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第83節

  好一個曦貴妃,第一日便讓她們下不了台,立規矩、擺譜。

  今日太後那邊不讓眾人過去請安,聲稱要在佛堂誦經祈福,應是煩了後宮妃嬪的告狀,幹脆避而不見躲清淨。

  劉美人把茶盞往案幾上一放,“溫姐姐,妹妹說什麽來著的了,曦貴妃身子骨弱,天寒地凍的,定然不會早起,我等就該再晚些時候過來。”

  其餘人不如劉美人敢說,但也在竊竊私語。

  溫貴嬪抬手捋了捋鬢邊碎發,瞥了一眼耐心告罄的劉美人,暗忖劉美人沉不住氣,張貴妃派劉美人來打前鋒,也不知按的什麽心。

  “孝敬皇後當年定下來的規矩,妹妹想擅作主張打破麽。”

  溫貴嬪幽幽的一句話令劉美人變了臉,這要是傳出去,她便落下一個大不敬的罪名,輕則掌摑或者杖刑,重則要被褫奪封號,貶為秀女或攆出宮也說不定。

  劉美人連忙替自己挽尊,“妹妹見識淺薄,讓姐姐見笑了。”

  溫貴嬪不無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一盞茶後,江晨曦款款而來,她不動聲色環視一圈,除卻張貴妃外,後宮妃嬪該來的都來了。

  她心裏有數,眾人無事不登三寶殿。

  江晨曦故意露出包紮好的右手,笑著道歉,“讓各位姐妹們久等,本宮手傷未愈,疼痛難忍,不免多睡了會。”

  曦貴妃與太子殿下在東華門前爭執的事早就傳遍宮裏宮外。

  昔日相敬如賓的夫婦反目成仇,前太子妃一朝晉升為當朝貴妃,如此殊榮,前無來者。

  太子殿下頭上戴著的綠帽不可不大。

  眾人心裏不服氣,麵上也不能呈現出來,能獨占皇上盛寵的曦貴妃,她們等閑不能得罪,紛紛表示不礙事,還反過來關心她的傷勢。

  江晨曦不喜應酬,卻不得不演戲附和她們,“多謝諸位姐妹的關心,太醫叮囑本宮,需要多休息養傷,右手不能沾水,如此便能痊愈得快。”

  “今早令諸位姐妹久等,本宮心裏過意不去,便自作主張贈送各位一副金玉坊剛推出的荷葉珠釵,小小心意,還望各位姐妹莫要嫌棄得好。”

  話音剛落,夏菊與含元殿伺候的其他宮女捧著托盤魚貫而入。

  江晨曦示意夏菊給眾人發下去。

  連同曹貴嬪、劉美人在內,她們皆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托盤上的珠釵,金玉坊的首飾雖不算頂級,但甚在款式別致新穎,價錢適中,且獨一無二。

  女子大多愛珠寶華服,後宮妃嬪尤其注重。

  托盤上的十幾支珠釵造型巧奪天工,且每款都不相同,荷葉包邊,鑲嵌著十二生肖點綴的石榴石,耀眼奪目。

  孟才人拿起其中一支,朝江晨曦盈盈一拜,“妾身肖兔,這支兔兒珠釵,妾身便要了,謝貴妃娘娘賞賜。”

  孟才人帶頭,其餘人紛紛效仿,劉美人與溫貴嬪矜持,最後不拿反而不好。

  眾人原本的怒氣早就消散無蹤,哪還記得來找茬?

  江晨曦笑而不語,她晉升為貴妃,取之不盡的金銀珠寶,使喚不完的宮人。錢財乃身外之物,夠用就行。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回頭十二生肖珠釵暢銷,她便適時推出十二花神係列,梅蘭竹菊係列,保證賺得盤滿。

  ——,

  大長公主府,蕭錦儀歪靠在床榻上,麵露譏諷,“我說那死丫頭為何突然敢針對我,原來早就與蕭詢有了首尾,謔,從前太子妃躍了輩分與我平起平坐,到如今又被晉升為貴妃,當真是好手段!竟小瞧了她!”

  “盧家那庶女是個沒用的,白幫她了,到頭來給江晨曦添了嫁妝!”

