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第48節

  她若換上男裝,再請蕭詢幫她喬裝打扮一下,如此她便可摘下帷帽,也不怕被蘇子恒認出來。

  蕭詢正有此意,遂領著她返回客棧附近的成衣鋪子。

  鋪子裏沒有合適的尺寸,蕭詢又請鋪子裏的裁縫當場修改。

  一盞茶後,江晨曦換上麻質布料的竹青色長袍,蕭詢替她臉上塗抹成暗黃,加粗她的眉毛,乍一看,與普通人無異,然而走路姿勢還是暴露出她的女子身份。

  江晨曦不以為意,在銅鏡前轉圈,“無妨,起碼再遇熟人,定一時半會兒認不出來我。”

  蕭詢見她睜眼說瞎話,搖頭一笑。

  她的五官擺在這裏,任憑如何改變,她的一雙眼睛也能出賣她。

  既如此,那便隨她去,她高興就好。

  又逛了會街,蕭詢送江晨曦返回客棧,正好醫館那裏送來了煎好的湯藥。江晨曦喝完湯藥,順勢睡個回籠覺。

  蕭詢與李衛有事外出,他招來客棧的掌櫃,砸銀子叫對方多盯著樓上動靜,千萬別讓不長眼的人打擾。

  掌櫃迎來送往,早就練就一雙厲眼,自然不敢怠慢貴客,拍胸口保證,“客官放心,咱門崇州城內治安無虞,小人一定替你看好人。”

  江晨曦一覺醒來,便看到圓桌上蕭詢留下來的字條。

  “出去見個人,酉時便回,你別亂跑,等我回來。”

  江晨曦自然不會亂跑,人生地不熟的,出去若是有個萬一,蕭詢不在她身邊,沒人幫得了她。

  她推開窗戶,張望樓下熙熙囔囔的街道,看了會崇州風土人情,又整理了衣衫行囊,最後她出門去院子裏的茅廁。

  “這位小兄弟,我們之前是否見過?”

  從茅廁出來,在附近的水井旁洗手,冷不丁傳來一道招呼,江晨曦心下一驚,青天白日的,還有人與她搭訕。

  她聽聲辨位,發現聲音從背後的牆垣上傳來。

  人斜坐在牆垣上,逆著光,她看不清那人具體長相,僅辨出此人身形高大。

  江晨曦收回視線,沒興趣搭理此人,疾步返回樓梯處。

  茅廁位置偏僻,牆垣上的人來曆不明,她明哲保身要緊。

  “本人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婦孺少婦皆愛——哎,小兄弟別走啊,難得我與你一見如故,不妨嘮嗑幾句?”

  來人足尖一點,輕飄飄從牆垣躍下。

  他彈了彈衣袍上的灰,順帶捋了捋劉海,繞到江晨曦麵前,擺出一副風流倜儻的造型,還向江晨曦拋了一記媚眼。

  “在下不才,風流是也。”

  來人鳳眼狹長,高鼻薄唇,五官立體深刻,下巴有如刀削,確實是一張風流倜儻少俠的臉,有探花的本錢。

  可惜他痞氣的笑和好色的雙眼破壞了整體正氣之感,越發像個下三濫的采花賊。

  風流?這名字太貼切了。

  江晨曦從上到下打量他,撇嘴,“沒聽過。”

  期盼著讚賞的某公子不禁嘴角抽搐,啥眼光?!

  風流站直身體,正眼瞧著對方,個頭矮,年紀看著不大,眼睛裏卻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淡定從容以及深沉。

  且膚色與脖子露出的一截不一致,顯然易了容。

  有趣。

  風流突然對這位俊秀公子有了興趣,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使他感到有趣的人和物了。

  他圍繞著江晨曦轉了幾圈,像鑒賞一件寶貝似地看著,“小兄弟,我風某人從不收徒,今一見你格外投緣,不如你隨了我去吧?”

  江晨曦低頭佯裝思考風流的話,須臾抬頭吐出一句令風流差點吐血的話,“和你一樣當采花賊?”

  風流嘴角忍不住抽搐,此人說出來的話一次比一次狠,他風流卻不下流!

  “可是我斷袖,不好女色哎。”

  還未等風流反駁,江晨曦再一次說出驚人之語,秀眉緊蹙,兩隻手還糾結地搓著,似是真的在糾結風流的提議。

  風流瞠目結舌,怎麽,斷袖之風已經從小培養了?!

  他不禁向後悄悄退了幾步,不管真假,還是離這小鬼遠點好。

  須臾,風流站直身體,不複之前的痞氣,一臉正氣地糾正對方的話,“瞎說,本少俠雖然風流,但絕不幹強買強賣之事,我見你合我的眼緣,想招募你入我們軒轅閣。”

  軒轅閣?

  江晨曦愣住,她知曉軒轅閣,曾在書藝局裏無意中翻到關於軒轅閣的注釋。

  軒轅閣以販賣消息為生,隻要買家出得起銀子,大到後宮妃嬪的小衣顏色,小到村裏誰家的漢子偷人,他們都能給你第一手的消息。

  官方查不到軒轅閣的底細,束手無策,被列為刑部十大懸案之一,曾少雲沒少和蕭承翊抱怨過此事。

  風流看著江晨曦陷入思考,生怕對方又吐出啥驚人之語。

  他立即傾身上前解釋道:“軒轅閣不是妓院,也不養小倌!”

