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挖墳後續
  第24章 挖墳後續

    “這是你最喜歡的醉仙釀, 十幾年前你我親手埋下的。”

    裴羨模糊著眼眸,顫抖著手,抱起酒壇子, 在她墓前灑下一道酒水。

    “你可饞了,奈何這是二峰主的私藏, 已經被你偷喝了個精光。”

    “我見你纏著二峰主, 想學她釀酒的手藝,便找了個機會,趁她離宗采購時, 攔下了她。‘要’到了配方。”

    他撫摸著酒壇上泥土塵封的印記, 思緒逐漸飄遠,絮絮叨叨地和她念起了從前。

    這個“要”字,用得很靈性。

    就連躲在墓碑後的葉玫也忍不住佩服,原來她以為的軟萌小少年,能把威脅搶奪之事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神宗的二峰主, 是個釀酒技藝超高的吃貨, 脾氣也不錯,隻是和她第五峰有點兒不愉快, 盡管當時的她說盡好話, 還送了不少東西過去,也沒把她的釀酒方法告訴她。

    那可是人家家傳的東西,她也不好意思繼續厚著臉皮討要, 便隻得做罷。每每想到最後一批美酒已被她喝光, 二峰主再也不做新的原釀時, 就忍不住歎息一聲。

    沒想到竟被這家夥聽進了耳朵裏。

    裴羨不正大光明地在神宗問, 而是專門等二峰主出門, 想必“討要”的過程, 要麽沾點兒恐怖血腥,要麽帶點陰險,見不得光。

    “還有那天,宮羽見你病弱無依,偷偷把你常吃的藥掉了包,我便找了個機會捏著她的下巴,把那一味多出來的藥蟲塞進嘴裏……當時我還不知道那藥是什麽,直到她神誌不清在那兒發瘋,我才知道是蠱蟲。”裴羨自言自語著。

    葉玫:……

    其實這事說來話長,她是看過原書的人,知道宮羽什麽德行,見她想害自己,就順勢故意裝病,在談話中還把每日服藥的時間都告訴了宮羽,甚至,還不小心“透露”了藥包會經誰的手。

    她還以為宮羽那家夥是發現了她釣魚執法,嫌她餌鹹鉤直,結果第二天這人莫名其妙就瘋了。

    “你總是教導我離那些有心人遠一些,可你自己又何時能發現那些人想對你不利……那個東方昊趁你在秘境奪寶,想趁亂殺你,你可知道有多危險?他故意隱藏了階級,比你高了足足三階……”他撫摸著石碑,道。

    “於是我謊稱儲物袋丟了,離隊去堵他的路,把他綁在了水車上,不高興了就扯一扯水車的繩子,讓他倒掛著灌進水裏,但我又不想讓他死得太輕鬆,便又把繩子拉起,讓他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就這麽反複幾次,他對我從出言不遜,到求爺爺告奶奶,著實有趣……可惜,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葉玫:……

    她現在知道了。

    難怪那時東方家族怎麽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害她在秘境裏連個競爭對手都沒有,好無趣的。

    因為原書劇情,她老早就想到東方家族和君家勾結,很可能對她不利,在進入秘境之前,其實她就偷偷地寫了一本小本子,把所有人名單都記下來,將她可能的敵人著重圈出來,想辦法玩弄。

    東方昊自然就進入了她的視線。

    她知道他壓製了三階修為,但她完全不慌——

    她壓了五階,誰怕誰啊。

    結果好家夥,釣了個寂寞。

    “還有上上次,你拿到上品丹藥療傷,正入定打坐,有個魔主不要臉地來奪,我見正巧四下無人,就把他魔心摘了下來,一塊兒給你入藥……”

    葉玫打了個哆嗦。

    還、還有這種事?!

    這家夥狠起來,自己人都不放過的嗎??

    而且魔心入藥是怎麽回事?小家夥可了不得,竟然學會背著她給她加藥?

    在神州大陸存在的魔主,本就一隻手能數得過來,再說魔族向來眼高於頂,怎能忍受自己心髒被人類取走,就算實力不如人,也會選擇自爆。

    隻有像裴羨那樣,有十足把握能一擊必殺的超級大能才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取到魔心,可見其稀罕程度……

    雖然說魔心這種東西算是有價無市的難得之品,入藥後服下不僅能大補元氣,還能提升修為,對當時的她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無價之寶……

    但對於她這個不吃任何動物內髒的人,還是難以接受啊!!

