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秋婆子
  第141章 秋婆子

  楊槿琪一想到即將要來的秋婆子, 頓時也不困了, 坐在那裏開始思考起來。

  秋婆子,原名似乎叫秋霜還是秋葉來著, 時間已經太過久遠了, 已然沒人記得。

  她本是太後娘娘宮裏灑掃的一個婆子。

  縱然是灑掃的,因為是太後娘娘宮裏的,所以在宮中也算是有體麵的。

  隻是,她身上也有個極大的毛病,仗著自己是太後娘娘宮裏的人, 沒少欺負別的宮的宮女。

  所以,當有一天, 她醉酒誤了上差的時辰時, 本來訓斥一頓就是了。

  然而, 她平時為人不好。

  牆倒眾人推, 一件小事兒演變成了一件罪大惡極的事兒。

  從口頭訓斥變成了打板子, 而打板子的太監也照死裏打她。

  打得半死不活,也就不能在宮裏伺候了, 被人扔出宮去。

  而這事兒恰好被進宮的韓氏看到了。

  韓氏是個心善的,在太後宮裏也見過秋婆子, 見她如此, 有些不落忍,便把她帶回了府中。

  養傷的那幾個月秋婆子自是非常乖順,話也不多說。

  然而,半年後, 又開始跟從前一樣了。

  不過,算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吧,秋婆子比從前聰明了一些。

  知道自己的處境,不敢欺負別人。

  但是呢,嘴巴還是管不住,逢人便說,我可是太後娘娘宮裏出來的,太後娘娘如何如何。

  府中的人,大多數人都覺得她在胡扯。

  看她這個落魄的樣子,沒人信的。

  小時候,有次楊槿琪也去問過韓氏。

  韓氏跟她說了真相。

  那時候她才得知,原來這個落魄的、隻喜歡說大話的婦人真的是太後娘娘宮裏出來的。

  隻不過,是犯了錯出來的。

  因著秋婆子犯的錯也不算太嚴重,且,身上的傷是宮裏的太監和宮女們動得手腳。

  所以,對於韓氏把她撿走一事兒大家都不敢多說。

  太後娘娘宮裏伺候的人那麽多,別人也記不住。

  所以,秋婆子就這般在平安侯府住下來了。

  韓氏也沒讓人堵她的嘴。

  秋婆子雖在太後宮裏隻是個掃地的,但也會些東西,對宮裏的規矩非常熟悉。

  韓氏本打算用用她的,然而,她這性子實在是不敢恭維。

  所以,在秋婆子教了女兒幾日之後,韓氏連忙讓她操起了老本行,灑掃。

  這些年過去了,也不知怎麽回事,現如今從一個外院灑掃的婆子的變成廚房燒火的了。

  半個時辰後,秋婆子被橙畫帶來了。

  秋婆子跟從前不一樣了。

  從前的她雖然總是被人批評,被人嫌棄,但還帶著一絲傲慢。

  而如今,老了,膽子小了。進屋之後,手指就不停地捏著衣角。

  不時地小心翼翼地看楊槿琪一眼,當楊槿琪看過去的時候,又趕緊低下頭。

  倒是襯不上身上的這一身衣裳了,即便是穿上華服也透著一股子小家子氣。

  不過,人倒是胖了。

  她如今的樣子,楊槿琪險些沒敢認。

  “紫硯橙畫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去,我有話要跟秋嬤嬤說。”

  秋婆子正緊張著。

  她剛剛在廚房燒著火,偷吃著燒雞,沒想到被大姑娘身邊的橙畫姑娘逮了個正著。

  她這可是費了老鼻子勁兒才從灑掃到了廚房,畢竟,廚房的油水多,能偷吃些好吃的。

  她是想著在廚房待到死的。

  如今被橙畫發現了,這可如何是好?

  正害怕著,沒想到橙畫姑娘拿著她的賣身契,把她帶出了府。

  她想,不過是偷吃了個雞腿,應該不至於被趕出府去吧。

  立時,就跪地求饒。

  她什麽都不會,又老了。

  懶了一輩子,什麽都不會做,也什麽都做不了。

  侯府主子心善,她在侯府還能燒燒火,掃掃地,混吃混喝一輩子。

  出了府會要了她的命。

  沒想到橙畫卻帶著她去了成衣鋪子,給她買了幾件新衣裳。

  她聽到了,花了足足二兩銀子。

  除了在宮裏,她何曾再穿過這麽貴的衣裳。

  接著,懷著忐忑的心情,橙畫姑娘把她帶到了五皇子府中。

  秋婆子更加疑惑了。

  不過,畢竟在宮裏待了三十多年,雖性子不好,但基本的腦子還是有的。

  她感覺自己這次應該不會死了。

  可她又想不出來,大姑娘幹嘛要她。

  見著大姑娘之後,秋婆子更加緊張了。

  大姑娘跟從前不一樣了,更加有威嚴了。

  雖然年紀輕輕,但往那裏一坐,那一張豔麗的臉上就盡顯威嚴。

  正害怕著,卻聽到大姑娘叫了她一聲“秋嬤嬤”。

  她已經聽慣了別人叫她秋老婆子,死老婆子,這麽一聲還真是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想當年,也就是在宮裏的時候,別的宮的小宮女巴結她,會尊稱她一聲嬤嬤。

