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從這間碧麗堂皇的王宮上空朝下俯瞰,幾乎看不見魔女的身姿,明明這間寢宮是如此寬敞開放。

    這是因為此刻的陸茜,她整個人都被自己的男友圈養於他癡纏個沒完的堅硬龍尾之中,深鱗覆蓋全身的黑色巨龍以其龐大軀體完全遮住了伴侶的嬌小身影。

    “茜茜?”

    黑龍將他冰涼的美麗犄角貼在少女的脖頸處,他輕聲道。

    “嗯?”心不在焉的魔女隨手抓了顆鋪滿了整張鵝絨枕的紅寶石,丟進自己嘴裏,她嘎嘣兩口吞進胃袋,“怎麽啦?”

    “你正舉著的這根手指我已經品嚐過了,”像磨牙一樣輕輕咬了下她走神的小臉,他告訴她,“說好到時間就換一根,讓我輪流舔舔它們的,你忘記了?”

    如此說著,這隻黑龍用他的刺尾將魔女纏繞得更緊,“你不會是真怕我會一口吃掉你吧?”

    黑龍那雙能滴出水的藍寶石眼眸,尤為溫柔地注視著瞳仁中的美麗伴侶,裏麵的眷戀幾乎要滿溢而出,見對方搖搖頭,他發出一聲歎息。

    “茜茜你放心,我永遠不會傷害你,隻是難得在你麵前以龍的姿態現身一回,我想用這種方式來更深刻地記住你的味道。”

    甜膩粘稠的愛語彌漫在巨龍的唇齒間,“而且你整隻都好香,你知道嗎?”

    他情意綿綿地說道。

    ……

    阿希爾德此時表現出來的溫馴態度,仿佛他自己是一隻非常配合主人命令的大狗狗,顯得乖巧至極,甚至讓人有一種莫名的憐愛。

    但他這一邊嘴上溫順,一邊如同巨蟒慢慢纏死獵物的高調行為,以及將龐大身軀越纏越緊密的威脅姿態,卻和自身的話語截然相反,製造出一種強烈的矛盾感。

    故而眼下這個情況,令陸茜著實有些為難。

    “……”

    魔女撓了撓臉蛋,在對方溫和的催促下,不得不又頗為苦惱地把手指遞過去(她用清潔魔法洗了好幾回),任由黑龍低頭舔舐。

    “隻許舔一下下哦,”魔女告誡道,“一根隻有十分鍾!”

    等對方開始新一輪的啃舔後,她忍不住發愁,事情怎麽會這樣呢?

    自己製出的禮物魔藥出了不少紕漏就算了,偏偏這類愛情魅藥的特征,卻恰好往往是你中招的時間越久,越會醉醺醺得無法自拔。

    所以陸茜本應盡快調配它的中和劑,為受害者趕緊灌藥解毒。

    可這裏不是魔女的山洞,她沒有任何稱手的工具和草藥,不提精鐵坩堝和秘銀天秤,她連一根能攪拌藥水的攪拌棒都沒有!

    巧魔女難為無米之炊,於是明明磕了藥的男朋友正在為她發瘋發狂,陸茜對此卻束手無策。

    雖然這一切的源頭是因為阿希爾德偷了她的魔藥。要知道敢偷魔女東西的人,不論身份如何高貴、魔力如何強大都不會有好下場,但陸茜是隻善良的小魔女,所以眼下她對他隻有同情。

    ——這次阿希爾德可在她麵前丟大臉了,也不知道等他清醒後,會不會因為這次失了臉麵、氣到要和她分手?

    不,我不要分手!想到這裏的陸茜連忙對自己搖搖頭。

    她喜歡阿希爾德,他們一起經曆了許多風風雨雨,她不想因為這種小事和他分手,如果他恢複正常後要和她分手……

    那她,她就和他決鬥!

    而且她必須戰勝他,讓他服輸並發誓不會離開自己!

    魔女此刻無比認真地計劃好了對未來幾天的打算。

    但不論今後怎麽發展,她當下隻能先敷衍好對方,想想怎麽做才能讓黑龍盡快滿意,然後將她放走——

    這樣她就能趕緊去搜集材料製作解毒劑,重新幫他找回正常的思考能力和理性了。

    “阿希爾德,”又默默等待了一會,寄希望於愛情魔藥的藥效在這幾小時差不多揮發完畢,魔女試圖喚醒沉迷於對她親親抱抱,死不撒爪的黏人男友,“現在時間都好晚了,你肚子不餓嗎?”

