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幕後之人
  看見她眼底的淚珠, 衛長庚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小姑娘心思重,什麽事都愛操心,懷了孩子之後, 就變得更加多愁善感。他這才不敢見她。橫豎自己也沒什麽大礙, 能不招她難過,就不招了吧。熟料最後還是逃不過。

  真就是他的心肝兒啊。

  稍稍一碰就會疼, 輕輕傷到就會疼到心碎。

  衛長庚無奈地歎了口氣,沒法自己下床過去抱她, 隻能再次招手, 喚她過來。

  慕雲月抽噎著, 挺著肚子一步步挪過去,一雙眼哭得通紅, 可憐又可愛。

  衛長庚心疼得不行,想著她這般急吼吼過來找自己,第一時間定是想馬上抱抱他。他也不猶豫,手剛能夠著她,就迫不及待把人往懷裏扯。

  可溫香暖玉還未入懷,慕雲月就先抬起手, 狠狠抽在了他手背上, 罵道:“叫你逞強!叫你逞強!都跟你說過多少回,不要輕敵,不要大意, 你怎麽就是聽不進去?”

  “嘶,疼——”

  “疼死你算了!”慕雲月怒道。

  可嘴上這麽說, 看見他緊皺的劍眉, 她倒是軟了心腸, 拿起他的手, 主動幫他揉,輕輕往上吹氣。

  衛長庚順勢將人摟入懷中,蹭著她軟嫩的脖頸肉,笑道:“我便知道,阿蕪還是心疼我的。”

  “誰心疼你了!”慕雲月啐他,“我就是不希望我寶寶生下來之後,連個爹都沒有。你要是敢讓我寶寶沒爹,我就弄死你!”

  衛長庚無辜地看著她,“你要是把我弄死了,你的寶寶可就真沒爹了。”

  “你!”

  衛長庚趕緊將人抱緊,笑聲悶在胸膛裏,震得眼角眉梢飛揚。任由懷中人如何捶打,他都不肯放手。

  “咳咳——”

  邊上傳來刻意的咳嗽,裹著明顯的酸,和隱忍的怒,是慕知白的。

  兩人皆是一抖,這才想起,慕知白和喬晚卿他們也跟著進了屋。

  “看來皇帝陛下恢複得不錯,是微臣白擔心了。”慕知白磨著牙,陰陽怪氣道。

  衛長庚訕訕鬆開慕雲月,咳嗽一聲緩解尷尬,道:“今日多虧了慕小將軍,朕才能平安無事,等朕身子恢複過來,定要好好獎賞慕小將軍才是。”

  “不必。”

  慕知白立掌在胸前,想也沒想便出聲拒絕,甚至還想再暗諷上兩句。喬晚卿眼尾餘光悠悠蕩來,他才猛地一哆嗦,滾了滾喉嚨,把到嘴邊的話又都咽了回去。

  慕雲月忙著查看衛長庚身上的傷,小臉繃得緊實。

  衛長庚笑著將人攬回來,道:“都是些皮外傷,當真沒什麽的。”

  慕雲月不信,非要自個兒親眼看過,一處一處檢查下來,還真如他所言,隻是些皮外傷,並未傷及根本。隻不過是太醫為天子療傷,太過誠惶誠恐,包紮得誇張了些罷了。

  真要說嚴重,也就右手臂上的燙傷看著嚇人了些,但也隻是破了點皮,塗幾天燙傷膏藥便好,養得仔細些,連疤都不會留下。比她之前想的缺胳膊少腿的情況,不知好了多少。

  “還真是奇了,你離球那麽近,居然隻受這點傷?怎麽做到的?”慕雲月又驚又奇。

  衛長庚眼裏閃過得意之色,“其實也沒什麽難的。”

  “你想啊,那紮克敢兵行險招,將他自個兒也卷入那般危險境地,定是做好了萬全準備,能保證那球即便當著他的麵爆炸,他也不會有事。”

  “所以在預感到事情不對之後,我二話沒說,直接撲到他的馬背上,舉著他當盾,給自己擋了最致命的一記。事實證明,我果然沒有猜錯,他的騎射服裏頭還穿了用大渝烏金石特製的軟蝟甲,能保刀槍不入,百毒不侵,便是炮火爆炸也能擋上一擋。”

  慕雲月震驚地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怪道你隻有右手臂有些燙傷,原是舉他舉的。”

  雖然很不想誇他,唯恐他驕傲,以後更加大膽的事都敢做出來,但慕雲月也不得不承認,能在短短幾個彈指之內,意識到危險,並找到生路,迅速做出反應,整個北頤也隻有他了。

  “那婁……咳,我是說紮克,他現在在哪兒?”慕雲月問,“黃沙散去的時候,我好像沒看見他。”

  衛長庚臉色沉了下來,扭頭望著窗外搖擺不已的修竹,道:“跑了。”

  “爆炸的時候,我和他一道從馬背上摔下來。因是舉他做盾,是以我先落的第,磕到後腦勺,暈了過去,他就是趁這個混亂的當口跑掉了。”

  “天樞已經帶人去追,把整個園子都翻了個遍,還是沒有找到人。我都受了傷,他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這樣還能逃脫,看來這座園子也不幹淨。”

  衛長庚冷笑出聲,“能把自個兒的人安排到皇家的園林裏頭來,他也有幾分本事。”

  “會不會是拓跋赫?”喬晚卿聽到這,不由猜測道,“如今大渝同我們貌合神離,拓跋赫此行,目的也不單純,這次馬球賽還是他故意挑起的,會不會是他在背後操縱一切?”