  這都多少年沒聽過了,有十來年了吧,還是二十多年。

  在宮裏的那些年宛如一場夢一樣。

  現如今,她連做夢都不敢夢到自己從前被人尊敬的時光。

  楊槿琪看到秋嬤嬤看她的那一眼,充滿了驚喜和得意。

  頓時安心了。

  等房門被關上,楊槿琪道:“秋嬤嬤,我記得你小時候也教過我幾日規矩,是吧?”

  秋婆子搓了搓手,臉上露出來笑容:“教過教過,沒想到姑娘竟然還記得啊。”

  秋婆子別的不記得,但對於自己的光輝事跡,記得那叫一個清楚。

  從前逢人便說我在太後娘娘宮裏待過,我們太後娘娘怎樣怎樣。

  後來教過楊槿琪,就喜歡說我教過姑娘,算是姑娘的教養嬤嬤雲雲。

  現如今,楊槿琪成了五皇子妃,在廚房裏,秋婆子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教過五皇子妃,是五皇子妃的教養嬤嬤。

  “也算是我的教養嬤嬤了。”楊槿琪接著說道。

  隻見,秋婆子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轉而露出來惶恐的神色,“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那眼淚,說來就來。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姑娘,不,五皇子妃,您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那是胡扯的,我吹牛的,我不是故意要當姑娘的教養嬤嬤。”

  楊槿琪一聽這話就了解個大概了。

  如同在太後娘娘宮裏掃了幾年地,秋婆子就跟人吹噓了很多年一樣,這婆子教了她幾天,估計也跟人吹噓了。

  這牛皮吹得好啊,吹得妙啊!

  “好了,別哭了,雖然隻教了幾天,但也算是盡過教養嬤嬤的職責了。”

  秋婆子如今是個油滑的,聽了這話,立馬止住了眼淚,臉上還帶著淚痕,但卻笑著說:“不敢當不敢當,您放心,老奴再也不說了。”

  看著秋婆子這個樣子,紫硯和橙畫臉上都露出來不虞的神色。

  這婆子也太上不得台麵了。

  也不知道姑娘到底如何想的,竟然把她給找來了。

  這樣的人來到府中豈不是會惹禍?

  如今姑娘的處境甚是艱難,再來個扯後腿的婆子,豈不是更會讓貴妃娘娘派來的兩個嬤嬤抓住把柄?

  兩個人已經在心裏默默想好了,以後如何好好約束這個秋婆子,不能讓她給姑娘惹禍。

  楊槿琪跟兩個婢女的心情完全不同。

  她笑了,發自肺腑地笑了。

  秋婆子越油滑,越會“唱戲”,她就越滿意。

  楊槿琪點了點頭,笑著說:“聽說你當年還在太後娘娘的宮裏伺候過?”

  秋婆子感覺剛剛那事兒算是過去了,抹了一把眼淚,臉上露出來訕訕的表情,說:“旁人不知,侯夫人自是知道的。老奴說是在太後娘娘宮裏伺候過,不過是在太後娘娘宮殿裏掃過地罷了。那些話都是老奴吹牛。”

  說著說著,低下了頭,有些不敢看五皇子妃的眼神。

  沒想到,五皇子妃卻道:“嬤嬤這話說得不妥。在太後娘娘宮裏掃地的,那也是伺候過太後娘娘的人。嬤嬤也不算是說大話了。”

  秋婆子眼前一亮,看向了五皇子妃。

  她怎麽覺得五皇子妃似乎沒什麽惡意,且還有一些深意。

  所以,到底找她來做什麽呢?

  楊槿琪看著秋婆子的眼神,開始講自己的目的。

  “果然啊,太後娘娘宮裏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就是謙虛。不像隔壁那兩個貴妃娘娘宮裏來的,處處說她們貴妃娘娘說得如何如何。”

  被楊槿琪一誇,秋婆子又笑了。

  楊槿琪接著道:“貴妃娘娘今日剛說了我規矩不行,我想著啊,這皇家的規矩,還得是在宮裏伺候過的人比較懂。尤其是太後娘娘宮裏伺候的,更懂。今日一見嬤嬤,我這心裏就有底了。”