    她捏了下黑龍的尾巴問道。

    算算時間,從放學的武鬥比賽開始,一直到阿希爾德擄走她,帶她回這座華麗宮殿為止,也差不多到了他們每天在森林起鍋燒煮小魔獸的餐點。

    以往這個時候,他倆已經在山洞準備進食,但這裏什麽食物都沒有,感到腹內一陣饑腸轆轆的陸茜,她不得不先吃點麵前這大一堆特別硌屁股的流光溢彩寶石充饑。

    “阿希爾德你看這個。”

    左手被男朋友抓著親來舔去,陸茜隻能無奈地右手舉起一顆明燦燦的藍色寶石,“好漂亮石頭,它和你眼睛的顏色很像誒!”

    “所以我們一人一半吧?”

    會不會吃了能醒腦的沙弗萊寶石,阿希爾德就會變回正常人呢,魔女心道。

    想到此處,魔女充滿動力地一口氣吞了半顆,但咽下去的那一刻,她才回憶起這顆看著眼熟的寶石,它似乎是阿希爾德經常掛在胸前的魔力吊鏈——

    他怎麽把這麽貴的東西放在床上啊!!!

    “你喜歡吃就把它們全吃光,”小黑龍含含糊糊地吞下她送來的另一半,順便舔了下她的手心,“我有你就不會感到饑餓了。”

    阿希爾德其實一直在等女友來這個地方:這些看似花哨的寶石都是他精挑細選,食用對人體隻有益處的昂貴魔力石,包括這張鵝毛大床,實則也並非他常睡的位置。

    畢竟,從沒聽過哪隻巨龍不睡洞穴而睡軟床,也沒聽過哪隻巨龍會將自己的珍寶愛藏從寶庫中取出,如此大方愚蠢地攤放到世人麵前,使它們沾染灰塵。

    這一切不過都是為她特意準備罷了。

    若不是他此刻死活不願意放魔女離開自己身邊,但凡陸茜從這間屋子走出去,再去逛逛其他地方,她就會發現,這一層所有屬於阿希爾德的寢宮,他的每一個房間,裏麵都有專屬她的衣櫃,軟床,還有迷你遊戲廳(可以捕捉養殖的森林魔獸)。

    甚至連專為她定製的全新魔藥實驗室也有數間,比學校那幾所學生匆忙籌款的不知道高級多少,因為裏麵所有器材和設備,都是阿希爾德詢問過有多年行醫經驗的宮廷藥劑師後,他一件件親自去購買挑選的。

    但既然陸茜從來沒有提出要來他家做客的這件事,顯然她對此毫無興趣,阿希爾德也就從未提起這些東西——

    他一直是這樣的人,性格過於慎重冷靜,總是做大於說,甚至多數情況比起自己,更加優先考慮別人的感受。

    在愛上魔女之後,阿希爾德就再也沒有抗拒過她喂到自己嘴邊、帶腥血臭味的帶毛小魔獸,總是學著她很香地一口吃掉;也從未抱怨過明明兩個人在談戀愛,約會的情況卻大多是她忙著做魔藥研究,而他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更沒有提過他為了擠出這些默默看著的時間,身為帝國第一王儲的自己需要在私下花費多少心思,熬多少的夜晚。

    他對這些付出毫無怨言,不是因旁的理由,而是認定這都是他應該做的事。

    不特意去提及它們,除了擔心魔女會為此抱有負擔外,更因為他是個羞於表達的人——他總是在忍耐,也總是在克製自己的愛。

    ……

    哪怕是此刻。

    分明誤食了有問題的愛情魅藥,還維持著難以控製自我欲望的巨龍形態,隻因為女友說除了手指不可以舔舐其他地方,他就乖乖地隻親她的手,其他地方再渴望觸碰,他也強忍著絕不碰它們(暫時!!!)。

    阿希爾德告訴自己,能觸碰親吻到愛人的手指,這已經讓他非常珍惜的寶貴機會,從前身含劇毒的他甚至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他不該急著立刻去奢求別的。

    “茜茜,”黑龍見心愛的小姑娘又開始發呆,他晃了晃對方,“換手,再一根。”

    “哦。”陸茜雙目無神地伸手,魔女是製作魔藥以外屁股從來坐不住板凳的性格,阿希爾德津津有味地親她,他看起來完全不膩,但她已經要無聊死了,也不知他醉藥究竟要醉到什麽時候——

    總算,又過了十隻小魔獸下肚左右的時間,阿希爾德差不多也親夠了她的手指,魔女以為他終於結束了的時候,他的目光突然轉向另一個地方。

    “!那個不行!”

