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也曾被人義無反顧的保護
  第67章 也曾被人義無反顧的保護

  雪落無聲。

  一夜之間,窗外銀裝素裹。

  早上出門,迎麵撲來的寒氣,讓虞軟軟凍得打了個哆嗦。

  “哢嚓——”

  對門打開,穿著灰色羽絨服的清瘦男生,低垂眼眸,從屋裏出來。

  鼻梁上明顯的傷痕和臉頰上的淤青,昭示著他昨夜的經曆。

  “傅川?”

  虞軟軟一怔。

  昨晚因為男孩來去匆忙,她沒有看清他的傷勢,但隱約記得,他來的時候身上掛了彩。

  如今一看,才知道他傷得不輕。

  “你的臉怎麽了?”

  虞軟軟急忙走上前詢問。

  傅川迅速背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臉埋得很低,背影顯得狼狽又倉促。

  虞軟軟不依不饒,追上前,揪住他的袖口逼問,“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沒有。”

  傅川被迫停下腳步,臉上的表情卻冰冷疏離,拒人千裏,“別拽著我,我趕時間。”

  隻是一夜之間,男孩像是忽然蛻變成了另一個人,將從前敏感卻柔軟的心,龜縮進殼子裏,隻剩下冰冷堅硬的外表。

  虞軟軟揪著他袖口的手指鬆開了。

  因為,她感覺到了傅川對自己的強烈排斥。

  上午兩節課結束,跑操時間。

  操場上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和口號聲響徹雲霄。

  “可惡!A班那群腦殘!”

  顧顏接連抱怨了好幾句,虞軟軟也沒有反應。

  顧顏忍不住胳膊肘用力搗了她一下,“唉!你倒是說句話啊!”

  “什麽?”虞軟軟從怔忪中回過神。

  顧顏插著腰,邊跟著大部隊小跑,邊壓低聲音跟虞軟軟咬耳朵,氣呼呼地說,“A班居然有人造謠你和傅川談戀愛!還說得有鼻子有眼,跟親眼見過似的。”

  顧顏越說越氣憤。

  虞軟軟卻有點左耳進,右耳出。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有人摔倒了。

  混亂中,不知誰叫了一聲傅川。

  虞軟軟急忙扭頭往身後望去。

  隻見,跑道上的積雪之中,清瘦的男生摔倒在地,膝蓋沾滿泥濘。

  有老師過去攙扶,他姿勢狼狽,一瘸一拐站起來。

  虞軟軟心裏一緊,想到他身上的傷,急忙就想過去查看。

  顧顏一把拉住她,“你幹嘛?還嫌自己和傅川的緋聞傳得不夠快?”

  昨天生日宴,軟軟邀請傅川跳舞的視頻,不知被哪個腦子有病的人掐頭去尾、斷章取義發到了校園網上。

  雖然帖子很快就被管理員刪除了,可軟軟和傅川的事情還是在學校傳開了。

  顧顏可不想看著閨蜜往火坑裏跳。

  軟軟什麽人?

  傅川又是什麽人?

  富家女和窮學生,完全不匹配不登對,就算是做普通朋友都不合適。

  虞軟軟鎖著眉心,見傅川被老師扶著朝校醫室走去,便假裝崴了腳,拉著顧顏找班主任請假。

  顧顏被強行拖往校醫室,整個人都是抗拒的。

  “軟軟,你和傅川很熟嗎?你們怎麽認識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跟他8歲就認識了。”

  “哈?”

  “回虞家之前,我們曾經是鄰居,他父親喝醉了酒就打他,我出手幫過幾次。”

  顧顏很少聽虞軟軟提及以前的事,聞言,不禁發出驚歎,“8歲自己都還是個兒童,你竟然敢跟喝醉的大人叫板?”

  虞軟軟睫翼輕顫,澄眸中劃過一絲怔忪。

  像是在回憶8歲時的自己,為何這麽有勇氣。

  可能是因為也曾被人義無反顧地保護過吧?

