綠梅屏退了。

  “你想說什麽?”玉郎月轉過臉,不去看她那張笑得過分張揚的臉。

  褚映雪推著椅子,“屋外鬱鬱蔥蔥,好多花兒都開了,我推大小姐出去看看。”

  “不要!”玉郎月不願意讓人看到自己頹靡的樣子,她基本不會踏出屋子,那張臉更是蒼白如紙。

  褚映雪手頓了一瞬,卻沒有停留,她繼續漠然的推著她。

  玉郎月失聲尖叫,渾身僵硬,就像是一具泥人在迎到第一縷陽光時,她幾乎就要碎裂。

  “你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