    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魔女立馬驚覺起身!

    她迅速從床上站起來,又跪坐下去,重點保護自己身後的部位,可怕的戀愛魔藥,怎麽讓她好端端的完美男朋友變成變態了——

    “阿希爾德,你千萬別打我腳趾的主意!!!”

    她格外警惕地威脅道。

    阿希爾德:“不會。”

    因為這是魔女難得大白天脫了靴子躺在床上,讓他第一次看清她腳底的模樣,平時她在森林裏胡跑,他也沒太注意過這個地方。

    黑龍在瞬間變回了人形。

    “茜茜,”穿著白襯衫的金發少年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頎長的身體搖晃了幾下,顯然他藥勁還沒過,是勉強變回來的狀態,“給我看一下你的腳,快點。”

    “這絕對不行!腳是很髒的地方,它是不可以舔的!”

    魔女強烈拒絕,但拒絕無效,她想逃跑,又被對方按住腳脖子從身後抓了回去——這是第二回 了,她悲憤地想道。

    看來曬太陽沒什麽用,她都堅持曬了那麽久也沒長高,明天開始她一定要在社團裏倡導研製能使魔女長高的增高魔藥!

    個頭矮的人往往腳也很小,陸茜苦著臉,她兩隻格外小巧的腳丫被阿希爾德輕輕一拽、便拽到了他的麵前。

    “你這裏怎麽這麽多疤?”

    阿希爾德捏住她的一隻小腳,深深皺眉問她。

    “……”

    於是魔女這才發現他在意的不是舔她的腳,而是她腳底和腳背上的那些傷口。

    “啊?”她先是大舒口氣(阿希爾德不是變態,太好了),隨後低頭望了一眼,“真的誒!”

    ——她腳上居然有好多傷疤!她第一次發現!

    她自己都沒注意過這些傷口,“可能是被石子劃的吧。”

    她回答。

    阿希爾德用他漂亮修長的手指輕撫魔女腳麵的疤痕,他的指尖綻放出藍色的治愈魔法,“這些都是你光腳在森林跑留下的嗎?”

    粗枝大葉的魔女看來從來不在意這些大大小小的劃傷,但是可以這麽說,她整個腳底上麵全是傷疤。

    阿希爾德蹙著眉一個個檢查,平時連碰到別人摸過的門把都會墊張紙巾、嫌門把很髒有病菌的王子殿下,現在他卻直接將女友的兩隻腳放在自己膝前,捧在懷裏逐一認真地檢查,一邊試著用治愈魔法將它們愈合。

    但治愈魔法並不能將任何時候的傷痕都恢複好,顯然,有不少傷疤時間太長,它們無法被恢複愈合。

    “……”

    金發少年看著有些傷口,他沉默不語。

    他和陸茜熟悉起來不過是這個學期,卻也十分清楚,其實她對自己的身體還算愛惜,偶爾不穿靴子爬精靈樹,或者在森林跑來跑去不是因為有趣,野性——而是她擔心她的靴子受傷,才會每次都將它珍惜地脫下來。

    他和她一起在山洞生活了好些日子,他非常清楚這個女孩到底一共有幾件袍子,幾雙鞋。

    那麽想想也知道,她腳上這麽多疤痕,一定與她曾經過分拮據的生活條件有關。

    和那些一整個衣櫃鞋櫃裏全是新衣服鞋子的宮廷貴女不同,也和那些有父母關愛關心、休息日常會被帶去王都中心的商超購買漂亮衣裙的少女們不同——

    每天回山洞第一件事,就是去摸一下她那件畢方鳥漂亮袍子的魔女,她曾經寧可踩在那麽多尖銳到能刺破女孩子柔嫩雙腳的石子走路,也不肯穿鞋,大概是害怕唯一那雙舊靴子被弄壞,她就沒別的靴子可換了。

    “……”

    想到這裏,阿希爾德又愛憐地摸了摸她腳上的那些舊疤,他抬頭看仍然有些擔心自己會去親吻它們、嚇得忍不住繃緊了腳趾的魔女,“茜茜。”

    “好吧,”他垂下長睫毛,輕咳了一聲,繼而用平生最較真的口吻說,“不開玩笑,我的確很想親一下你的小腳丫,因為它們看上去味道不錯。”

    “……!!!”

