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今夜的東宮燭火大亮,遠遠地就能看見火把的亮光映出朱紅宮頭,照亮了四周樹影。

    裴顯知道明日是薑鸞的生辰。

    伴隨著燈火亮光的,還有些影影綽綽的鼓點樂音傳入耳朵。他步履從容地接近,心想,或許是明日要呈給皇太女觀賞的歌舞雜耍,連夜再演練一次,也是人之常情。

    走近正門時,迎麵四名守門的東宮禁衛又是扯著嗓子高喊。

    裴顯不鹹不淡地說,“聲音小些。隻是往裏頭報個訊而已,不必把死人都吵醒了。殿下還在用功?”說著抬腳跨過門檻。

    轉過影壁,腳步一頓,停了。

    時間進了三月末,天氣轉暖,庭院裏秋冬擋風的紗幔也都撤下,小型漢白玉麒麟華表的下方,裴顯迎麵看見兩幅跳舞的波斯大氈毯。

    小白穿著舞蹈的緊身胡服,氣喘籲籲地趴伏在其中一塊大圓氈毯上,一看就是跳舞中途停下的。

    薑鸞站在旁邊一塊圓氈毯上,身上也穿著胭脂色的翻領胡服,長筒烏靴包住了小腿,貼身裁製的衣裳勾勒出柔韌的腰肢。

    外頭通稟的聲音太大,庭院裏頭早聽到了,薑鸞此刻臉衝著影壁這邊,腳步雖然踩在波斯毯上,還在細細地喘息不止,額頭一層亮晶晶的汗滴,顯然剛才劇烈地活動過。

    裴顯的目光,掠過她額頭滲出的細汗,劇烈起伏的胸脯,曲線玲瓏的的腰腿,最後落在小白身上,緩緩扯唇,露出一個寒涼的笑。

    小白渾身一顫,趴伏在地,囁嚅道,“奴……奴……”

    “起來。”薑鸞轉臉過去吩咐他,“你做什麽了,一副心虛模樣,不就是教本宮跳了幾步胡旋舞嗎。”

    她毫不在意地拿過帕子擦汗,“你和大白兩個,領賞下去吧。”

    大白抱著手鼓,小白不敢抬頭,兩人弓著腰從側邊上退走了。

    裴顯的目光,便從退走的大白小白身上,轉到了遞帕子的崔瀅身上。

    “崔侍讀,夜深了,為何深夜還不歸家,卻陪著東宮胡鬧?”

    崔瀅看了眼薑鸞,心裏生了些疑惑,她以前竟不知裴中書管東宮管得這麽寬。眼下才亥時初,也不至於太晚,正要說話分辯,薑鸞拉了她一把。

    “別理他。”薑鸞小聲說,“謝瀾辭任東宮舍人的奏本下午呈上去了,裏頭報的是你和盧四郎的名字。看他臉色就知道找麻煩來的。你避一避,先回家去。”

    “是。”崔瀅行禮退下了。

    麒麟華表的漢白玉欄杆側邊,原本默默低頭坐了個人,並不顯得起眼,現在人走了幾個,庭院裏空曠下來,裴顯的視線便落在他身上,轉了一圈。

    坐在側邊的是盧四郎。他正在吃麵。

    盧四郎的生辰就在今日,隻比薑鸞的生辰提前一天。

    這些日子他都歇在西南偏殿裏。西南偏殿的幾個院落是東宮預備著給太子良娣,太子孺人等嬪妃入住的。如今薑鸞連駙馬都沒有,那些院落當然都空置著。

    後院出入要過一道二門,正合適需要嚴密看顧的盧四郎。薑鸞挪了一個院落給他住。

    經曆去年的劇變,人能活著,已經是極好的了。他冒險選了自己要走的路,薑鸞沒有辜負他,他沒有被用完後再次扔去亂葬崗,薑鸞把他留在了東宮,禦前討了敕令,脫了他的奴籍,把他的姓名還給了他,還允諾會給他入仕的機會。

    不管此生未來的前路如何,能不能順利入仕,至少薑鸞待他用了心,果然就像她當初所說的,‘你若不辜負本宮,本宮必不辜負你’。他感覺不愧當初的選擇。

    他生辰這天下午,薑鸞在正殿外頭的庭院裏碰著他,吩咐了一句,叫廚房下碗長壽麵給他。盧四郎心裏感激,卻沒有把話傳給廚房。

    皇太女有這份待他的心就夠了。他如今的身份尷尬,能不勞動旁人,還是不要勞動旁人的好。

    當晚,盧四郎已經打算要睡下,薑鸞卻把他叫了出來。

    “今天是你生辰。”四周點起的明亮燈火下,薑鸞和他說,“你的身份敏感,不好鋪張大過。委屈你,就在東宮裏吃碗長壽麵,借著滿樹現成的張燈結彩,我叫大白擊鼓,小白給你跳支舞慶賀。”