  慕知白卻很篤定地否認道:“不是他。”

  “鞠球爆炸後,我衝過去救人,無意間瞥見過那對拓跋兄妹。他們倆也跟別人一樣震驚呆滯,等我們把陛下救回來,他們倆還木頭樁子似的傻怵在原地,回不過神來。那模樣是真嚇傻了,不是裝的。”

  “退一萬步說,倘若拓跋赫真要取陛下性命,又為何送自己胞妹過來和親?這麽想看自己妹妹守寡嗎?哪有哥哥做得出這種事情?”

  說著,慕知白鄙夷地皺起眉。

  這話倒是不假。

  因生母亡故得早,生父又是個甩手掌櫃,這對拓跋兄妹關係非常好。拓跋赫對旁人冷漠暴力,對自個兒親妹子倒是寵愛非常,要星星不敢給月亮的。所以頭先,他要送拓跋燕過來和親的時候,慕雲月才會那麽奇怪。

  端看今日拓跋燕刻意找衛長庚搭話的模樣,顯然對這場和親,他們是認真的,並不是隻在做表麵功夫。

  “看來這對拓跋兄妹,也是被紮克給誆了。”慕雲月哂笑,“他還真是越來越會騙人了。”

  衛長庚拍了拍她緊握的手,輕笑安撫,權衡了會兒喬晚卿和慕知白的話,他又道:“不管拓跋兄妹是不是清白的,既然紮克是他們帶來帝京的,出了任何事,他們都必須負責到底。”

  邊說,他邊朝劉善抬抬下巴,“傳令下去,讓內閣連夜起草一封詔書,把今日馬球場上發生的事都告知大渝,讓他們琢磨一下該怎麽處置?三王子和公主這次也受了不小驚喜,姑且就留在帝京養傷,等他們什麽時候琢磨完,什麽時候再過來接人。”

  此言一出,屋裏眾人心裏便都有了數——

  別國使臣來訪,縱使真犯了什麽事,隻要他們做得不要太過分,礙於兩國顏麵,衛長庚是不好直接處置的。可一旦沾上行刺天子的大罪,事情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稍有處理不當,就是兩國兵戈相向!

  因著拓跋赫之前的一番內鬥,眼下大渝自己氣數都還沒恢複過來,如何對抗得了外敵?隻能選擇妥協和解。

  且因著那一番折騰,老可汗膝下也隻剩拓跋赫這一個兒子,若是連他失去了,可汗之位就得讓給他那幾個虎視眈眈的兄弟,老可汗如何願意?必然是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把拓跋赫救回來的。

  衛長庚也正是要利用這一點,狠狠敲上一筆。

  瞧他這奸笑不已的模樣,隻怕這一筆,得讓那位老可汗放不少血。

  慕雲月都忍不住生出幾分同情,想起園子裏安排的眼線,她又再次陷入深思,“可不是拓跋兄妹倆在暗中幫忙,又會是誰呢?還有那鞠球,到底是如何爆炸的?”

  衛長庚神色變得嚴肅,看著她問:“你可知道‘落火雷’?”

  “落火雷?”

  喬晚卿和慕知白茫然對望一,不明所以。

  慕雲月卻是瞪圓雙眼,瞳孔驟縮。

  落火雷,是前世和大渝對決的時候,軍中一位鑽研炸/藥的炮火師發明的。隻要將那特製的火/藥,裝入密封的器皿之中,無需明火,隻靠擊打就可使其爆炸。威力雖不及尋常火/藥,但對於常年冰雪封山、火種難以儲存的北地戰場而言,無疑是一大製勝利器。

  北頤後來,也的確靠這落火雷,將逐水草而居的大渝從漠南驅至漠北,再不敢來進犯。

  “擊鞠用的球隻有拳頭大小,他應當是掐準了火/藥的用量,也算準了用多大的力道擊打,才會使它爆炸,所以才會那時候故意引導我過去追球。”衛長庚分析道。

  慕雲月仍舊想不通,“可是上場前,鞠球都是仔細檢查過的,尤其是給你用的球。哪怕他做得再細,也會留下破綻才是。”

  “你忘記了,比賽中途,球曾經飛到場外?”

  慕雲月一下頓住。

  衛長庚笑了笑,將她鬢邊碎發繞到耳後,“當時截他球的時候,我就覺得橫擋的手感不對勁。不像是他因為我,不小心把球打飛,更像是他引導我,刻意將球打至場外,他真正想讓球打去的地方。”

  “估計他的人,應當就在那裏等著換球吧?而因著開場的時候,這球已經檢查過一遍,也就沒人想著再檢查第二遍,所以才讓他鑽了空子。”

  “而能這麽悄無聲息,把人安排到我眼皮子底下的,就隻有……”

  “蜀王府。”慕雲月捏緊裙絛,沉聲接上。

  喬晚卿和慕知白都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慕雲月心裏卻是平靜。

  早就該想到是他了,否則馬球賽開始前,孟蘭姝為何能跟拓跋燕走得那麽近?而前世,那位發明落火雷的炮火師,好巧不巧,還就是蜀王軍營裏頭出來的。

  而此刻,蜀王府內。

  一場疾風掃落滿庭姹紫嫣紅,衛明燁對插著衣袖,立在窗邊瞧。漆沉的鳳眼裏頭無悲無喜。目光直視前方,話卻是對身後人說的——

  “你今日擅自行動,攪亂了我們的計劃不說,還把我們蜀王府也給暴露出來,現在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坐在這裏喝茶。衛某是該佩服,還是該生氣?婁公子?”

  聲音冰冷刺骨,仿佛數九寒天結在屋簷下的冰棱。

  青鋒守在門外,腿肚子都控製不住直打顫。

  婁知許卻隻是聳了聳肩,無所謂道:“好茶。”

  作者有話說:

  衛明燁:“呸!晦氣!”

  前夫哥應該明後兩天就會徹底下線,讓我想想怎麽弄死他,這章也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