    “阿希爾德,你,”魔女這下是真慌了,“你趕快清醒一點!!!”

    “你聽我說,”陸茜急得伸手去敲他兩邊的太陽穴,又去用力捶他的背,想把那個藥讓他嘔吐出來,“這不是真實的你,你隻是中了可怕的愛情魅藥!你醒了會後悔的!!!”

    “可是茜茜,”阿希爾德借她靠過來的功夫,他一下子把她抱進懷裏,趁著藥效還沒過去、可以盡情撒嬌的最後時刻,他如吸入致,幻劑的上癮患者一般,趴在她小小的纖細肩膀上蹭來蹭去,納入肺中的香氣讓他深深呼吸,“我想親嘛。”

    “不行!”

    魔女堅決抵抗,“你又病了,我們去醫院,走吧!”

    “……”

    他這回是死都不會去了。

    “好吧,”阿希爾德說,“我可以不親它們,但我有個條件。”

    他將唇抵在她的耳後,輕吮了一下她的耳垂,少年認真地說道。

    “……什麽條件?”

    被那似吻又似舔,舐激起一陣雞皮疙瘩的觸感,陸茜認為此時她什麽都可以答應男友了,隻求他別變態,嗚嗚,魔女認真地檢討自己——

    已經是第二次在愛情魔藥上遭遇滑鐵盧了,她以後一定對製造這種藥使出最嚴謹的態度。

    魔女拍著胸脯保證,“條件你提,我都答應你!”

    “我有些禮物想送給你,希望……我很想讓你接受它們。”

    阿希爾德一改之前優柔遲疑的措辭,他的語氣變得格外堅定果斷。

    他在心底警告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讓什麽害羞矜持,忍耐克製都通通見鬼去。

    他會將他能給予她的一切,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麵前;她要不要是她的事,但他已經都準備齊全,為什麽要讓它們堆積在倉庫全部爛掉——萬一某一件禮物她會喜歡呢?

    哪怕一次隻露出冰山的一角,讓她慢慢接受也沒關係,此刻,今後,未來,他願意把這一生所有的耐心都花在她身上,“我帶你去看看。”

    因為並不想驚動宮仆,鬧得人荒馬亂,他們在身上施了便捷的隱形魔法。

    王子帶著他的小魔女走到一號儲物間的門口。

    “這裏有一些,嗯,還不錯的長款女士衣裙。”阿希爾德首先向她介紹。

    伴隨著他冷靜的聲音,那間光是淡金門栓便有魔女一顆腦袋那麽大的厚重歐雕大門,在自己用力擰開門栓後,它“咚”地一聲豁然打開!

    令人震驚的是,這道門開後,魔女匆匆一眼掃過,裏麵大概有幾百件完全按照她身高比例製成的衣裙,它們正掛在兩側的櫥櫃衣架上,隨著吹進來的風微微飄動。

    這些裙子大部分是小姑娘穿的洋裙,蓬蓬裙,禮服裙,偶有搭配的無袖紗衣,雪紡腰帶,護手鬥篷,還有雪白的絲襪,貝蕾帽子等等小配件。

    這是某日,阿希爾德看見一位宮廷貴女穿的精致洋裙,他腦海裏第一浮現出來的想法,是這麽好看的衣服,他的小魔女也該擁有它。

    於是他立刻讓仆人問對方是從哪裏買到的,下午獨自去商店買了數件回來。隻是盼望有一天能送給她,這些衣裙比厚沉的魔法長袍穿著清爽多了,或許她會很喜歡。

    最起碼,她穿上一定非常可愛,當時一買再買的阿希爾德是這樣想的。

    “……”

    而看到這一幕後,他的小魔女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後她眨了眨眼,“這應該就是你想送我的全部禮物了吧,阿希爾德?”

    “咳,”金發少年又咳嗽了一聲,他沉吟片刻,有些拿不準要不要實話實說。

    算了,誠實是美德,這個道理也是她教會他的。

    “唔,這個是一號儲物間來著。”

    於是他說道。

    作者有話說:

    遲了遲了,這章也都發小紅包,我發現我挺喜歡看留言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