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子憑母貴
  第73章 子憑母貴

  時光飛逝, 轉眼迎來陽春三月。

  春雨淅瀝瀝地下個不停,夏菊握緊手裏的油紙傘,顧不上被沾濕的裙角, 沿著含元殿裏裏外外晃了一圈。

  附近的宮人遇見她,皆勤快地上前詢問, “夏菊姐姐, 可需要奴婢幫忙?”

  每每此時,夏菊便嬉笑一聲,“行啊, 我問太醫院要了些驅蛇蟲的藥粉, 邊邊角角都要灑一圈, 千萬不能漏了, 我們娘娘最討厭那些冷冰冰的畜生了。”

  宮人們見狀,便自告奮勇接過藥粉,跟在夏菊身後裏裏外外地跑。

  含霜殿。

  淑妃與薛昭儀閑來無事湊在一塊打牌九,二人邀了溫貴嬪與劉美人,她們聽聞含元殿每日都要驅蛇蟲,不禁覺得好笑。

  劉美人一邊摸牌一邊吐槽,“初春乍至, 蒼蠅蚊蟲都還沒冒出來, 宮裏又哪來的蛇?一天到晚神經兮兮的。”

  “曦貴妃身嬌體弱, 一場風寒便使得皇上專門抽出功夫前去陪伴半日呢。”溫貴嬪丟了一個不要的花牌,拈酸吃醋。

  薛昭儀笑了笑, “貴嬪妹妹放寬心些,你我皆是潛邸老人, 早年也風光過, 等著瞧, 誰人能青春永駐呀,長命百歲才是最緊要的。”

  淑妃隻顧著打牌,不摻和她們的議論。

  春雨貴如油,第二日便轉晴。

  今日天公作美,天朗氣清,含元殿後院栽種的樹木已見綠意,東南角單獨辟出來的菜園子已經育了菜苗,一場雨過後,冒出來一片青綠,鬱鬱蔥蔥。

  夏菊與李衛還在園子裏搭了葡萄架,盛夏來臨之際,便可坐在躺椅上一邊享用時令瓜果一邊吹風。

  太醫院柳院使確診江晨曦懷了身孕,此事被蕭詢壓了下來,隻悄悄告知了太後。

  太後大喜過望,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來之不易的皇家子嗣。

  她把蕭詢叫過去當麵訓話,話裏話外暗示他這段時日克製一些,務必照顧好人,千萬不能怠慢曦丫頭。

  太後也看出來了,蕭詢的一顆心悉數撲在曦丫頭身上,孟才人就是混淆後宮眾人視線的幌子。

  “皇帝,女子懷胎十月不容易,這節骨眼上你可不能給她受氣。”

  她老人家不放心,派了兩名得力的嬤嬤過來偕同照應。

  蕭詢對外宣稱江晨曦的咳疾還未痊愈,免了後宮眾人的請安,還趁機敲打了一番張貴妃,問她可願接回原先的六宮事務。

  江晨曦出謀劃策替戶部籌集了三萬兩白銀,未動用國庫一分銀錢,此事未能瞞得住後宮諸人,前朝文武百官一半懼怕曦貴妃,一半稱頌曦貴妃。

  就連張貴妃父親,原吏部尚書張廷正都送信進宮警告她,萬事小心,等閑不要與曦貴妃為敵。

  張貴妃走錯一步棋,一步錯、步步錯,她豈能舔著臉要回,隻能繼續推脫婉拒。

  江晨曦的害喜反應加重,白日容易困倦,且聞不了葷腥。

  小廚房使出渾身解數,變著花樣烹飪素食佳肴,大江南北的風味應有盡有。

  江晨曦獨愛麵食與素餡的餛飩,蕭詢怕她吃多了麵食上火,每日傍晚便親自盯著她喝米湯。

  晚間沐浴梳洗,蕭詢也是親力親為。

  江晨曦初次懷有身孕,全無經驗,兩眼一抹黑,得虧太後派來的兩位嬤嬤,萬事替她備齊。

  嬤嬤們拿來宮廷秘方,叮囑她每日沐浴後塗抹在肚皮上,日後肚子越來越大時,肚皮上不會出現醜陋的紋路。

  蕭詢不放心,還特地交給李院使核實了一下,確定對胎兒及大人皆沒有傷害,他才準給江晨曦用。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江晨曦也怕懷了身孕會變醜,她記得大表嫂月子期間肚皮上的紋路還未退,臉上更是布滿了斑斑點點。

  思及此,江晨曦翻身坐起,哪還有心思讓蕭詢塗抹肚皮,忙攥住他的手,“皇上,可否給臣妾寫一份承諾書?”

  蕭詢愣住,雙手還沾著秘製香油,一眼瞧出小美人兒眼裏的算盤。

  他示意她繼續躺下,“愛妃何須如此著急,等朕替你塗抹完了再寫也不遲。”

  江晨曦不怕他耍賴,複又緩緩躺好。

  蕭詢勾唇一笑,拿她沒轍。

  一盞茶後,他擦幹淨雙手,又替她穿好外衫,攙扶她下了床榻。

  江晨曦落座到桌案後,卷起衣袖,提筆書寫,先給蕭詢寫一份手稿供他參考,若他無異議,便再正式寫一份,用印即可。

  蕭詢候在一旁,一字不落地看完,忍俊不禁。

  江晨曦一鼓作氣寫完,隨後把筆擱在筆架上,拿起宣紙,朗讀給他聽——

  “臣妾江氏今有一本起奏:

  得天地造化,皇上恩寵,臣妾三生有幸孕育皇家子嗣,蓋因……若有一日,臣妾生子變醜,遭皇上嫌棄,懇請皇上放臣妾出宮回鄉,並贈送白銀萬兩……”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江晨曦卻被蕭詢慣得無法無天,她不止在要把老虎胡須,還敢在老虎頭上作威作福。

  江晨曦讀完,抬頭掃向蕭詢,“皇上,您可有異議?”

