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仁至義盡
  第十七章:仁至義盡

  蘇明亮身子猛地一震,他活了大半輩子,什麽事沒經曆過?蘇挽秋這幾句話,勾起他腦海中遠遠近近的回憶:賭輸了想翻本的人,何止是學狗叫?你就給他十幾個錢,讓他替你挨一頓揍,他都興高采烈。這事是他親眼見過的。

  “爺爺,賭徒是沒有理智的,不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讓他從此再也不敢沾邊兒,他就會變本加厲。今天大伯賭輸了敢賣我,明日他輸了就敢賣二姐和四妹妹,後日輸了就敢賣家裏的房子和地,再到後來,輸無可輸,妻子女兒,沒什麽是他不敢賣的,那會兒你再想攔著,他還認不認你是他爹都說不準。”

  眾人起先都被蘇挽秋的瘋勁兒和菜刀震住,不敢惹她,便隻能安靜聽她說話,及至聽她說完,身上都出了一層冷汗,覺著她的話很有道理,這麽多年,賭輸了傾家蕩產賣老婆兒女的,沒見過也聽說過好幾起,誰敢說蘇義山不會變成這樣人?

  “你……你放屁,你不要胡說,我不是這種人。爹,你別聽她的,她這是為了害我才故意嚇你們,爹,你兒子的人品是什麽樣你還不知道……”

  “是哦,大伯的人品可好了。賭輸了錢就賣侄女兒;剛賣了魚就敢再賭,把五兩銀子輸個精光;公中替你還賭債的三十兩也決口不提,反正這個年過得簡陋,也是咱們家人幹活不勤快,賺得少,決計不是因為你輸了三十兩的緣故……”

  “你給我閉嘴……”

  蘇義山氣急敗壞,忽聽身後一聲怒斥:“該閉嘴的是你。”

  “六叔,你不能再慣著她,都是你慣得她這樣無法無天。”

  蘇義山很憤怒,連帶著對蘇明江的口氣也不是很好,卻見這六叔站起來,目光冷冷盯著他:“我不慣三丫頭,難道慣著你?慣著你再去輸三十兩,讓全家老少喝西北風?”

  “我……”蘇義山語塞,悻悻道:“我……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我以後再不賭了。”

  “義水,義豐,你們來說說,你們大哥的話可不可信?”蘇明江轉向兩個侄子,隻見蘇義水一臉呆懵,蘇義豐期期艾艾,都不肯說話。

  “爹,三叔,這話是得好好想想再說。想一想賭鬼的話可不可信?再想一想這會兒若是幫大伯開脫了,回頭你們是不是甘心情願陪他喝西北風?”

  “你閉嘴,少在這裏挑唆使壞。”

  蘇義山氣得大叫。蘇明亮麵對如此亂局,隻有唉聲歎氣的份兒,搓著手愁眉苦臉道:”不管怎麽說,也……也不能讓三丫頭剁了她大伯的手啊。”

  “好。不剁手。”

  蘇挽秋此言一出,眾人全都鬆了口氣,旋即就聽她斬釘截鐵道:“不剁手可以,但我要剁他一根手指。”

  眾人:……

  “你……你幹脆殺了我……”

  蘇義山跳腳,卻見蘇挽秋緊握手中菜刀,高聲道:“你以為我不敢?前晚要不是六叔爺,我就和你拚個同歸於盡。大伯,早告訴過你,我不怕死的,你也不怕嗎?你不怕咱們倆就一起上路。”

  “你……爹……你得給我做主,咱們家不能出一隻夜叉潑婦啊!”

  蘇義山唯有向老爹求援。蘇挽秋鄙夷看著他,早知這大伯就是個窩裏橫的慫貨。你但凡退讓一步,他便成了螃蟹橫行霸道;你若是進逼一步,他就是個王八,頭縮得比誰都快。

  “這……這手指也不能剁啊,剁了還咋幹活?”

  蘇明亮滿臉焦急,然而看看沉默的二兒子和三兒子,他非常清楚:這一次蘇義山是真把眾人嚇到了。

  也是,五兩銀子,不到半天輸得幹幹淨淨,還被人揍得鼻青臉腫……蘇明亮一想到這裏,他都想剁了這好大兒的手。

  忽聽“撲通”一聲,扭頭一看,閆氏跪在蘇挽秋麵前,哭著哀求道:“秋,伯母給你跪下了,求求你,饒

  過你大伯這一次,我保證,他以後不敢了,他以後肯定不敢了。”

  蘇挽秋看著閆氏,搖搖頭道:“大伯娘,你起來吧,咱們一個屋簷下過了這麽多年,你能不能管住大伯,我不知道嗎?”

  “你……你怎麽這麽狠啊?我娘都跪下求你了。”

  蘇挽春衝上前,卻見蘇挽秋一挑眉:“對,我就是這麽狠,今兒既然被你知道,以後就別來惹我。”

  “你……三妹,你這個不是女子所為,傳出去,人家會說你是母老虎,將來都嫁不出去。”

  蘇挽秋得意的笑了:“叫唄,別說母老虎,叫夜叉也行,我又不會少塊肉。至於嫁不嫁得出去,我更不在乎,嫁不出去,我就在家做老姑娘,到那時,連你們娶媳婦都要注意些,千萬別娶那些刁惡凶狠的,不然別怪我教她們做人。”

  “你可拉倒吧。”蘇雲海指著她:“三妹,你看看你這樣子,怎麽還有臉說別人刁惡凶狠?這世上哪還有人能比你更刁惡凶狠?”

  “有呢大哥,難道你讀書時沒讀過?正所謂青青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俱不毒,最毒婦人心。”

  蘇挽秋說完,一刀剁在門框上,對蘇義山道:“大伯,給自己留點臉麵吧,我隻剁你一根手指,讓你記住這個教訓,你就好好領受了,咱們之間的仇怨從此兩清。”

  “呸!你個歹毒的丫頭片子,反了你,我今天就不讓你剁,看看誰敢把我怎麽樣?”

  蘇義山索性耍起無賴。就不信他不肯剁,還有人敢摁著他不成?不摁住他,這個瘋丫頭還能有什麽手段?

  卻見蘇挽秋冷冷一笑,目光看向蘇明江:“六叔爺,這個賭,你可是見證人兼監督者,如今大伯要賴賬,你怎麽說?”

  蘇明江竟然還有心思灌了一口酒,然後他放下酒壺,淡淡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義山,你連賭兩次,輸了三十五兩,還要賣侄女抵債,樁樁件件,皆是大錯,不嚴懲不足以服眾。本該剁你一隻手,三丫頭卻隻剁你一根手指,已是她顧念親情仁至義盡,若你連這個懲罰都不肯接受,這家裏是容不下你了。”

  “什麽?老六,可不能……”

  蘇明亮一聽就急了,卻見蘇明江定定看著他,沉聲道:“三哥,這個家,我還是可以做主的,你說呢?”

  這話中竟似透露出無邊威嚴,蘇明亮被他震住,登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