    “你呀,總是不好好照顧自己,粗心大意……”裴羨又拿起那壇醉仙釀,苦笑著喝了一口,不知是說她還是恨自己,“百密一疏……我竟然沒看出來,那時的你便已存死誌,如此重要的決定,你竟然瞞著我……瞞著我!”

    他似乎喝得有些醉了,回去的時候竟然也沒有禦空,而是踏著綿軟的步子,一點點走下去。

    他坐在這兒,幾乎說了一夜的話。

    葉玫抬頭看了看,天空已是深藍,長夜將散,她如果就這麽挖下去,到白天有人巡視時,或許還填不上土。

    她唾手可得的金銀!她的幻器!如今與她僅有幾米之隔,她卻拿不到!

    葉玫咬牙切齒地繞回到自己的墓碑前,隻見一個嶄新的香爐還擺在中央,上麵插著三炷即將燃盡的香,嫋嫋輕煙正模糊了墓碑前雕刻的人臉。

    這,這香爐擺的,不折壽嗎?

    但要是一腳踹翻香爐的話,好像又是對自己的大不敬?

    好家夥,糾結起來了。

    她一手提起裴羨放在供桌上的酒壇子,裏邊竟然還剩下半壇醉仙釀,那花香摻雜著酒香,一下子勾起了她的饞蟲。

    陳年的美酒,喝一杯少一杯的好東西,她還以為這世上已經沒有存貨了呢,裴羨竟然套到了二峰主的配方……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十幾年前就做了一批原釀,還正埋在神宗裏。

    有機會一定要把他的存貨給挖了,偷偷地挖。

    這狗男人真能藏,藏了這麽好的東西,也能憋十年不告訴她!

    不過,看來也是為她藏的。

    想到這裏,鬱悶的心情又好了許多。

    不管他是不是被劇情推著這麽幹的,起碼他心裏還念著她,不枉她養他那麽些年。

    她撫了撫石碑上“自己”的眉眼,默默感歎著這雕刻師把她故意偽裝的病弱氣息刻畫得惟妙惟肖,果然她還是不適合直視自己的臉,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就在她準備離去時,忽然間,手指似乎摸到了一絲細小的刻痕。

    奇怪,這看上去明明如此光滑,怎會有刻痕?

    她留了個心眼,大概是對“自己的東西”非常在意,連帶墓碑也想研究個仔細,於是用指尖與指甲之間最敏感的指頭肉觸碰著石碑,一絲一絲地感受著凹凸的存在。

    她閉上眼摸索,那凹凸不平的痕跡逐漸在腦海中形成畫麵,先是幾個眼熟而古老的符文,再由精致的小圓圈圈起,以溝渠般的線條連接到更大的圓圈,最後竟然形成了一種她見所未見的陣法!

    葉玫順著陣法摸索,摸索到石碑後,直到摸到自己的墳堆正上方,才猛然睜眼,反應過來。

    但是,遲了。

    指尖點到陣法中心時,空中激起了一圈金色漣漪,一陣扭曲的波紋後,這張布滿她整個墓的陣法從墓碑點亮,一直延伸到碑後的大地。

    這是它的一種保護機製。

    還好,沒有突如其來的攻擊,沒有地動山搖般的動靜,隻是亮了起來,隨即滅了下去。

    “奇怪……這應該是誰特意設下來,保護墓葬不被人盜取的陣法。”葉玫捏了捏下巴,小聲嘀咕。

    她爹就是陣法出身,她雖然沒學到精髓,但耳濡目染,也知道看一些基本的東西。

    就比如柳萌萌的白毛筆自動劃下的金色字符,那叫單字成陣,威力不大。

    再比如這兒的護山大陣,那是由大大小小的陣法群組起來的,每一個關節都呈現出齒輪狀的圓形,由大圓圈帶動四麵八方的小圓圈,緩慢地運行轉動,平時不顯現陣型,一旦神宗遭受外來攻擊,才會憑空現出絲絲縷縷的繁雜金色,那是防禦陣法。

    而眼前的陣法,屬於防禦一類,估計是剛才她的摸索,讓它誤判她想盜墓,所以才憑空顯身。

    可是,如此精絕的陣法,它為什麽亮了一下就消失了?

