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裴顯看了眼靠牆等候著的薛奪,揮退左右,清出一片安全說話的場地。

    薛奪立刻奔過來,“督帥,宮裏出大事了。”

    他簡短迅速地回稟,“懿和公主的景宜宮昨夜走水了。”

    宮裏走水並不稀奇,禦花園昨夜不也走了水。後宮走水的意外遠遠談不上大事。裴顯並不顯得如何驚異,隻追問,“可是燒死了人?”

    “燒死了一個。”

    “是昨夜的值守宮人?可查明了身份?”

    薛奪低聲稟告,“離奇就離奇在這裏。末將清點了景宜宮裏的所有宮人,一個沒少。”

    “這麽說來,燒死的不是景宜宮裏的。”裴顯沉吟著,失火燒死一個來曆不明的人也談不上是大事。

    “昨夜是哪邊的人守景宜宮?”

    “慣例是謝大將軍的人主守景宜宮。昨夜走水的事,末將過去盤問了幾句,他們守口如瓶。倒是有幾個南衙禁衛出身的,跟末將透露了兩句,說——”

    薛奪咳了聲,“昨夜走水之後,他們衝過去潑水救火。看見謝大將軍抱著懿和公主從寢殿裏走出來。”

    裴顯不明顯地皺了下眉。

    “牽扯到懿和公主的聲譽,你叮囑昨夜看到的那幾個南衙禁衛封口,以後再也不要提。此事你不必再跟了,我過去問問。”

    宮裏走水,公主被值守宮禁的大將軍抱出寢殿,此事可大可小,壓一壓也能過去。

    但把她抱出去的人正好是先帝賜婚的謝大將軍,事情就有些棘手。

    他需要知道謝征的目的。還要知道懿和公主的看法,才好妥當應對各種可能的後續。

    懿和公主的情緒比裴顯想象中要平靜許多。

    她的宮裏出了人命大事,她自己從火海裏被謝征抱出來,在場救火的許多人眼睜睜看得清楚,女兒家的清譽受了損,懿和公主是個行事循規蹈矩的貴女,按理來說,她不應該如此的平靜。

    裴顯在門外通稟了來意,在薑雙鷺麵前坐下,開口前先仔細觀察了她的麵色。

    “公主,雖說我們單獨會話的次數不多,但當日在漢陽公主府時,我們曾經論下了舅甥輩分,承蒙公主當麵喊一聲小舅。關於昨夜的事,到底發生了什麽,火勢如何起的,燒死的那人什麽身份。公主有什麽想法,不妨直言。”

    薑雙鷺正在喝鎮定心神的藥湯,放下瓷碗,緩緩開口道,“昨夜是我的寢屋裏最先失的火。”

    裴顯神色不動地聽著。

    薑雙鷺的第二句話石破天驚,“景宜宮燒死的那個人,就死在我的寢堂內間。他是顧六郎。”

    裴顯的瞳孔細微收縮了一下。

    顧六郎,顧娘娘家裏的幼弟,當今國舅。剛剛進京不久,在鄉郡富有才名,家族賦予了極大期望,指望著顧六郎加官進爵,光大門楣。

    景宜宮半夜燒死的竟是顧六郎,算是了不得的大事了。難怪謝征至今守親自在外麵,不肯離去。

    裴顯沉聲追問,“顧六郎是如何死在景宜宮的?”

    薑雙鷺難堪地咬了咬唇。

    “我也不知他為什麽半夜會過來景宜宮。當時我已經睡下了,半夜聽到簌簌的動靜,我還以為殿裏進了耗子,喊了幾聲值夜的女官,沒想到是顧六郎滿身酒氣,翻進了寢堂後麵的宮牆……”

    顧六郎滿身酒氣,半夜翻過了公主寢堂後麵的宮牆,意圖做什麽,裴顯沒再往下追問,他隻問了一句要害問題,

    “顧六郎怎麽死的。”

    薑雙鷺垂下了眼,雙手托著藥碗,慢吞吞地喝起了湯藥。

    裴顯見她不答,心裏原本的三分揣測坐實了七分。

    他換了個角度,問了個第二個問題,“顧六郎可是燒死的?”