    跳得是太皇帝時流傳下來的《破陣舞》。曾經是軍舞的一支,鼓點激昂,舞姿矯健,薑鸞和崔瀅兩人入座,看得心旌搖蕩,拍手叫好。

    薑鸞看到熱鬧時,笑看了一眼盧四郎,喚了他的名字,“盧鳳宜,吃麵。再不吃麵就放冷了。”

    盧四郎拿筷子挑起一根不斷頭的長壽麵,放進嘴裏。

    京城裏常見的做法,撒了蔥花,乳白色大骨湯做湯底,熱騰騰地一碗,在春風夜色裏發散著香噴噴的熱氣,令人見了就食欲大起。

    盧四郎咬了幾口,柔韌香滑的麵條吃進入腹,他咬著麵條,一滴淚落在了碗裏。

    這一年遭逢劇變,他的人生遭遇了驚濤駭浪,錦衣玉食的日子也度過,荒山野嶺的日子也度過,曾裹著草席深夜被丟去了亂葬崗,被‘盧氏舊友’當麵許下江南小橋流水章隱姓埋名富貴一生,心裏不是沒有動搖過。

    他咬著牙走他想要的路,如今又回了東宮,一道聖人手諭,除了他的奴籍。他重新頂了盧鳳宜的名字,直麵他範陽盧氏的過去和將來。

    過去不堪提,將來猶可追。至少此刻,他又能頂著盧鳳宜的姓名,堂堂正正地活在陽光下了。

    眼前一碗再尋常不過的灑了蔥花的長壽麵,來得如此的不容易。

    盧四郎一邊吃,大滴的淚止不住地落在碗裏。

    他邊吃邊哭,哽咽聲起先還壓在嗓子裏,漸漸地壓不住,打了個哭嗝。

    薑鸞:“……”

    “吃個麵怎麽就吃哭了?”眼看著哭花了臉的盧四郎,她大致明白他的心思,倒也沒說什麽安慰的空話,隻是對用力敲鼓的大白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換首歡快的曲子。下麵跳段胡旋舞。”

    又問身邊隨侍的崔瀅,“胡旋舞會跳嗎?”

    崔瀅笑了。

    大白正好重新起了個曲子,手掌在手鼓邊沿拍出一連串活潑的節奏,崔瀅起身把過於寬大的廣袖錦袍脫了,露出裏頭的綰色立領窄袖夾衣,借著大白的鼓點,腳下輕盈地一旋,原地轉了幾圈。

    “臣十二歲就學了,殿下。”崔瀅笑盈盈地衝她召了召手,“生辰將至,歌舞盡興,殿下也來跳幾圈?”

    薑鸞興致勃勃地起身,“好呀。我也學過的!”

    兩塊跳舞的氈毯放在一處,崔瀅引著薑鸞的動作,兩位貴女在明亮的庭院燈火下比賽誰胡旋得更快更利索,愉悅的笑聲穿過了高牆。

    在場眾人的視線早被吸引過去,就連邊吃麵邊掉淚的盧四郎也不哭了。

    兩人興致起來,拉著小白當場演示了幾個高難度的胡旋舞動作,她們當場學。

    裴顯就在這時跨進門來。

    入夜時分,宮門已經下鑰,他在燈火大亮的東宮裏不止看見了歌舞鼓聲歡快的大白小白,滯留不走的崔侍讀,還看見了旁邊邊吃邊哭的盧四郎。

    裴顯:“……”

    他習慣性地往含章殿方向盯了幾眼。

    “今晚都這麽熱鬧了。”他緩步到薑鸞身側,“怎麽單少了一個謝侍郎。如果人躲在含章殿的話,叫出來吧。”

    薑鸞正拿著熱手巾擦汗,沒理他的話頭,直接吩咐周圍眾人說,

    “今晚盡興了,都散了吧。盧四郎,看你這碗麵吃了那麽久,早涼了。麵碗留案上,回頭叫廚房再給你下一碗送房裏去。”

    盧四郎不肯放。

    他端著那碗吃了一半的麵湯,端端正正行禮,“草民告退。”

    裴顯目送盧四郎的身影快步離去。

    現在的庭院裏真的是空空蕩蕩了。周圍隨侍的宮人禁衛都被文鏡和幾位女官驅趕得遠遠的。

    “當真不喊謝侍郎出來?”裴顯走近中央主位的那處黑漆食案,俯身拿起琉璃盞裏的一個金黃色的枇杷,在手裏拋了幾下。

    “跳舞的大白小白,共舞的崔侍讀,旁邊楚楚落淚的盧四郎,東宮今夜好光景,就差個剝枇杷的謝侍郎了。”