    她可以確定那不是因為力量的溢散,即便她隻懂大略,也知這陣法的能量循環十分完美,環環相扣,絕對出自大能之手,這隨隨便便一個小陣體現的功力,甚至比老爹三百年的心血之作——神宗護山大陣,來得更精妙。

    她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了血淚,直到她從想象中回神,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人類在看到屬於他這個層級所參悟不透的東西,感受到自己的渺小,震撼於對方的磅礴氣勢,卻不想移開眼眸,急於去領悟它——而留下的血淚。

    她擦了擦臉頰,內心驚駭到無以複加。

    她甚至沒有多看,隻是晃了一眼那個陣法,在腦海裏將它的模樣重新構建出來,僅此而已,就已經承受不住那繁雜的金紋所代表的浩瀚信息,留下了血淚。

    以她的層級,不能去細想,否則會雙目失明。或是,有可能因為見到這些一生無法企及的高度,從而荒廢道心。

    這種大能,甚至可能不是神宗之人……

    雖然她不知道神宗幾個閉關的老家夥到底什麽水平,隻能猜想。

    但她更想不明白了,她就是個平平無奇的關係戶,值得哪位大能親自為她畫陣?

    別說她身邊沒這種朋友,就連她爹也沒那個麵子啊!有的話還需要閉關三百年修護山大陣?不早就備著厚禮請大能去了!

    她立馬回想了一下,她僅看完的前半本書中出現過的,擅長陣法的角色。

    其一,她老爹,護山大陣工具人罷了。老爹有幾斤幾兩她還是知道的,不可能是他。

    其二,年亞瀾,無晝城城主,就是他把白毛筆送給女主柳夢夢的。她甚至都沒以葉玫的身份和他見過麵,隻是在用狂刀身份行走北域的時候,曾與找尋天地異寶的他同行過一段時間。

    她隻知道年亞瀾這個人深不可測,甚至沒完全展現出他的實力,還時常說些意味深長的話,讓人猜不到他究竟在想什麽。

    以現在的時間線,女主應該正在無晝城攻略他來著,既然是前中期出場的角色,那他的實力也應該沒到那麽恐怖的地步。

    除此之外,還真想不到會是誰……裴羨?

    雖然戰力達到了,但他擅長的是如何在一秒鍾內殺穿全場,而不是費事費力用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

    葉玫心思百轉千回,雖然這陣對她形同虛設,但在不能確認這陣法用途前,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穩一手。

    不過讓她更興奮的是,既然這麽牛逼的陣法設在她墳頭,那想來神宗沒有虧待她。

    八成,有和這陣法差不多級別的好寶貝,被埋在了裏邊。

    她準備把陣法的幾個符文不完整地抄下來。

    好就好在神宗藏書是真的多,大宗門的底蘊還是在的。回頭到藏經閣裏找幾本陣法書對一對,她大概就能明白這陣到底能碰不能碰。

    可惜她沒隨身攜帶紙筆,搜了一遍儲物袋,沒想到柳萌萌也不是個文雅的,也沒備上那些東西。

    她隻能隨手撿了塊方磚,手動揮起妖刀把它削薄,用刀在上邊刻了幾道,隨手塞到了衣服裏。

    ——現在的神州大陸,大家都喜歡盯著人儲物袋搶。

    這麽重要且容易暴露她盜墓行徑的東西,可千萬別讓人發現了。

    她不敢再耽擱,禦劍而飛,趕回第一浮島,三步並作兩步地往無人的田野處走去。

    好在,師父和老宗主的氣息依然在茅草屋裏,似乎是比較放心神宗的安全,或是因為老宗主修煉到關鍵時期,需要有人護法。

    總之,在破曉之前,她如願回到了自己的藤蔓小屋。

    剛要進去,麵前忽然被一隻黑袖攔道。

    隻見渾身酒氣的裴羨眯著眼眸,倚在她的門框邊,陰陽怪氣地從頭到腳打量著她,拖長語調:“從哪兒回來的啊?”