  “你們蕭家人一丘之貉,公媳扒灰,兄妹——”

  “阿儀,你罵蕭詢與他姘頭,又扯上本王作甚?”蕭朔盤腿坐在床尾,幫蕭錦儀按摩抽筋的左腿,“況且你我是否親兄妹,你心裏有數。”

  蕭錦儀一噎,瞪了一眼與她作對的蕭朔,“又是一年過去了,朔哥哥打算何時起兵造反?!不會就一直賴在公主府吧。”

  蕭朔聞言一笑,放下蕭錦儀的左腿,抬起她的右腿擱到自己的膝蓋上,“阿儀,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本王單打獨鬥多沒趣,這不,蕭詢給本王送來了一個現成的合謀人選。”

  現成的合謀人選?

  蕭錦儀擰眉,忽而眼睛一亮,“你想打太子的主意!”

  蕭朔輕蔑一笑,刮了刮蕭錦儀的退腹,“老子搶了兒子的女人,蕭承翊不生悶氣才怪,再過幾日,讓火燒得更旺一些,本王便找個機會去試探他,屆時還需阿儀幫忙從中添一把柴火。”

  煽風點火是蕭錦儀的拿手好戲,上次未能陷害栽贓江晨曦那賤人,這一次定要好好收拾那賤人。

  “阿儀願為效勞。”

  ————

  禮部侍郎府,封妃的聖旨傳到了江如海手上,小曹氏笑得合不攏嘴,腳下生風,恨不能告知左右鄰居及平時往來的世家貴婦。

  她的繼女鯉魚躍龍門,成了曦貴妃!

  如此一算,她離誥命夫人的路又近了一大步,且江家出了當朝貴妃,她家玉兒將來的夫婿也好找。

  “哼,玉兒可是貴妃嫡親妹妹,那王尚書家的庶子給玉兒提鞋都不配!”

  江如海心事重重,他不如小曹氏眼皮子淺,隻想到明麵上的好處。

  一入宮門深似海,當貴妃不如當公主輕鬆,公主將來可以不婚嫁,養麵首也無人置喙,如今大閨女卻選擇了最艱難的一條路走。

  書房裏,父子倆關起門說話。

  “晨宴,此行去雲州,天高皇帝遠,為父不在京中,你妹妹若遇到棘手的事,為父幫不了忙,隻能靠你這個長兄盡力斡旋。”

  江如海語重心長地交代一切,江晨宴的擔心不比江如海少,作為兄長,他太過失職,小妹與皇上的事,他竟一丁點蛛絲馬跡都未察覺。

  “父親且放心,小妹聰慧過人,沉得住氣,等閑不與人為敵,我是她大哥,我定會傾力護她周全。”

  江如海仔細打量江晨宴,一眼即知曉,江晨宴也被蒙在鼓裏。

  他苦笑,女兒太過懂事也不好,不聲不響當了貴妃。

  崔太傅府,崔太傅與崔琳琅也在議論江晨曦晉升為貴妃一事。

  崔琳琅百思不得其解,她竟一點都未察覺皇上對江晨曦的情誼,平日裏江晨曦也隻字不提她的感情之事,這倆人未免藏得太深,也不知何時互相看對了眼。

  這倆日連續有人登門求見,想要請崔太傅出麵,勸皇上收回成命,切不可亂了大周朝綱。

  崔琳琅冷眼旁觀,待來訪的官員走後,她提醒崔太傅,“父親,琳琅隻說一句,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江晨曦的為人,崔琳琅信得過,當即聖上勤政愛民,不貪婪也不好色,可謂少見的一代明君,且又正值盛年,他們二人該是日久生情、兩情相悅。

  崔琳琅不願崔太傅蹚渾水,平白惹怒皇上。

  崔太傅曆任三朝元老,智慧遠超常人,豈會輕易被人擺布,他笑著撫了撫胡須,“為父知道如何做,皇上的家務事,為父不會幹預。”

  新晉曦貴妃與太子當年成婚,崔太傅知曉實情,皇上納江氏為妃,與擾亂朝綱有何幹係,這幫人吃飽了飯,閑著沒事做,為了各自的前程去站隊張氏一族。

  皇上一年未入後宮,無視朝臣的勸說,單此一事,眾人想勸皇上收回成命,無疑癡人說夢。

  初六上朝,江晨曦被封為曦貴妃一事,果不其然受到朝臣反對。

  禮部尚書陳庭率先發難,“皇上,臣有一事請奏,懇請皇上收回冊封曦貴妃的聖旨,切不可亂了禮義廉恥、世俗綱常!”