  江晨曦配合地露出遺憾表情,“那可惜了……”

  風流身體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小兄弟,你說的那些都不重要——”風流繼續遊說,折扇一甩,口若懸河,“在我們閣裏,沒人約束你的自由,月銀賞賜豐厚,高級管事每年一次公費遊哦,北國飛雪,南國花香,西地高山,東境海域,中嶽名跡古刹,趕快答應吧,過時不候,此等好事還是不要讓其餘人等知道。”

  江晨曦:“……”

  “嗬,風探花,原來貴閣待遇堪比大周六部,那麽在下是否有榮幸申請加入?”

  一道冷酷的嗓音突然插入,嚇了倆人一跳。

  風流一直把心思用在江晨曦身上,倒沒發現此刻還有旁人出現,他劍眉深蹙,雙手緊握手中的折扇。

  “誰?!”

  江晨曦腰身一緊,她還未察覺蕭詢如何神出鬼沒出現,人已被帶離至二樓過道處。

  蕭詢陰沉著臉,扶她站穩,“我就離開一會兒,竟有不長眼的人撬牆角。”

  說完手一鬆放開了江晨曦,江晨曦眼前一花,就見蕭詢一躍而下,拔劍直刺風流。

  風流飛身後退,用手中折扇抵擋,“這位兄台有話好好說,何苦一言不發就開打?本探花對你的小兄弟沒有惡言,隻想招募——”

  蕭詢沉著臉,賴得與風流多舌,敢覬覦他的人,先揍一頓再說。

  然後,江晨曦就親眼目睹蕭詢是如何單方麵碾壓了風流。

  蕭詢出劍快狠準,風流輕功好,倆人在客棧後院打得風生水起,劍氣所到之處,花草割裂,一片狼藉。

  風流招架不住蕭詢深厚的內力,幾十招之後,風流甘拜下風,單膝跪地投降求饒。

  “大俠高抬貴手,放小人一馬,小人有眼無珠……”

  李衛姍姍來遲,見狀腳尖一點,立即接替了蕭詢,攥著風流躥出了客棧,徒留聽到動靜趕來的一眾人等。

  戲劇如此收場,江晨曦委實沒有算到。

  蕭詢渾身上下冒著煞氣,砸了一錠銀子給客棧掌櫃,然後一言不發回到二樓,握著江晨曦的手,牽她回客房。

  房門一關上,蕭詢便把江晨曦抵在門板上,眸光幽幽,似要噴火,“你這丫頭穿男裝也能召人,看來朕往後得把你關在宮裏,省得招蜂引蝶。”

  睡不著怪床歪。

  江晨曦沒有被蕭詢眼裏醞釀的風暴嚇到,越與他相處,她越摸到他的秉性,他表麵上霸道強勢,算計她,卻不會傷害她。

  她踮起腳尖,伸出雙臂圈住他的脖頸,湊到他耳畔,低語,“皇上,您聞到醋味了嗎?”

  芍藥冷香撲鼻,她掐著嗓音,矯揉做作。

  蕭詢一瞬間黑了臉,這丫頭仗著她身子不便,他不敢欺負她,故意撩他。

  小丫頭片子,被他寵得膽子越來越肥,竟敢反將他一軍。這些時日相處,他儼然快忘了她智謀心機何等無雙。

  “曦兒,這筆賬,朕先給你記著,日後鐵定要找你還。”

  話音落下,蕭詢便猛地扳過江晨曦的臉,狠狠吻住她的唇。

  攻勢猛烈,江晨曦差點招架不住。

  她忙輕撫他的後背,小聲央求他鬆開她一些,她腰身被他勒緊,她快喘不過氣。

  蕭詢趁機逼她換稱呼,“叫聲詢哥哥?嗯?”

  江晨曦羞得麵紅耳赤,她叫不出口,見他又逼她,她惡向膽邊生,逮著他的肩頸,便狠狠咬了一口。

  蕭詢倒吸一口冷氣,“嘶——”

  江晨曦驚覺不對,她就咬了一口,不至於咬破皮出血,怎的血腥味竟如此濃烈!

  “怎麽了?”

  她心慌得厲害,雙手用力一扯他的衣襟,一隻箭矢赫然斷在蕭詢的肩胛處。

  箭矢沾染著劇毒,黑色血液溢滿蕭詢整個胸膛。

  蕭詢伸手捂住她的眼,不讓她看,“糟糕,不該給你咬的,等改日擇個良辰吉日,挑個無人打擾之地,曦兒想如何咬便如何咬。”

  江晨曦眼前驀然發黑,腳步踉蹌,不可置信地瞪著蕭詢,觸及到蕭詢蒼白的唇色,她下一瞬泫然欲泣,慌不擇路,轉身就要去找隔壁醫館老郎中。

  “曦兒——別走——”蕭詢一把從背後摟住她,“我沒事,已經服了解藥,箭矢看著嚇人而已,你別聲張,待會兒李衛會過來幫我處理。”

  一股無名火從江晨曦胸口竄上來,她咬牙罵他,“我不懂,你好端端地不在宮裏待著,跑到江南來到底要做什麽?!還把你自己搞成這樣!”

  他堂堂九五之尊,放著身邊的黑甲衛不用,偏要單槍匹馬,不受傷便罷了,一旦受傷,且傷到要害,傳出去就是國之大事!

  這人都傷成這樣了,剛才還有心思撩她,簡直了!

  蕭詢第一次見江晨曦對他疾言厲色,他知曉她在心疼他,心裏暖流躺過,很是熨帖。

  罵吧,多罵一罵也好,如此她才越來越在乎他。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