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第77節

  提及孩子,蕭承翊的眼裏染上一絲絲暖意,他伸手攙扶盧柳回內屋,關心盧柳近日身子如何,胃口如何,府裏下人有沒有怠慢她。

  盧柳忍不住想哭,可不能哭,她每日盼月亮盼星星盼著他回來,知曉他忙。

  “你妹妹到了麽?”

  見蕭承翊主動提及盧芽,盧柳堆出笑臉,“傍晚到的,眼下這個時辰估摸已經睡了,可要我叫春桃喚芽兒過來?”

  “那倒不用。”

  蕭承翊沒有往深處想,府裏多的是空屋子,盧柳獨自在京城,她娘家來個人照應,也不錯。

  盧柳不想錯過今晚絕佳良機,明日蕭承翊要進宮,說不定得正日早上才能回來。

  宮裏有江晨曦,她擔心倆人發生點什麽。

  “芽兒一直盼著殿下回來,這丫頭說她還未見過殿下長啥模樣,她就睡在西廂房,離開前還特別叮囑我,若殿下回來,務必叫她過來拜見,殿下若是不困,能否見一見她?”

  “殿下明早還要進宮,柳兒怕極了她的絮叨。”

  蕭承翊頷首,“也罷,依你。”

  尋常百姓見不到天子,更別說太子,盧芽想要一睹他的風采,情有可原。

  一盞茶後,盧芽穿戴整齊過來,她穿著一身素色棉襖,妙齡女郎,嬌俏可人,臉上還有幾分江晨曦的影子,不免令蕭承翊多看了幾眼。

  “民女盧芽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安康。”

  盧芽跪地行禮,低垂著頭,盡量不讓太子殿下看清她的妝容。

  阿姐親自給她上的妝,聲稱保管能入殿下的眼。

  盧柳緊緊攥著帕子,既擔心蕭承翊看不上盧芽,又怕蕭承翊今夜就寵幸盧芽,一時陷入兩難境地裏。

  出乎意料,蕭承翊打賞了盧芽一些金銀珠寶,又隨意問了她幾句,便打發她下去。

  盧芽顧不上阿姐當下的表情,立即捧著賞賜走了。

  待人一離開,蕭承翊便拉下了臉,他抬腳踢翻了凳子,哐當一聲響,嚇壞了屋裏屋外伺候的下人。

  春桃等人跪了一地。

  盧柳臉色一僵,也跟著要跪下。

  她捧著腹部,有意放緩了動作,等著蕭承翊發話。

  奈何蕭承翊一臉冷漠地盯著她,“柳兒,吾念在懷有子嗣的份上,此事暫且不予追究,下次膽敢再犯,吾便去母留子!”

  盧柳身體一晃,眼看要摔倒,春桃等人忙膝行上前伸手扶住,“夫人——”

  蕭承翊也沒了心情留下,一甩袖子,大跨步出了內屋,徒留魂飛魄散的盧柳等人。

  黃三全連忙跟上,暗忖盧氏馬屁拍在了馬尾上,妄圖用親妹固寵也算了,偏偏把人裝扮成前太子妃的模樣,也不知是不是懷了身孕,人變蠢了。

  ————

  大長公主府。

  蕭錦儀的胎象一坐穩,她便開始不安分,招來府裏的小倌,給她唱曲聽。

  蕭朔喬裝打扮入府,撞見了這一幕,氣得當場拔劍,一劍刺死了小倌。

  府內伺候的下人大氣也不敢出,齊刷刷跪趴在地。

  小倌睜著死不瞑目的眼,蕭錦儀嚇懵了,半晌轉過身去,幹嘔了幾下。

  蕭朔一抬手,便有人上前抬走了屍體,清理灑掃庭院。

  “蕭朔!你給我滾——”蕭錦儀回過神來,拿起手邊的茶盞猛地擲向蕭朔,“你憑什麽在本宮府上作威作福?!”