  江如海眼皮一顫,默默垂首無言,這節骨眼上他不能多說一個字,多說多錯。

  龍椅上的蕭詢撩起衣擺,慢慢起身,不疾不徐步下台階,走至陳庭麵前,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

  “陳大人,你堪為禮部官員之首,不妨仔細給朕解釋一下,何謂禮義廉恥,何謂世俗綱常?”

  陳庭頂著蕭詢凜冽的眼神,目不斜視,一五一十答道:“做人要恪守禮儀,遵循律法,且要有廉恥之心,不能違背世間運轉的常理。”

  “嗯,那與朕冊封曦貴妃又有何幹係?”蕭詢輕聲一笑,眸光直射陳庭,臉上的嘲諷呼之欲出。

  殿內眾臣大氣也不敢喘,不約而同等著陳庭的解釋,有人在翹首以盼,有人在斂眉深思,還有人在徘徊觀望。

  陳庭是原吏部尚書的門生,老尚書派人送信過來,他自然義無反顧要幫忙。

  思及此,陳庭下定決心回道:“啟稟皇上,曦和公主原是太子妃,是皇上的前兒媳,自古以來,未有公公求取兒媳之理!”

  說完當眾跪地,“曦和公主不守女德,公然勾引皇上,不堪為大周貴妃!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一時,大殿針落可聞。

  言官都被皇上反駁了回去,陳庭膽子不小,敢當眾指責皇上,栽贓曦貴妃,也不怕被皇上怪罪降職!

  候在一旁的薑德一不禁替禮部尚書提著一口氣,陳庭此人過於正值,做人做事冥頑不靈,膽大包天斥責皇上扒灰,等著被皇上罵吧。

  江如海額際青筋直冒,攥緊拳頭,強忍陳庭對女兒的汙名。

  崔太傅作壁上觀,他年紀大了,不日便要辭官歸隱,皇上的家務事,皇上自行處理。

  蕭詢冷笑,定定地瞥了一眼陳庭,而後又掃了一眼悶不吭聲的太子,轉身返回到龍椅上。

  “可惜你們顛倒了事實。”

  眾人一怔,隻聽蕭詢緩緩道來,“曦和回青州,朕正好南下,途中朕被曦和不凡的見識吸引,是朕強行逼迫曦和接受朕的情意,一直以來,曦和都不願搭理朕。”

  眾人聽了蕭詢的一番話,氣到牙酸,後宮妃嬪求而不得的恩寵,江晨曦唾手可得。

  “曦貴妃當年迫於孝敬皇後的旨意,不得不與太子成婚,三年間,她與太子相敬如賓、且無夫妻之實,她與太子和離後,朕與她相愛,如何違背了禮義廉恥、違背了世俗綱常?”

  一群老頑固,思想冥頑不靈!

  眾人一噎,聽懂了皇上的言外之意,一個個臉色精彩紛呈,有人心底羨慕嫉妒,也有人心裏吐槽太子不中用。

  有人苦口婆心地勸,“皇上,您就不怕有人效仿——”

  “效仿什麽?”蕭詢打斷對方的話茬,嗤笑,“效仿爾等養在莊子裏的外室、瘦馬?還是效仿爾等搶占了弟媳,遠房妻妹?還是效仿爾等弄大了貴女的肚子,稱病不出?”

  “朕不偷不搶,與曦貴妃兩情相悅,幹卿底事?”

  一眾文武百官被蕭詢罵得臉紅耳赤,還真不好反駁,殿中站著的一半官員,後宅一妻一妾的甚少,哪個沒幹過醃臢之事?

  蕭承翊立在左下方,如同行屍走肉,他想不通父皇一把年紀怎會看中江晨曦,果真是兩情相悅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