    當場抓包,最為致命。

    葉玫腦中一瞬間閃過不少解釋,卻沒有能立住腳的。

    她總不能說她當土夫子去了吧?!裴羨這種斤斤計較的人,要是給他知道她聽到了他的秘密,下一個死的一定是她。

    現在她用著妖族的身體,渾身上下沒有一點以前的特征……怪就怪她身為女配,把人生當成了表演,恐怕現在就算告訴他她是葉玫,也隻會被當瘋子。

    何況,天道一直在盯著。

    已死女配的身份,她是萬萬不能承認的。

    “這不是睡不著嘛,就去健了個身,活動活動筋骨。”她笑道。

    這麽模糊的回答,其實是引誘他主動往那方麵去想,這種時候說多了反而會讓人起疑。

    說話的藝術,就是坦坦蕩蕩,且高深莫測。

    裴羨當然明白她的“健身”意有所指,稍加思索便猜到幾分端倪:“找人麻煩去了?”

    “你覺得呢?”故意把問題踢了回去。

    她絲毫沒有心虛的樣子,反而繞開他攔路的手臂,自顧自地回到藤網上躺下,雙手枕著腦袋,“師父那破茅草房子,我看著挺不舒服的。”

    故弄玄虛的高級技巧之二,讓人產生聯想,給人一種自己猜對了的錯覺。

    裴羨聯係到她白天的反應,便也了然。

    他一路上,沒發現這女人有形跡可疑的地方,她倒是很在意身邊人,今晚出門,最有可能的就是斂財,想辦法換房子,或是找白天那幾個人的麻煩。

    也虧她為了這些人一夜未睡。

    他體察她辛苦,也就沒多想,淡淡收回了手:“我不會阻撓你,你今後不必背著我單獨行動。”

    這樣若有什麽危險,他跟著也好及時照應她。

    “知道了。”葉玫嘴上答應,手裏卻誠實地在趕客,一手抓起藤蔓,扭曲纏繞成一塊門板,“你也早點回去,免得被沈星發現。”

    她挖自己墳,還敢叫他一起?活膩了吧。

    藤門閉合的時候帶起一陣微風,她的發梢揚起,一絲氣息被風帶出。

    裴羨似乎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花香……摻著酒香。

    “你喝酒了?”他警覺問道。

    葉玫心裏一突,想到嘴饞壞事,背靠著門板深呼吸兩口,假裝平靜道:“我看你才是喝多了。”

    裴羨想到他喝了半壇這樣的酒,剛才聞到的或許是自己身上的氣味,這倒也說得過去。

    畢竟以她的能力,要想強行穿過第五浮島的陣法……天方夜譚了點兒。

    *

    無晝城中。

    華麗而柔軟的金絲地毯鋪就著精致的大殿,水晶燈映照著溫暖的金橘色柔光,殿堂八根石柱雕刻著細致的紋路。

    年亞瀾披著彰顯城主身份的青色大衣,坐在水晶椅上看書。淺綠碎發的陰影擋住另一隻溫柔的眼眸,安靜得讓人有些不忍打擾。

    以他為中心,半圓形的台階上的地毯變成深紅,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那,便是陣法之力。

    這裏的一切,都彰顯著他的風格。溫柔、精致,安靜之中卻又藏著一絲異樣的氣勢,難以接近。

    台階之下,前來求見他的柳夢夢不由放輕了腳步。

    就連見慣了上位者的她,在這裏都忍不住放輕呼吸,仿佛這個男人有一種獨特的魔力,讓她畏懼,也讓她好奇,卻從來不讓她接近。

    就算他給了她天階武器白毛筆,她也不敢確定這個男人心裏所想,不敢確定他是否真的打算站在她這邊。

    忽然,年亞瀾輕輕放下那本書,往窗外望了一眼。

    平靜如水的碧眸蕩出一絲波瀾。

    柳萌萌屏住呼吸,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暗紅簾布被微風掀開,一線金光打在他的眼睫。

    陣法之力?

    這金光的位置很遠,似乎是從海的另一邊穿來的,他有在那麽遠的位置布陣?為什麽?

    柳夢夢沒想通,不過她知道這個男人的性格,也不多計較。

    年亞瀾眯著眼眸,笑著將那一絲金光收入掌心。

    “你果然還活著……”他的笑容更大了些,喃喃自語,“兩個截然相反的人麽……真不愧是你的作風。連我也險些猜錯。”

    一個是出了名的病弱美人,一個是狂放不羈的北域漢子。

    誰才是真的呢?

    柳夢夢清了清嗓子,這時才敢出聲:“亞瀾,我……”

    “還從沒有人這麽喚過我呢。”年亞瀾微微一笑,順垂的發絲恰遮住眸中的深色,“姑娘喚我亞瀾,喚佛子懷之,其餘人都以姓名相稱,我可否猜想,這其中有所深意?”