  蕭朔扔下手中沾了血的劍,疾步奔過去哄,“阿儀,你想聽曲,本王吩咐樂坊司派人過來一趟,你何必要寵幸這群賤人?本王決不允許此等卑賤之人的靡靡之音荼毒本王的孩子。”

  蕭錦儀原本脾氣就暴躁,有了身孕後,脾氣更大,她隨手拿起靠枕砸向蕭朔,繼續攆他滾,口無遮攔地叫罵。

  “你去給薛靈素送葬,一走就是好幾日,本宮現下哪也去不了,招府裏的小倌唱曲不過分!你是想對本宮豢養的那群人趕盡殺絕不成?!”

  “誰說本宮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你可有證據?!”

  “本王豈敢,阿儀,你消消氣,你仔細聽我說,那齊昭陽難纏,我也是迫不得已躲到陵園躲清靜,這不事情一忙完便回來找你,片刻功夫都未耽擱。”

  蕭朔當時也是在氣頭上,急匆匆返回來,迫不及待想要見她,卻見她與小倌調情,他猶如當頭棒喝。

  綠帽子快要戴在頭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蕭錦儀氣瘋了,任憑蕭朔如何哄,她都冷著臉不理睬。

  蕭朔耐心隱隱告罄,可又不敢甩袖走人,他若是走了,蕭錦儀更瘋,屆時定會與他唱反調,再次招來一批小倌,更甚會寵幸小倌。

  “阿儀,朔哥哥錯了,你原諒朔哥哥可好……”

  蕭朔單膝跪在蕭錦儀麵前,抱著她不讓她亂動,生怕她火氣太大,傷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一刻鍾後,蕭錦儀罵累了,也暈了過去。

  蕭朔忙使喚府裏郎中過來,郎中診斷後,給出結論,“脈象無礙,孕婦火氣重,侯爺盡量順著公主一些。”

  得了郎中的診斷,蕭朔狠狠鬆了一口氣,思慮再三,吩咐婢女喚來府裏所有的小倌。

  蕭錦儀醒來時,入目所及便是跪坐一整排的小倌,他們或吹拉彈唱,或吟詩繪畫,且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

  再觀蕭朔,他端坐在一旁,拉長著一張臉,手裏在削蘋果,蘋果皮堆成圈,削好的蘋果被他切成大小一致的小塊,擺在盤子裏。

  “太吵了,爾等都下去吧。”

  蕭錦儀陡然出聲,眾人嚇了一跳,而後紛紛看向蕭朔,蕭朔一揮手,眾人飛快收拾東西退下。

  蕭錦儀餘怒未消,譏諷蕭朔,“朔哥哥好大的威風,竟連本宮養的小倌也聽信你的命令。”

  “阿儀無需激怒我。”蕭朔端著果盤起身,“本王狐假虎威而已,來,吃點蘋果。”

  蕭錦儀本不想吃,然而蘋果的酸甜香味竄入鼻間,勾起了她的食欲。

  她用竹簽插起一塊送入嘴裏,脆爽酸甜,確實美味,她忍不住又夾了幾塊。

  美食澆滅了僅剩的一點怒火,蕭錦儀這才和蕭朔談起正事,“此次除夕夜宴,齊昭陽也在場,本宮不願與她對上,照舊稱病不出。”

  “不可。”蕭朔遞給她一杯溫水,“阿儀,你久未進宮,早已招了旁人的猜忌,除夕夜宴,你去應酬一番,坐一會兒便可提前離席,本王會塞入進去,隨時照應你。”

  蕭朔的話不無道理,一直躲在公主府裏閉門不出也不行,她生子一事早晚會暴露出來。

  “好,那就聽朔哥哥的,若是被人察覺本宮有了身孕,本宮便直言不諱,此乃齊候的子嗣。”

  蕭朔不怒反笑,“那倒好,蕭鉉那小子便撈了一個現成的大嫂。”

  ————

  正如眾人意料,敬事房傳來消息,臨近除夕,皇上一堆事要忙,停了翻牌子,太子殿下進宮,他們要祭祖,還要提前一日宴請文武百官。

  後宮暫時相安無事。

  貴妃殿裏,劉美人抱怨孟才人不識好歹,“她攏共就侍寢一晚上,妹妹向她打聽那晚細節,孟才人不識相,一字也不肯透露,虧我平日裏把她當成好姐妹,但凡得了好物件好吃食,便忘不了勻出一半送給她。”