    薑鸞劇烈旋舞的喘息漸漸平複了,自己走回食案坐下。

    “人都被你趕完了,謝瀾不在。他最近新得的吏部侍郎的位子坐得不夠穩當,人都忙瘦了,哪有空來我這裏賞歌舞。”

    坐下以後,她理所當然地把琉璃盤往對麵一推,

    “剝枇杷的謝侍郎不在,這兒隻有裴中書。記得裴中書剝的一手好橘子,剝枇杷應該也不會差?”

    裴顯把拋在半空中的枇杷握在手裏,斜睨她,“殿下要我?”

    薑鸞把裝滿枇杷的琉璃盤又往前推了推。“除了你還有誰?”

    裴顯走去她身側坐下,把琉璃盤挪近,慢條斯理地開始剝皮。

    “昨日見了謝侍郎一麵。他最近人確實忙瘦了,殿下心裏體恤他,放了東宮舍人的空缺出來?”

    薑鸞不否認:“東宮放出去任職的頭一個,自然要加倍體恤。”

    兩人並肩而坐,裴顯剝好一個枇杷遞過去,見薑鸞張嘴吃了,終於心平氣和地談起正事。

    “待選的兩個都不行。盧四郎尤其不行。奏本現在壓在我手裏,等明早正式呈上政事堂,肯定會被駁回。東宮還是盡早另尋賢才的好。”

    “先試試。”薑鴻和他商量。

    “盧四郎尤其不行,那就先試試崔侍讀。她父親即使要避嫌,不幫你說話,也絕不會反對你。崔中丞不說話,政事堂裏說話的就隻有你和李相兩個。”

    薑鸞抬手扯了扯他身上的紫袍袖,“駁倒他,把李相駁得丟盔棄甲,啞口無言,崔侍讀先做個東宮舍人。”

    裴顯不答。視線往下,盯著她拉扯袍袖的手。

    薑鸞的手生得極漂亮。

    纖纖素手,從小精細養護到大,柔滑細嫩,半點細繭也無。

    深夜黑暗的帳中,他曾握著這隻纖手,一寸寸地摸了個遍,把每根手指的好看形狀印在腦海裏,把她的敏感反應牢牢記住。

    他的喉結滾動了幾下,三月的夜風裏,有點燥熱。

    “好好說著政事,這是在做什麽?”

    “裴中書看不出麽?”薑鸞又扯了扯他的衣袖,理直氣壯地說,“私下裏說情,請裴中書徇私幫忙啊。”

    裴顯唇邊噙著笑,並不急著應下,手裏卻又拿過一個枇杷,開始仔仔細細地剝皮。

    “吏部是王相經營多年的地盤,謝氏的家族勢力不在吏部。謝五郎在吏部人生地不熟,他又不是平易近人的和善性子,孤身迎戰不是個法子。殿下不想謝侍郎一兩年內被人從吏部踢出來,還是派遣些幫手的好。”

    “你有什麽高見?”

    “東宮的淳於詹事,從前在吏部做過六品主事?他與人和氣,人緣不錯。吏部六七品的官員和他交好的不少。”

    被他提點了一句,薑鸞頓時醒悟過來,

    “明天我就找淳於。叫他去酒樓訂一桌酒席,把吏部曾經的同僚請去吃酒。兩邊說和說和。”

    聲音頓了頓,“怎麽,不再看謝五郎不順眼,言語行事處處針對人家了?”

    裴顯淡笑,“從未有過的事。殿下多心了。”說著把剝幹淨了皮的枇杷托在手掌上遞過去。

    寬大的官袍擋住了周圍光線,薑鸞就著他的手咬了口香甜的枇杷,

    “好吃。你故意的吧。人調出東宮,去了吏部,不再整天在麵前晃悠,你就懶得針對他了。老實說,是不是看不慣謝五郎頭上頂著‘清貴絕倫’四個字,嫌棄他性情太過清冷,想折一折他的傲氣。”

    裴顯的手掌穩穩地托著枇杷,遞在她柔軟的唇邊,安然端坐,安然聽完,還是那句,“沒有的事。”