    薑雙鷺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回答,裴顯直接了當地提醒,“人是生前燒死,還是死後焚屍,仵作一查驗就知道。公主還是直說了吧。省下些探究真相的時間,就多了些遮掩過去的時間。”

    薑雙鷺果然被說動了,她咬著唇,細微地搖了搖頭。

    顧六郎不是燒死。

    一個年輕男子半夜入了金枝玉葉貴女的寢堂內間,橫死又被焚屍。

    謝征抱著懿和公主從起火的寢屋出來。

    裴顯順理成章地推測,“謝大將軍殺的?死後放火燒屋,毀屍滅跡?”

    薑雙鷺又咬著唇,露出懊惱的神情,再不應聲了。

    事實已經推測出了八分,裴顯也不再追問下去。

    顧六郎是顧娘娘親弟,昨夜的禦花園賞燈自然請了他。至於安排在何處住宿一夜,裴顯沒印象。

    但不管顧六郎昨夜如何想,如何做,事實就是,他深夜出現在景宜宮,又橫死在公主寢堂裏。

    死得名不正言不順,一場恰到好處的‘走水’,屍首如今難以辨認。

    對於昨夜景宜宮的意外,如何對外公布‘真相’,最好的決策已經呼之欲出了。

    裴顯起身道,“昨夜景宜宮意外走水,雖說燒死了一個宮人,好在公主安然無恙,此事的後果尚不算太大。謝大將軍及時從火場中救出了公主,臣定當奏稟朝廷封賞。”

    從頭到尾,沒有提一句顧六郎。

    薑雙鷺驚異地瞪大了美目。

    裴顯說完了他的打算,沒有立刻走,而是平靜地站在三步外,等候薑雙鷺的最後決斷。

    薑雙鷺下決心並沒有用了很久。她很快點了點頭,輕聲道,“裴中書說得極是。”

    裴顯即將離去時,薑雙鷺在身後叫住了他,輕聲道,“小舅下巴沾了口脂。”

    裴顯瞬間停步,抬手往下頜處抹了一把。

    薄薄的一層胭脂口脂,淡淡瑩潤的嫣粉色。

    “色澤不明顯,外頭那些將軍們肯定看不出的。”薑雙鷺輕聲道,“但宮人們慣常眼利。小舅在宮裏還是當心些。”

    裴顯仔細地擦淨了,道了謝。

    從景宜宮會客的正殿出來時,正好遇上外頭庭院裏站著的謝征。

    兩人互看了一眼。

    謝征神色複雜,問,“裴中書問過懿和公主了?”

    “問過了。”裴顯平淡回應,“聽說昨夜意外走水,燒死了一個宮人?正月裏出了人命意外,寓意不祥,還是早日安葬的好。”

    謝征明顯地放鬆下來,點頭應下,“多謝裴中書記掛,已經尋了棺木,今晚便運出去安葬。”

    彼此心知肚明,再不多說一個字,略微頷首告別。

    出來時還未過午時。

    裴顯心裏記掛著人,直奔東宮正門而去。

    景宜宮位於皇城東角,東宮位於東南角,相距並不很遠。裴顯步子又大,不到一刻鍾便走到了。

    進了東宮的正陽門,轉過騰龍影壁,穿過疏曠庭院,順著長長的步廊走到盡頭時,正好看見謝瀾的一角緋色官袍轉過前方。

    裴顯的腳步頓了頓,落在後頭。

    謝瀾在後殿寢堂外通稟求見。

    裴顯放滿腳步,聽寢堂裏出來的白露站在堂前屋簷下,和謝瀾說話。

    “今日殿下身子不適,慣例的每日經史講義免三日。謝舍人過幾天再來。”

