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逍遙門
  第十六章 逍遙門

  秋風鎮。

  這是一座荒無人煙的古鎮,早年戰亂許多百姓已搬離此地,走不動的活活餓死在原地。

  七煞樓佇立在深山高峰之中,途經秋風鎮。

  不過申時,黑雲滾滾,遮天蔽日,須臾間由白晝轉變成黑夜。

  一群穿著紅衣,手持刀劍的人隱沒在林子裏,伺機而動。

  “此處乃七煞樓的地盤,什麽人藏頭露尾的在此造次?”玉謙早就有所察覺,暗地裏已給身邊人發了暗號。

  跟在他身邊的長老宗師功夫都不低,他並顯絲毫慌亂。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傳來,像是無數隻蟲蟻在枯葉上爬過的聲響,讓人不禁有些發怵。

  “裝神弄鬼!”玉謙眉心一緊,渾身汗毛不知覺的豎起。

  原本悶熱的氣候,隨著黑雲壓頂,遽然生出幾分冷意來。

  忽然,眼前閃過一道紅光。

  尖叫聲還未出口,人便如破布一般倒下。

  地麵泥濘,血水和汙泥混合在一起,散發出奇怪的氣息。

  玉謙一驚,一群人全部聚攏,圍成一個圈,瞪大雙眼一瞬不瞬的看著黑漆漆的林子。

  “什麽人?”

  回應他的是轟隆一聲巨響,隨後暴雨如倒豆一般落下。

  雨聲啪嗒,有翻江倒海之勢。

  玉謙聽力受到影響,分神之際,又是幾道劍光閃爍,眼前血紅一片。

  想不到這群人,功夫如此了得,幾人大氣不敢喘。

  “你不是在找我嗎?如今我就在你麵前,你打算如何?”玉瑾南落在樹幹上,身影冷肅。

  “蕭——蕭玄——是蕭玄——”

  驚恐的聲音惹玉謙不悅。

  “沒用的東西!”

  玉瑾南嘖了一聲,輕點腳尖,飛了下來。

  他重複道,“如今我就在你麵前,你欲如何?”

  玉瑾南想看他驚慌失措,寢食難安,可這並非他今日來此的主要目的。

  “你入了淩渡宮?”

  這群人出招狠辣,與淩渡宮的殺人方式如出一轍,玉謙很難不去猜想。

  “淩渡宮?”玉瑾南嗤了一聲,“不過是個幌子。”

  “何意”玉謙覺得此刻的蕭玄深不可測,身上似乎還隱藏著其他秘密。

  玉瑾南凝氣在指尖,隨後輕彈了一下,擋在玉謙麵前的人便倒了下去。

  幾滴血落在他額頭上,還殘留著溫度。

  看著林子裏走出來的一群人,七煞樓隻得緩緩後退。

  “你一個將死之人沒必要知道太多,下了地府,你興許可以問問閻王爺你因何而亡。”玉瑾南眼中騰滿殺意。

  玉謙被他欲蓋彌彰的話,引起千頭萬緒。

  是有人指示他來殺自己的?

  刀劍閃著寒光,碰撞之下炸開劍花。

  玉謙看著身邊弟子一個個倒下,他也以為自己難逃一劫時,七煞樓的援兵聞訊趕來,舉著的火把,又好似幽冥鬼火一般明滅不定。

  “撤。”玉瑾南輕輕吐出一個字。

  旋即如鬼魅一般消失在雨幕之中。

  玉謙愣怔好一瞬,雙手還在微微顫抖。

  直到有人攙扶他一把,他才如夢初醒,旋即又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一想到有人暗中組織想要取自己項上人頭,他就茶飯不思,他不想好似父親那般死在不如自己的宵小手中。

  那是一輩子都無法洗刷的恥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為了保住性命,他開始逐一排斥。

  七煞樓位於山頂,夏日氣候適宜,冬日卻如同置身冰窖,若是身體不夠強壯,容易落下病根。

  一名身穿靛藍色衣裳的婦人款款而來,她摒退守門的護衛,獨自推門進入。

  “秋風鎮發生的事,我已知曉。”婦人生得明豔動人,細長的眉眼裏有別樣風情。

  此婦人便是玉謙生母:雲蕊夫人。

  玉謙見了她麵色稍霽,“母親可有猜測?”

  雲蕊坐到他對麵的木椅上,細細凝視著他,“怎這般沉不住氣,三兩句話便被攪亂心智。”

  玉謙有些木訥,“母親這段時日可有去看過玉郎月。”

  “我辦事一向穩妥,倒是你自己怎這般失態。”

  不過小小蕭玄,居然能將他嚇成這般,太沒出息了。

  她不理解玉謙在懼怕什麽。

  玉謙害怕自己落得玉青那般下場,江湖中捧高踩低已是司空見慣。

  他不敢想象自己墜入深淵,將會受到怎樣的痛苦折磨。

  “玉郎月的勢力清除了?”他依然不放心。

  雲蕊點頭,“謹慎些也是好的,如今武林以七煞樓為尊,何人敢來與你對抗,莫要自己嚇自己。”