    他心裏到底想什麽,他自己不肯說,別人極難揣摩。

    但裴顯願意看在她的麵子上,出言提點解決謝瀾的困境。薑鸞心裏確定了一件事,裴顯確實沒有徹查上元夜當日的意外。

    她和謝瀾的合謀,他至今不知曉。

    “累了,歇了。”她打著嗬欠起身。

    裴顯卻也跟著起身。

    她往寢殿去了幾步,裴顯也在身後跟著。

    親隨女官們早就退去了遠處。

    薑鸞走了幾步,身後的腳步始終不緊不慢地跟著。

    她停步反問,“裴中書,大半夜的,跟著我幹嘛。”

    裴顯鎮定地說,“護送殿下回寢殿。”

    “寢殿到了。”薑鸞用下巴點了點前方燭火隱約的寢殿,故意不看他,對著前方的寢殿正經地說,“有勞裴中書相送,請回吧。”

    裴顯還是跟著她,看起來是不送回不罷休的意思了。

    進了寢間,替她挽起木隔斷處新掛上的湘妃紫竹簾,腳步停在隔斷外間。薑鸞拿眼角餘光瞄了他一眼,故意還是什麽都不說,慢悠悠地往裏走。

    走著走著,說了句,“裴中書,出去時記得把前兩天夜裏留我這兒的一件中衣帶走。尺寸不對,被苑嬤嬤瞧見了,差點起了疑心。我跟她說要給二兄做衣裳,拿了二兄的中衣過來量尺寸,才糊弄過去——”

    嘩啦一聲,身後的紫竹簾放下了。

    一隻有力的手臂從身後攔腰抱起她,單手放下了金鉤帷帳,兩人直接滾入了架子床深處。

    ————

    薑鸞在半夜裏迷迷糊糊地醒來。

    帳裏昏暗。

    她在昏暗的帳子裏磨著牙。

    天下的新手有兩種,一種特別的不自信,覺得自己處處都不行,還有一種特別的自信,覺得自己練練就能很行。

    薑鸞就是後者,覺得自己練練就很行的那種新手。

    多練練,就像吃席,吃撐了不停筷,胃口撐幾次就變大了。她一開始如此自信地想著。

    但試了幾次以後……她發現自己吃得越來越撐了。

    最開始幾次,裴顯格外小心地對待她,仿佛雙手捧著易碎的羊脂玉瓶,輕易不敢用力,謹慎到近乎小心翼翼,仔細地觀察她的反應,她開始喊疼,開始推他,就撤筷離席。

    後來漸漸發現她沒有看起來那麽易碎,她可以承受。

    薑鸞在深宮裏養得嬌氣,一點點的小疼也會喊,稍微有些不舒服就把他推開。但其實有時候並不是不舒服,是太舒服了,她不習慣陌生的情潮翻湧席卷全身,就喊疼,喊不舒服,把他推開,把局麵控製在她自己習慣的範圍。

    裴顯試探出了她可以承受的程度,表麵上什麽也不說,但漸漸地開始不撤筷,不離席,身體力行地試探她究竟可以承受到什麽程度。

    三天前,就是裴顯落下中衣沒拿走的那晚上,她在吃席中途,又喊疼,喊不舒服,實際卻因為過於舒服,想要撤退回安全範圍,被他瞧出了端倪,牢牢摁住不許她退,不讓她小打小鬧地吃幾口就撤回去她的安全領地,讓升騰而起的陌生火苗蔓延燃燒,席卷全身。

    一次就吃撐了。

    大半天都緩不過氣。

    裴顯是做事謹慎妥帖的人,那夜少了件中衣沒帶走,因為淩晨天沒亮的時候,薑鸞從徹底吃撐了的昏沉迷亂中清醒過來,又羞又怒,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差點叫進來文鏡把他家主帥打出去。

    還好當夜寢殿值夜的是性情最穩妥的秋霜,眼瞧著不對,好說歹說,把她勸住了。

    三天過去了。

    夜裏再怎麽緩不過氣,過了三天也能緩過來了。

    薑鸞向來不信邪。

    今天沒把人硬趕走,看對方的意思想留,她就把人留下。她要再試一次,看看能不能把他也擺弄得又羞又怒。

    ……她又吃撐了。

    ————

    薑鸞迷迷糊糊地翻身,放下的帷帳裏光線昏暗,她撞進了對方結實溫熱的胸膛裏。

    裴顯在黑暗裏抱著她。

    他睡眠向來淺,被薑鸞撞進了懷裏,立刻醒了。

    薑鸞還沒有完全清醒,發出了一聲含糊的囈語。

    “……幾更天了?”話才問出口,人卻又闔眼睡了過去。

    “殿下的生辰到了。”裴顯撩開帷帳,戶外庭院的晨曦微光映上了窗紙。

    對著天邊的微光,他收攏手臂,把依舊香甜沉睡的人摟緊了些。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阿鸞生辰萬福安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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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