    謝瀾點頭應下,卻不離去,吐出一句他想了整夜的,最合適於今日說的話。

    “勞煩白露女官帶話給殿下。”他站在屋簷下說,

    “殿下的將來長長久久,一個晚上實在不算什麽。如今暮去朝來,又是新春,往事已矣,願殿下拋下過往,立足將來。瀾不才,願長伴殿下左右。”

    難得見謝舍人說出這般貼心的言語,白露寬慰地笑道,

    “謝舍人有心了。奴婢定然把謝舍人的剖心忠言轉達給殿下。”

    謝瀾轉身走入庭院,依舊還是往含章殿的方向去了。

    裴顯站在廊下陰影裏,盯著謝瀾修竹的背影走遠。

    謝瀾人就在卷雲殿,他知道昨夜的意外。

    自己在他麵前中了藥,他是個聰明人,薑鸞說,她昨夜入了殿,謝瀾便立刻起身告退了。昨晚卷雲殿中的籌劃,或許他早已猜出了幾分。

    然而,謝瀾今天在薑鸞的寢堂外表露忠心,表示不計較昨夜的意外。

    ‘往事已矣,立足將來。’

    ‘願意常伴左右。’

    除夕之夜,薑鸞喝多了酒,曾當麵和他說過:

    她想要的人,仕途追求之心太盛。年年除夕送儺,年年不得相伴。人生八苦,她心裏求不得苦。

    本朝曆代的慣例,駙馬不得擔任中樞要職。有仕途野心的世家子弟,都會想方設法地婉拒皇家婚事。

    謝瀾昨夜清醒著退出了卷雲殿。卻又於今日特意趕過來表明忠心,表示願意長伴左右。

    “一個晚上實在不算什麽。”

    “暮去朝來,又是新春。”

    “瀾不才,願長伴殿下左右。”

    謝瀾是個極聰明的人。他每日隨侍東宮,說不準哪天薑鸞不經意時,泄露了幾句口風,被他揣測了去,加以利用。

    昨夜的意外,裏麵莫非就有謝瀾的手筆。

    經曆了昨夜,手裏捏了薑鸞的把柄,他確實可以既不用尚主做駙馬,又可以常伴皇太女左右,謀他的仕途了。

    裴顯站在廊下轉角的陰影處,目光沉沉地盯著謝瀾的背影。

    昨夜的意外經過,還是得徹查。

    謝征可以不顧忌顧氏皇親國戚的身份,略使手段,在宮裏殺了顧六郎。

    如果昨夜的所謂意外是謝瀾的手筆,他略使手段,難道除不得謝五郎?

    裴顯走出了長廊,平心靜氣地往寢殿走去。

    ————————

    薑鸞睡了一覺,精神恢複了許多。

    禦醫來過了,是太醫署裏的老資曆,問診一番,心裏大概有了計較,揣摩著給出了宮廷最好的外敷傷藥,叮囑每日塗抹在患處。

    那藥的藥性極好,刺激性也強,抹上去患處火辣辣的,塗一下,薑鸞就叫一聲。

    春蟄動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帶來不必要的疼痛,抹藥是連呼吸都屏住了。

    薑鸞趴在床上,居然還在笑,“疼是好事。人活著才疼。”

    她翹著唇角,周圍都是心腹,她說話並不避諱著,悠然說,“睡了裴中書,這輩子沒白活了。”

    裴顯來的時候,禦醫還沒走。四十來歲的宮中老資曆,半輩子的人精,過來時被刀架在脖子上,嚇得鵪鶉似的,抹著驚嚇出來的冷汗在寢堂外間的明堂裏寫藥方,邊寫邊叮囑女官,

    “內服外敷,臥床靜養。兩日之內不要走動……”