    分明他笑得溫柔,柳夢夢卻有種背後生寒的感覺,像是整個人被看穿了。

    打著招攬的旗號,卻按備胎處理什麽的……雖然她不想承認,但這時候,在他溫柔的視線下,就莫名會有這種心虛。

    見鬼了,他看上去分明對她很好,所作所為也依著她來,為什麽不像別人一樣喜歡她?

    反倒,她猜不到他的任何喜好打算,他永遠是淡淡的,沒見到任何開疆擴土的野心,溫柔中帶著強硬的作風,讓所有妄想打無晝城主意的人都死在了這裏。

    她甚至懷疑,這個人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感情。

    “沒,沒別的意思,城主您想多了。”她連忙低頭,心驚膽戰地否認,不著痕跡地把稱呼改回了生疏時的模樣,“我此次前來,隻是來領罪而已。”

    “你不是無晝城民,何罪需要我親自審判?”

    “我……”她的頭垂得更低了些,眸中多了幾許委屈幽怨,“我不小心把您送我的那支白毛筆……弄丟了。”

    “以你的實力,怎會保不住一支天階幻器?”年亞瀾意有所指。

    指的是她身後龐大的勢力。

    “隻怪……隻怪搶奪之人太卑鄙。”她抽噎了一下,拍了拍胸口,繼續道,“我把毛筆送給分·身作防身之用,行至華城時卻遭一個黑衣男子搶奪,他功力強大,我與神宗使者都不能敵,將我分·身殺死,還重創了神宗使者!”

    她訴說著那位男子蠻橫行徑,一邊給自己撇清關係,並偷偷抬頭看著年亞瀾的反應。

    奈何這男人的情緒控製力一流,無論如何,她都隻能看見一張雲淡風輕的溫柔笑臉。

    “這白毛筆畢竟是城主大人的東西,他隨意奪走,分明是不把城主放在眼中,可惜以我的微薄之力,無法替城主出這口氣!”她義憤填膺道。

    年亞瀾卻好似沒被她的情緒感染,淡淡問道:“你分·身上,應該留有佛子神識。”

    柳夢夢:“……”

    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神宗使者隻是重創,說明對方的實力不會高到離譜的地步,可她身上有顧懷之極強的神識護體,在華城那樣低階的城池行走,幾乎無人能敵,為什麽反而死了?

    見她沉默,他安撫一笑,禮貌地不再深究。

    “那依神宗使者所言,那個黑衣男子身在何處?”

    “根據我的情報網,加上神宗使者描摹出的衣物,此人最後出現在華城應該是在一柄飛劍上,和一男一女、一位老者前往宗門。而那名老者,應該是與神宗同屬一脈的道宗之人。”

    “道宗麽……”他的視線仿佛穿透到了遙遠的地方,回憶起了往昔,“神宗第一浮島,以前可是道宗的地盤。”

    “城主願意前去?”見白毛筆有回到她手裏的希望,柳夢夢自然欣喜。

    雖然她自己去也可以,但保險起見,萬一神宗長老帶來的消息有誤,對方是個大佬呢?

    先讓年亞瀾去試試水,能拿回來最好,拿不回來她也別想拿了。

    “哎……”年亞瀾似乎苦惱般輕輕歎了口氣,“這白毛筆於我而言非常重要,姑娘既然沒有保管它的能力,便由我收回吧。”

    神宗……他恰好要去一趟第五浮島。

    那就順便吧。

    柳夢夢一愣。

    這話說得順理成章,但仔細一想——

    聽起來就像他無奈之下賣給她一個人情,“幫”她討回白毛筆,可等他拿回來,這筆還是落不到她手裏!

    短短一句話,甚至堵死了她後續向他討要的可能!