  “哼,到頭來妹妹啥也不是。”

  劉美人來之前,溫貴嬪剛走不久,話裏話外想要從她這裏打聽孟才人侍寢的情形。

  張貴妃也想知曉,劉美人不中用,自己打聽不到,跑到她跟前發牢騷。

  “妹妹不用與孟才人置氣,孟才人守口如瓶,定是皇上叮囑過她。”

  劉美人一愣,“妾身愚笨,竟未想到這一點,多謝娘娘提醒,娘娘,那件事……”

  提及前幾日籌謀的那件事,張貴妃沉思,“且等除夕之夜再看。”

  若是除夕夜皇上過來陪她守歲,她便不能設計陷害江晨曦,否則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轉移迎來除夕夜宴。

  宴席照舊擺在延和殿裏,蕭詢不僅邀請了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與其家眷,還請了宗室子弟。

  大長公主蕭錦儀也盛裝出席,精心打扮了一番,穿著寬鬆的大紅色襦裙,見誰都笑。

  眾人關心她的咳疾好些了沒,蕭錦儀聲稱已基本痊愈,隻是留下了頭暈的後遺症,今晚除夕夜宴,她不能掃了大家的興,坐一會便走。

  眾人也不敢阻攔,萬一蕭錦儀當眾暈倒,誰來擔責?

  江晨曦被封為公主後,頭一次與蕭錦儀對上,蕭錦儀背後算計她的兩筆賬,江晨曦時刻記在心裏。

  仗著太後、蕭詢會替她撐腰,江晨曦率先發難,“錦儀阿姐瞧著豐腴了一些,定是公主府上郎中開的藥膳養人。”

  喧鬧的宴席瞬間一靜。

  眾人麵麵相覷,表情不一。

  張貴妃與一眾妃嬪愣住,她們猜不到江晨曦為何當眾刁難大長公主,江晨曦向來不與人主動為難,倒是稀奇。

  齊昭陽也在暗地裏打量蕭錦儀,經年未見,蕭錦儀模樣既變也未變,即使笑得再歡,也掩蓋不了眉眼之間溢出來的盛氣淩人。

  再觀蕭錦儀今日的打扮,作為大長公主,竟穿著年輕女郎愛穿的襦裙,多少於理不合。

  視線下移,落地蕭錦儀的腹部,齊昭陽蹙眉,怕不是有了身孕。

  太後麵上一點兒都不慌,相反還摻和了一句,“曦和,待過了正月你再問錦儀也行,這節骨眼上可不興吃藥膳。”

  江晨曦‘呀’了一聲,似是才想起年節關頭有忌諱,忙不迭向蕭錦儀道歉,“呸呸呸,諸事無忌,錦儀阿姐千萬不要與曦和置氣。”

  蕭錦儀心裏恨不得上前揍一頓江晨曦,江氏曾是太子妃時,尊稱自己為姑母,如今躍了輩分成了公主,竟與自己平起平坐。

  呸,誰是她阿姐!不要臉的賤人!

  “無甚要緊,本宮府裏郎中的師從高人,本宮花了大價錢聘請對方出山,如太後所言,出了正月,曦和可以來本宮府上一趟,我們姐妹好好研究一番。”

  姐妹來姐妹去,當事人無所謂,坐在男賓那側的蕭承翊心緒不寧,無意識攥緊了酒杯。

  蕭承翊定定打量盛裝打扮的江晨曦,往年除夕夜宴,他們二人相敬如賓,他對她無感,回到府邸也不會與她一道守歲,更不會注意她的著裝打扮。

  今夜一見,她穿著一襲霞紅宮裙,朱唇不點兒紅,臉上塗抹了淡淡脂粉,更襯得人比花嬌,寬大的鬥篷下腰身不盈一握,眼波流轉間,霎是惹人憐。

  蕭承翊進宮前答應過盧柳,不會與江晨曦藕斷絲連,令盧柳安心待在府裏養胎。

  現下,他也不是想要食言,隻是控製不住地會瞥向她,注意到她的一顰一笑。

  大抵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若是當初她未提出和離,他或許至今依然不會多看她一眼。

  “公主,吾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