  蕭詢伸手輕輕點了點她的額心,繞過她直接從書架上拿來空著的卷軸,一氣嗬成寫完承諾書,最後還拿起大印,啪地蓋上。

  “愛妃啊愛妃,你仗著母憑子貴威脅朕,偏偏朕還被你吃定了。”

  “皇上您說錯了,是子憑母貴。”

  江晨曦笑眯眯地拿起聖旨反複閱讀,蕭詢的字跡遒勁有力,比她寫的好看多了。

  蕭詢輕聲一笑,也不和她辯論雞生蛋、蛋生雞,抽走她手裏的承諾書,哄她回床榻上休息。

  大哥托人送信進宮,外祖父蘇鶴與二表哥蘇子恒不日進京,江晨曦得知後,每日翹首以盼。

  江晨曦一想到去歲蕭詢假扮蕭景,生怕露餡,叮囑蕭詢最好避而不見,否則不利於她的名聲。

  “露餡就露餡,愛妃怕什麽,你我二人現下名正言順,朕難道見不得人?再者你外祖與你表哥皆是你母親娘家的親人,自然也是朕的親人,不用如此避諱。”

  “話雖如此,臣妾怕被二表哥罵。”

  別看蘇子恒從小疼她,她真做錯事,蘇子恒也會嚴詞糾正她,大表哥若在,還能護著她,蘇子恒則不同,有時比她親哥還要嚴厲。

  蘇子恒去歲擔任崇州兵馬督監,今年年初又被提拔代管安州兵馬督監一職,此人有勇有謀,不是尋常莽夫之流。

  蘇氏一門家風清正,蘇子恒憑借自己實打實拚出來的軍功往上爬,為人卻不迂腐,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

  撇開江晨曦不談,蕭詢個人很是看中蘇子恒,未來會籌謀把蘇子恒調去邊關曆練,當然現下還不能告訴江晨曦,以免她胡思亂想。

  “愛妃無需擔心,朕在此,他若敢說你一二,朕便罷了他的官職。”

  江晨曦噗呲一笑,才不會信他胡謅,不過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屆時若被二表哥看出來,她便把一切責任推給蕭詢。

  夜間就寢,江晨曦躺在他懷裏嫌熱,提出分被而睡,蕭詢明麵上答應了,待她睡著,他又把她小心翼翼摟在懷裏,擔心她夜裏踢被子著涼。

  五日後,江晨宴驅車至京州碼頭,順利接到蘇鶴之祖孫二人,安排他們住進侍郎府。

  “外公,子恒表哥,一路舟車勞頓累壞了吧?”

  蘇子恒常年奔波在外,適應良好,倒是蘇鶴之這幾年甚少出青州,此次赴京,有些暈船,船行十日,竟一下子瘦了四五斤。

  “阿宴,我還好,祖父身體不適,今日就無需大魚大肉招待,來幾碗清淡的小米粥即可。”

  江晨宴自然也注意到蘇鶴之嚴寒疲憊,人瞧著精神欠佳,忙關懷備至,“外公,可需晨宴給你請郎中過府看一看?”

  “不用興師動眾,老夫沒大礙,暈船而已。”

  蘇鶴之接到江晨曦被當今皇上封為貴妃的消息,早就按捺不住要來京城。

  外孫女與當今太子和離了,怎麽一轉眼又成了他老子的妃子,且還是貴妃!

  曦丫頭這運道好還是不好,盡趕著蕭家父子霍霍了!

  蘇鶴之也不是迂腐之人,隻擔心自小被他捧在手掌心長大的外孫女受了欺負,待他過世後見了老伴,免不得要被蘇老夫人埋怨一通。

  蘇老夫人臨死前最放不下的便是曦丫頭,當年白發人送黑發人,親眼送別自己親閨女已令老伴傷心欲絕,之後,曦丫頭被她當成命疙瘩般疼,等閑不讓那孩子受丁點委屈。

  潑天的皇權富貴,在蘇家人眼裏分文不值,曦丫頭哪哪都好,誰娶了這孩子簡直就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

  沒過幾日,蘇鶴之又收到江晨宴要與當今太傅千金訂婚一事,與家人一合計,立馬收拾行囊上京。

  蘇子瞻騰不出空,留在青州管家,蘇子恒積攢了一個月的探親假,趁此機會休了,陪蘇鶴之進京。

  “晨宴,你給外公仔細交代,曦丫頭何時被皇上看中的?怎麽之前一丁點風聲也?無”

  蘇子恒悄悄豎起耳朵,心裏急,麵上不顯。

  他原先還想著要給小妹介紹新的未來夫婿人選,不料小妹悶聲不響成了貴妃,嚇壞了他們一眾人等,要不是妻子葛氏要留在青州照顧孩子,否則也要跟過來瞧一瞧。

  江晨宴給蘇鶴之、蘇子恒斟茶,又吩咐下人盡快傳菜。

  “外公,您別急,我已派江平進宮給小妹送信,最快您明日上午便能見到她,其實我比你早知道半個月而已,阿宴嘴笨,還是明日讓小妹親自講明原委。”

  “言之有理,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