    *

    神宗,第一浮島。

    今天一早,外門弟子就集結起來,在藥堂前開闊的空地上擺起了梅花樁。

    葉玫“努力”了一晚上,沒精打采地打著哈欠,走進了人群中。

    她規規矩矩穿上了管事臨時準備的灰衣,畢竟九年義務教育裏校服穿習慣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沈星也乖乖穿了,看著梅花樁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期待和興奮。

    而裴羨則不受這個委屈,想怎樣就怎樣,成為了人群中唯一一道黑影,也不好好練習,就隨便找了棵樹跳了上去,躺在樹枝上小憩。

    哦對,他昨晚應該也沒睡好的樣子。

    白傲雪身邊跟著幾個精神頭不錯的小妹妹,每個人都頂著一頭顏色不一的發,有紅有綠,七仙女似的。

    “昨天你不還說不願學嗎,今天怎麽就巴巴跑來旁聽?”白傲雪雙手抱臂,不屑地斜了一眼葉玫。

    “道宗神宗同出一脈,許多基礎的功法是相通的。我們也要練梅花樁,剛巧借用場地。”

    “我看是道宗教不出東西來,隻能來學神宗的皮毛。”白傲雪身邊的紅發女子輕蔑一笑。

    神宗的人,即便是外門弟子,也十分驕傲,對於他們這些看上去是來偷學技藝的道宗外人,自然不服。

    白傲雪隻是會把這層不服表現在臉上,而更多的外門弟子雖然不說,但看他們的眼神也同樣排外。

    負責教授和督練的是藥堂堂主,這位老者反而和和氣氣,好說話許多,見他們幾個來,直接安排上了樁子:“修煉並非一蹴而就,尤其是梅花樁,它練的是你們的基本功,考驗的是下盤穩不穩,是重心與手腳的協調,但凡歪一寸,拳路不對,效果天差地別。”

    然後……把他們倆帶到了幾塊墊腳的方磚麵前:“今日便以方磚代樁,做粗糙練習。等三月之後,再站橫磚,半年之後,再站立磚,一年以後,就能和他們一樣,用真正的梅花樁訓練了。”

    “怎麽連你也瞧不起我們?”沈星剛要抗議,就被葉玫扯了一下袖子,而後悻悻摸了摸鼻子,低下頭。

    葉玫知道藥堂主是好心。

    梅花樁的練習,確實需要循序漸進,如果是沒練過的人,就算站這種方磚,也很容易下盤不穩,鬧出笑話是小事,藥堂主是不想打擊他們的自信。

    她前世雖然站過,但也不敢托大,不知道這具身體能不能行。

    於是保守起見,她試探著指了指最矮的三寸梅花樁:“堂主,我可不可以試試那個?”

    見她不自量力地想一口吃成胖子,正在站樁的幾個外門弟子頓時破功,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草!”

    “不聽堂主言,吃虧在眼前。”

    “見識少了是這樣的,有的人眼界隻有如此,總覺得所有功法都和她掌握的那些一樣輕鬆。”

    他們都是經年累月的努力,直到如今站上三寸,五寸,甚至五尺的梅花樁,並能流暢而肆意地使出一套拳術的。

    雖然神宗以訓練幻獸為主,但他們的神通,需要一定強度的身體才可發揮,所以就基本功而言,和道宗並道而行,隻是在進階之處分岔了而已。

    見道宗新來的女弟子這麽想出風頭,他們倒是樂了。

    就讓她出這個醜,調劑調劑修煉的枯燥!

    隻見葉玫十分生疏地、試探著爬上了梅花樁。

    然後,似乎是回憶了一遍藥堂主方才演示的內容,紮出了個馬步。

    這馬步還像點模樣,不過這倒是不難,難的是在梅花樁上腳尖使力穩住平衡,並打出一套自己的拳路——畢竟一動,人就很可能倒栽蔥。

    白傲雪想到眼前的女子倒栽在地的模樣,已經有點忍不住,捂著嘴偷偷地笑了。

    葉玫回憶了一下,因為太困,其實她並沒看到藥堂主前幾個動作什麽樣的,隻記得後麵零星兩三個動作。

    她在腦子裏搜尋前世的記憶,試圖把這幾個動作用正確的路數串聯起來。

    這一下遲疑,讓她看上去……顯得腦袋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她是想打什麽?”

    “看模樣,不是拳法,是腿法!”

    “上來就是最難的?還真不怕摔死啊?”