    裴顯的身影出現在寢堂裏,禦醫嚇得閉上了嘴。

    手上動筆疾書,眼珠子滴溜溜亂瞄,偷眼瞄著裴中書直接進了皇太女的寢堂內室。

    禦醫心裏叫了一聲“哎喲,親娘哎!”不說他也知道,牽扯進了皇家的陰私事,他這條命如今是懸在刀尖上了。

    趕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繼續寫方子。

    “懿和公主昨夜受了驚嚇。”裴顯把昨夜走水的事輕描淡寫說給薑鸞聽。

    “燒死了個宮人,寢堂燒掉了一個柱子,塌了一小塊,懿和公主自己無恙。”

    薑鸞懊惱說,“啊,我不好過去探望。”

    “殿下不必過去。不隻是公主那邊,紫宸殿也最好不必過去。”裴顯淡淡道,“顧娘娘的幼弟顧六郎失蹤了,宮裏正在找他。兵荒馬亂的,你過去隻怕不痛快。”

    幾句話說完,坐在床邊,視線轉向嚴嚴實實遮蓋住玲瓏身段的柔軟衾被。

    “傷勢可好點了?”說著撩起被褥,就要看她身上的傷。

    薑鸞撈了一把,沒撈住,氣得瞪他。

    “被子好容易捂熱了,你又掀!今天掀了幾次被子了!”

    她還是隻穿了件單薄的綢緞裏衣,裴顯往被褥深處瞄了眼,剛才禦醫過來,她總算穿上了條綢褲。

    他放了心,把肩膀處的綢緞衣料往下拉開了些,露出一小截柔白的肩胛,在重新抹了一回藥的牙印上輕柔地按了按,

    “似乎比早晨好多了。沒那麽青紫嚇人。”

    指腹輕輕按揉著周圍淤青部位,“淤血也化開了。禦醫開的藥果然藥效更好。”

    說著視線往下掃了一眼,想把被子往下掀開些。然而淤腫得更嚴重的那處畢竟隱秘,他的手半途停下不動。

    “殿下?”他的手搭在被子角邊,詢問了一句。

    薑鸞被他掀了被子,剛才還冷得往被子裏蜷,現在倒不縮了,綢褲管口露出的兩條雪白細膩的長腿交疊著,斜睨他,“瞧不夠,還想再看?”

    裴顯皺眉,“別鬧,看傷。”

    他昨夜不甚清醒,下手不知輕重,回憶起模模糊糊的夢境,她似乎哭了。

    薑鸞:“呸!誰和你鬧。”

    她把被子角從他手裏扯回來,“走走走,不許看。”

    禦醫新給的藥效極好的外敷藥,春蟄剛才敷了又敷,厚厚的一層把淤傷處抹了個遍,才把衣裳都穿好了,他倒是過來了。

    鬧什麽鬧,看什麽看。

    裴顯沒和她多爭執,把被子四個角仔細地掖了一遍,說,“明日我再來。”

    薑鸞閉著眼睛“哼”了一聲。

    裴顯站起身,臨出去時餘光瞥見了對麵妝奩台上的大銅鏡,他不經意地想起了薑鸞對他說的話,出去的腳步一停,不動聲色問了句。

    “殿下當真覺得臣生得好看,當真不在意昨夜的意外?”

    薑鸞閉著眼睛,還是細微的“嗯”了聲。

    銅鏡映出他的側身,他生得寬肩蜂腰,舉手投足間有懾人氣勢,側麵的輪廓挺拔如鬆。

    裴顯對著那銅鏡,嘴裏提起了一件事:

    “已經過了上元節。崔家女公子入宮伴讀的事,去年底就已經在商議了,臣回去就寫個奏本,盡快呈上政事堂批複。”

    薑鸞還是“唔”了一聲,表示聽見了。

    裴顯繼續道:“含章殿的東宮教諭也在尋找合適的人選,快有眉目了。總得請個名聲高遠的大儒才好,總不能一直叫年紀輕輕的東宮舍人充作教諭,教導皇太女,說出去惹人笑話。”