  “淩渡宮崛起並非偶然,蕭玄一開始便是針對七煞樓而來,他所言並非空穴來風。”

  有玉郎月這個前車之鑒,他不敢放鬆警惕。

  “你可看清那人是蕭玄無疑?”雲蕊也不再固執己見。

  “是他。”玉謙忘不掉他那雙充滿仇恨與殺意的眼神。

  仿佛是從地獄鑽出來的惡鬼,總讓玉謙感覺不寒而栗。

  雲蕊表情一僵,“倘若真是他……他那樣狂妄的性子,怎甘心受人驅使。”

  玉謙一時回答不上來。

  雲蕊與蕭玄接觸不多,記憶隻停留在他那雙滿是戾氣的眼神中。

  玉謙說,“蕭玄並非他本名,母親去查查父親從前可有什麽仇人。”

  仇人?

  幾米長的卷軸隻怕也記載不過來。

  為了讓他安心雲蕊還是同意了。

  “多留心其他門派的動向,以防萬一。”

  雲蕊一句話提醒了他。

  如今他自封盟主,想來惹不少人不滿,想要徹底鎮壓這群人,他必須要有令所有人臣服的本事。

  ……

  雲蕊查了三日,當真整理了厚厚一遝子出來。

  玉謙大概看了一眼,便沒了興趣。

  不過是一些餘孽罷了。

  玉青做事狠絕,絕對不會給自己留麻煩。

  出於對死去父親的信任,他沒有繼續往下看,反而是將所有注意力放在幾個武林世家之中。

  母子兩人看著輿圖,目光定在某一處後,便十分有默契的想到了什麽。

  祁連峰內有一處隱世門派:逍遙門,據聞藏著天下絕學,他們每十年會派人出世尋找適合對象,收為弟子栽培,讓武學得以延綿不絕。

  玉青是逍遙門的叛徒,偷了七煞拳逃離逍遙門,此後以七煞拳法獨步天下,無人能敵。

  逍遙門得知此消息,也派人出山找他算賬,可他為人奸滑,三兩句便糊弄過去,甚至直接殺人封口,毫不顧忌同門恩情。

  蕭玄功夫不錯……

  難不成出至逍遙門?

  “逍遙門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怎麽會有蕭玄那般陰戾的弟子。”雲蕊搖搖頭,手指在與圖上一指。

  神刀教!

  雲蕊手指一偏,又落到靈山派的位置上。

  神刀教從前和七煞樓是好的能穿一條褲子的兄弟,後來神刀教掌門死後,門派後繼無人,七煞樓也將其剔除“聯盟名單”。

  而靈山派,雖然沒有明顯過節,可靈山派知曉太多玉青秘密。

  玉青本不想再留下這個麻煩,後來出現蕭玄這個意外,計劃也被擱置。

  打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原則,母子兩人打算派人潛入,先行探路。

  待雲蕊離開後,玉謙依然不能靜心。

  放眼整個中原武林,都充斥著玉青掠奪後的痕跡,才導致他子承父孽,惶惶不可終日。

  *

  玉瑾南回到雁翎莊已是五日後。

  依然是下著綿綿細雨雨的夜晚,密密麻麻像滴落在他心頭的思戀。

  餘輕虹的閨房中還有幽幽火光在搖晃。

  玉瑾南長身玉立停在門口時,餘輕虹已有所察覺。

  月光給他鍍上一層華光,他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不少。

  餘輕虹目光一定,視線恨不能穿過門扉一窺究竟。

  這樣奇怪的感覺,早已潛移默化的侵入她的身體,待她有所察覺時,居然已經能左右她的思想。

  玉瑾南躊躇一陣,他能感覺到那道複雜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唇角禁不住劃開一抹柔和的弧度,輕輕叩響了門。

  餘輕虹並沒有馬上去給他開門,而是掙紮片刻後,才緩緩站起身。

  嘎吱一聲,月光爬到她白皙的臉頰上,她整個好似披了一層輕紗,透著朦朧魅惑的美感。

  玉瑾南心跳加速,有一瞬恍惚,“小姐……”

  餘輕虹很想擺出一副疏離的麵孔,對上他那雙幽幽邃邃的眸子後,就像被棉絮卡住了喉嚨,什麽狠話也說不出口。

  “去了何處?”問完,她又覺得自己幹涉太多,因為他日後再也不是自己的家奴了。

  玉瑾南正要回答,她便轉移話題。

  “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玉瑾南微微一怔,走進屋內兀自脫下衣裳。

  她對他的身體太過了解,這會兒看他寬衣解帶甚至忘記了羞怯,隻是目光澄清的看著。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估摸有五十來條,餘輕虹在心裏麵默默數著。

  很好沒有新增。

  舊傷已完全複原,盡管留下了猙獰難看的疤痕。

  她仔仔細細又檢查了一遍,才拿起丟在杌子上的衣裳給他披上。

  “小姐就連驅趕人的方式都這般溫柔。”他沒有惱,看著她都目光依然帶著三分涼薄,七分狎昵。

  餘輕虹動作一僵,佯裝鎮定道,“如今江湖紛爭四起,你若再留在這裏遲早會被人發現的……”

  “我阿兄已知曉你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