    藥堂主輕輕歎了口氣,搖搖頭。

    現在的年輕一輩,真是越來越不聽勸了。

    也好,讓她長個教訓,免得到時基礎不穩,無法進階。

    “誰與我對練?”葉玫正琢磨出了點樂趣,自從林行教了她那套基礎的煉氣方法後,她就隱約琢磨出體內大小周天的運轉變化,每次使出道宗純正的功法,她的“氣”就要深厚一層。

    “我來。”白傲雪直接跳了出來。

    她當然不會錯過這麽個挫她銳氣的好機會。

    葉玫擺出架勢,目光認真了些。

    白傲雪似乎吃定了她,一開始便從對麵五尺高的梅花樁飛躍而下,向她襲來。

    葉玫揉身閃躲,下意識地打出一套她最熟悉的,改良過後的腿法。

    ——大開大合,卻步步點在細樁的正中心,看似危險,實則從未失足摔下。

    在她們交手的範圍外,一陣冷風吹過,準備看笑話的外門弟子們齊齊陷入沉默。

    有的張著嘴,顫抖著手指著葉玫,磕磕絆絆說不出話。

    有的覺得白傲雪丟臉,扶著額頭。

    “這身體控製力,不變態嗎?”不知道誰這麽小聲說了一句。

    “她才看了一遍路數吧?而且她是後麵來的,應該隻學到腿法??”

    “難怪她一直用腿,講道理,有點東西的啊,白姐的拳法根本摸不著她嘛。”

    “這女人身體好輕,她是貓兒轉世嗎??”

    “再來!”葉玫眸中湧現一股戰意,越是交手,腦子裏的思路越發清晰。

    梅花樁上,一襲普通灰袍的女人微微踮腳,單足站在五尺高且極細的梅花樁上,一手傲然背負,另一手徐徐推出一個“請”的姿勢,神情恭謙而自信,舉止之間,逐漸多了幾分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瀟灑肆意。

    道宗的所有東西,都能隱約給她帶來一層似有若無的感悟,但現在還不能形成體係。

    聽說道宗以心境提升、開悟為主要方式,和禦獸界憑借先天決定資質好壞不同——

    修道之人的天賦決定了修煉速度,在於與天道之間的感應,或是對天道的感悟與了解。

    至於潛力,決定了修道者境界等級的上限,決定了她能在神州走多遠。而潛力,是憑借築基時,自身所悟出的一條獨特於任何人的道,這條“道”,便隨著修煉越悟越深,越走越寬。

    林行老頭修的是“心”之道,所以到了末期,靈力提升已經無法讓他往更高的境界邁出一步,隻有心境提升,他才有可能突破。

    而她的“道”,會是什麽呢?

    甚至,再往深一點想,天之道,會不會……也是道的一種?

    她被她突如其來的想法震住,微微愣神。

    就在這時,一直被壓著打的白傲雪終於找到了機會,猛地偷襲她胸口一拳,得意地喊:“給我下去吧!”

    “小心!”沈星大驚失色。

    其他的外門弟子看到白傲雪得利,他們臉上有光,也挺解氣,紛紛起哄:“白姐牛逼!”

    “白傲雪,點到為止!”藥堂主露出了些不讚同的神色,他看出來了白傲雪這一擊沒留手。

    也不是白傲雪不夠禮讓新生,而是剛才好一陣子她都被這新生壓著打,想駁回麵子。這心態他老人家也可以理解,不過故意傷人,就是她的不對了。

    這一拳,甚至能把岩石徒手劈碎!

    “快去拿我的傷藥來!”他連忙吩咐身邊的弟子,“快點!晚了怕是難以痊愈!”

    這一下分神,葉玫還真沒料到,以白傲雪冷傲的性子,竟然會給她耍偷襲的陰招。

    無論是誰,猝不及防挨上一拳,輕則重心不穩摔下去,重則被這一拳震出內傷,何況白傲雪八階的實力,就算本體不強,也夠她喝一壺的了。

    然而,葉玫隻是稍稍後退到另一根樁子上,穩住身體的慣性。

    她臉上就和沒事人一樣,並沒有預想中疼得齜牙咧嘴的樣子。

    白傲雪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

    隻見葉玫怪不好意思地對著眾人尷尬一笑,往懷裏摸了摸。

    隨後,在眾人不可思議的奇妙視線中,摸出了一塊……帶著裂紋的,厚實的石磚。

    這是用來記錄陣法符的,當時給隨手塞在身上,現在解釋起來,好像有點困難。

    她皺了皺眉頭,思考了一秒鍾,硬著頭皮笑道:“負、負重訓練嘛。”

    就和體育生喜歡綁著鉛塊跑圈訓練一樣,放塊石板子在身上玩梅花樁怎麽了?這叫平衡性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