    薑鸞還是很關心東宮教諭的人選的,濃長的睫毛動了動,帶著濃濃的疲乏,勉強睜開了。

    “這次可千萬別再找個頑固的老學究了。”她叮囑說,

    “跟他說好了,教導的是十六歲的皇太女,不喜教授女孩兒的別勉強。”

    “這次請的是孔翰林。孔翰林是寒門出身,因此不如崔翰林的名氣高,勝在心性極佳,人詼諧有趣。崔家女公子幾年前請的孔翰林教導。”

    裴顯耐心解釋,“放心,這次沒托人請,裴某年前親自拜訪,長談了一夜才選中的。定然不會再出錯了。”

    薑鸞聽得心裏舒坦,忍著困意,睜開半闔不合的眼睛,衝他淺淺地笑了笑。

    裴顯見了那明豔若天邊彤雲的笑容,心裏也舒坦了。

    他路過了那銅鏡,走到木隔斷邊,正要告辭,薑鸞掩口打了個嗬欠,也提起一件事,

    “請孔翰林入含章殿教授是極好的。但謝舍人講邸報講得也極好。我不要換他,索性也給謝舍人個教諭的名分吧,兩個一起入含章殿教授學問——”

    話音未落,裴顯已經冷冷道,“不可。”

    “……”薑鸞臉上才顯露出來的淺笑緩緩消失。

    她的眼睛又闔上了。

    不止闔上了,還把臉轉去床裏麵。

    “這是本宮的東宮還是裴中書的東宮?本宮竟不清楚了。”薑鸞不冷不熱地說,“有勞裴中書探望,本宮乏了,請回吧。”

    裴顯原地站了片刻,她聲音裏帶著濃重的倦意,他終究還是沒有爭執,“臣告退。”

    掀開珠簾,往外走出兩步,身後聽到薑鸞說,“等等。”

    裴顯立刻停步,回身,“可是要喝水?”

    薑鸞臉還是對著床裏頭的木板,問了他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趁你今日在,多問一句,文鏡怎的還沒回來?他跟蹤偷走盧四郎的那群賊人都一個月了。他沒事吧。”

    “中間傳過幾次信息。對方是老手,狡兔三窟,對軍裏追蹤的那一套熟悉,跟起來不太容易,換了幾處住所了,都不是真正的巢穴。文鏡還在跟。”

    裴顯答完,側身瞥了眼臉朝裏睡著的窈窕背影,又問,“真不要喝水?”

    “不喝。”薑鸞幹脆地說,“想問的都問完了,你出去吧。三天之內別來了。”

    裴顯:“……”

    裴顯忍著沒說什麽,轉身出去了。

    外頭候著的白露和夏至進來。夏至幸災樂禍地說,“喲,裴中書出去時臉色可不好看。又氣著了吧,哈哈哈。”

    薑鸞打著嗬欠,把臉轉過來,倒有點納悶,“沒故意氣他,隻是叫他三天之內別來了。”

    她咕噥著,“一來就掀我被子,煩。”

    ——

    當夜,裴顯在兵馬元帥府的書房裏醒來。

    書房沒有點燈,黑漆漆的房間裏,隻有門窗縫隙映進來的淺淡月光,書房裏刷得雪白的四麵牆在夜裏反著光。

    裴顯睜眼對著對麵的白牆。

    白天清醒的時候,他眼前閃動著的,都是被他壓在手肘下的雪白貓兒肚兜。

    夜裏入了夢,他的夢裏閃過的……

    都是寢間裏上藥時,眼前帶著淡淡藥香的溫軟雪白的動人胴體。

    作者有話說:

    【頭頂柚子茶感謝投喂】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璐卡卡卡章啊嗚一大口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鹹魚一百年41瓶;蒼瀾22瓶;hyt章缺水20瓶;makabaka10瓶;。章哩哩啦啦l8瓶;我最棒了章木有表情的小樹章陌上纖舞5瓶;最初記憶*4瓶;44383558章Baekycoffee章maohao08883瓶;一木不能林章墨點章找好文找到禿頭章小竹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