  8歲之前的記憶,太久遠,也太模糊。

  她能記得的,都是受凍挨餓,被人欺負的不好回憶。

  但這些不好的回憶之中,卻總有零星的點滴,模糊又溫暖。

  虞軟軟已經不記得那個人的長相,可他做的事,至今都還烙印在她的腦海裏,治愈著她這顆曆經劫難、千瘡百孔的心。

  8歲之前,虞軟軟曾輾轉流離於好幾家福利院。

  因為前幾家福利院資金不夠,撫養不起孩子們,院長就把孩子們送往更大的福利機構。

  有一次,她進了一家新福利院,被安排進一間很小很窄的閣樓。

  那個閣樓住著一個比自己大了5歲的哥哥。

  隻有一張半米的小床,她必須和那個哥哥擠在一起睡。

  她在前幾家孤兒院累積的經驗告訴她,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年紀大的孩子是一定會欺負年紀小的孩子的。

  所以,她很怕那個大哥哥。

  為了不挨打,她嘴巴特別甜,哥哥長哥哥短,像個狗皮膏藥似的跟前跟後。

  即便對方孤僻冷漠,從不買賬。

  雖然害怕,可到了晚上,他們還是得擠在同一張小床上。

  她每天晚上都擔心這個凶悍的大哥哥會把她從床上踹下去,可並沒有,日複一日。

  那家福利院的院長是個六旬老頭。

  有好幾回,虞軟軟都看見大哥哥被叫進院長室,過了很久後,在院長的慘叫聲中,蒼白著臉落荒逃出來,布滿血絲的雙瞳充滿殺氣,像是被激怒的小獸。

  而每次院長被撓傷或是咬傷後,都會重重罰他,禁閉,絕食,甚至連著虞軟軟一起受罰。

  她不知道那是什麽。

  直到有一次,院長把她叫進辦公室,脫她身上的小裙子。

  辦公室的門被撞開,大哥哥闖進來,一把抱住她,瘋了似的往外跑。

  “傻瓜!以後離那個老頭遠點!”

  他衝她凶道。

  院長很快追了上來,眼神貪婪可怖。

  他將她護在身後,宛如護崽的野獸,朝敵人亮出爪牙,凶狠至極,“別碰她!有種都衝我來!”

  可他再凶狠,也終究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又怎麽敵得過成年人?

  很快,他便被院長拎走了。

  年幼稚嫩到尚未完全記事的虞軟軟,看見了哥哥眼神裏的無助,那裏宛如荒山孤墳一般空洞荒涼,絕望的宛如一個溺水之人。

  她隻記得自己扯著嗓門,放聲大哭。

  到了晚上,她躺在小閣樓冷冰冰的床上,害怕地縮著身體,哭個不停。

  她以為大哥哥不會再回來了。

  但後半夜,哥哥還是回來了,身上泛著淡淡血腥氣,外麵一片兵荒馬亂,說是院長失足摔下樓梯出事了。

  她哭著撲進他的懷裏,祈禱他別有事,還冒傻氣地說,自己一定會保護好他,不讓院長欺負他。

  幾年間的流離失所,讓虞軟軟十分早慧。

  她雖然還小,還沒完全記事,卻知道哥哥一定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

  盡管哥哥會凶她,可是他和別人不一樣。

  他不打她,還會把食物讓給她。

  她想永遠和他在一起,想到他被院長拎走的樣子,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虞軟軟記得,那天晚上,小閣樓裏的月光特別明亮,大哥哥的懷抱特別溫暖。

  他小心翼翼捧著她的臉,為她拭去眼淚。

  她至今記得那道處在變聲期的沙啞嗓音,在她耳邊的呢喃,“哥哥不需要你的保護,你在哥哥懷裏,有溫度就好。”

  後來。

  長大後的虞軟軟,曾無數次夢到過這一幕。

  “你在哥哥懷裏,有溫度就好。”

  因為閣樓太冷,他們年幼的生命承載了太多黑暗和痛苦,所以隻需要一點點光和熱,就能得到救贖。

  夢裏,哥哥說的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可虞軟軟唯獨不記得他的臉。

  太久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