  秋婆子不笑了,有些疑惑。

  她知道五皇子妃似乎在誇她,也似乎能用得著她,但她不知道自己有啥用。

  紫硯卻是一下子懂了,接了一句:“可不是麽,秋嬤嬤不愧是太後娘娘宮裏出來的,就是穩重。有了您在,這府上的規矩定是很快就能學好。”

  橙畫聽到紫硯的話,也明白過來了,道:“這天底下規矩最好的地方是皇宮,宮裏最好的不就是太後娘娘了嗎?嬤嬤是太後娘娘宮裏出來的,自然是比貴妃娘娘宮裏出來的更懂宮裏的規矩。”

  秋婆子恍惚是懂了什麽,但又有些不確定。

  見狀,楊槿琪說得更直白了一些。

  聽到楊槿琪的話,秋婆子久久沒回過神來。

  她都已經打算老死在平安侯府廚房了,沒想到自己到老了竟然還有飛黃騰達的那一日。

  五皇子妃這是想讓她壓製那兩位貴妃身邊的嬤嬤?

  這對於她而言,真的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她平生最愛做的事情就是這個。

  這哪裏是給她任務,分明是讓她作威作福來著,是讓她享福。

  五皇子妃真是跟侯夫人一樣善良!

  楊槿琪看著秋婆子得意的樣子,說道:“若是此事辦得好了,以後就留在皇子府,去廚房做個副管事。但你若辦砸了,或者管不住嘴,別說是留在皇子府了,侯府你也回不去了。”

  秋婆子雖然小錯不斷,但大錯卻從來沒犯過,這也是楊槿琪敢用她的原因。

  這人呐,破事兒一大堆,但卻有底線。

  如今秋婆子落魄得很,她相信,給她一個機會,她定會好好表現,好好珍惜。

  “姑娘放心,老婆子一定能做好!”秋婆子道。

  “嗯,接下來就看你的表現了。”楊槿琪道。

  說完,看了秋婆子一眼,道:“橙畫,帶秋嬤嬤下去洗漱一番,再跟嬤嬤說說府上的事情,教教嬤嬤。還有,秋嬤嬤可是太後娘娘身邊伺候的,讓府上的人尊敬一些。”

  “是。”

  晚上,兩位嬤嬤又來了。

  許是知道楊槿琪被馨貴妃叫過去訓斥了一頓,兩個人看起來更加得意了。

  對此,楊槿琪笑了笑,什麽都沒說,任由她們如此。

  沒過多久,謝謙璟回來了。

  正想問問媳婦兒今日去宮裏的情況,然而,看到兩個嬤嬤,立馬閉口不言。

  不一會兒,裝扮一新的秋婆子進來了。

  楊槿琪再次感覺自己不認識秋婆子了。

  臉洗過了,似乎還塗了一些脂粉。

  頭發梳洗過了,似乎還剪了剪,上麵塗滿了發油,鋥亮鋥亮地。

  頭上戴著一支玉釵。

  衣裳換過了,換成了一件深紫色的,比下午來時的一身更合身一些,也看起來更富貴威嚴一些。

  這般一打扮,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當年初見的那個秋婆子似乎又回來了,不,比那時更加穩重更加自信了一些。

  “老奴見過五皇子,見過五皇子妃。”秋嬤嬤開口請安。

  楊槿琪更滿意了。

  秋婆子不僅外麵變了,說話也變了。

  她知道,紫硯和橙畫一下子都跟秋婆子在一起。

  她雖然不知道她們到底如何教的秋婆子,但至少結果很是喜人。

  “嬤嬤客氣了。”楊槿琪道,說完,朝著謝謙璟說,“爺,妾身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妾身幼時的教養嬤嬤。今日貴妃娘娘說妾身規矩學得不夠好,妾身便想著,把兒時的教養嬤嬤請過來,妾身再跟著她重新學學規矩。”

  謝謙璟不知內情,看了媳婦兒一眼,站起來朝著秋婆子鞠了一躬:“勞煩嬤嬤了。”

  秋婆子嚇得差點跪在地上,還好橙畫在一旁扶住了她。

  這時,魯嬤嬤開口了:“咳!看來五皇子妃忘了老奴之前說過的話了。五皇子開口之前,您不宜開口。”

  橙畫見秋婆子還沒回過神來,掐了她一般。

  頓時,秋婆子站直了身板,大吼一聲:“放肆!主子麵前,哪有你一個奴才開口的份兒!”

  魯嬤嬤聽了這話,看向了秋婆子,眼神中多有不屑,倨傲地說:“你雖是五皇子妃的教養嬤嬤,但有些規矩還是要遵守的。你或許還不知道吧,我們可是貴妃娘娘身邊……”

  秋婆子往前走了一步,微抬下巴,不屑地冷哼一聲:“貴妃娘娘身邊來的又如何,我可是太後娘娘宮裏伺候的。難不成太後宮裏的規矩還不如你一個小小貴妃宮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