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長兄
  第8章 長兄

  聽到這話,楊槿琪臉上的神情微微一怔。

  這幾日,她一直陷入深深的茫然之中,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做了個噩夢,還是重活了一世。不過,不管是哪一種,總歸,未來的事情她已經盡數知曉。這對於她來說,是一件喜事。

  等從爹娘還活著,親人們一個個都安好的情緒中回歸,她突然想到了一個頗為重要且有些煩惱的問題。

  她那日似乎和五皇子私下定了親事吧?可這幾日怎麽沒什麽動靜呢?

  究竟是將軍府那邊忘了,還是她爹沒同意?

  如今看來,是爹爹不同意。

  “爹爹何出此言?”

  一想起來這件事情,平安侯就頗為頭疼。那七皇子雖然不是個好東西,可這將軍府的庶子也不是個好的。不論出身,單就說他已經二十,卻隻中了個秀才。

  如今靠著將軍府的蒙蔭,去了兵部任了個八品小官。官職小就小吧,問題是毫無才能,表現平庸,時常犯錯,怕是要靠著將軍府把這個八品小官的椅子坐穿了。

  再加上他軟弱無能的性子,在將軍府處處受欺負。作為一個父親,他怎麽舍得把疼了十八年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窩囊廢?她女兒要是嫁過去,還不得一輩子跟著受苦受累?

  他寧願養女兒一輩子,也不願女兒嫁給這樣一個人。

  “那七皇子定然已經知曉事情敗露了。以他的性子,爹爹給了他一個教訓,他必定不會把當日的事情說出去。至於那將軍府的長子,有你長兄在,他也不敢在外胡說。”平安侯分析,“既然你跟那位三少爺之間並未發生什麽,又沒人敢說出去,你就隻當那日是做了個噩夢,什麽都沒發生罷了。”

  楊槿琪心頭苦笑,她倒是想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嫁個彼此相愛的人,安安穩穩過完這一生。可那謝謙煦焉能這般輕鬆的放過她?

  那日她和林紹璟在將軍府發生的事情,幾年後還是被人說了出來。

  “爹,或許那位七皇子並不想象的那般。”

  平安侯覺得女兒定是那日被那七皇子給嚇到了,所以如今才如此怕他。

  想到女兒向來單純,並不懂朝堂上的事情,跟外男接觸也不多。平安侯連忙安撫:“爹爹在朝堂幾十年,自認識人能力還不錯。那七皇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一看便知。你莫要被他嚇怕了,爹爹說他不敢,他定是不敢的。”

  楊槿琪想,是啊,爹爹的確有識人的能力。可那謝謙煦不是一般人,前世更是騙過了所有人。

  “可他若是不管不顧,真的讓人出去亂說呢?”

  平安侯心中甚是肯定,認為那謝謙煦不敢幹這種事,也沒想過若是謝謙煦真的幹了會如何。可看女兒臉色不太好看,想到她這幾日夜夜做噩夢,顯然是被那日的事情驚擾了,在此也不便多說,以免亂了女兒心神。

  “爹爹早已想好了後招,你且安心便是。你不必為了七皇子的詭計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將來你想嫁給誰就能嫁給誰。即便是想成為皇後,也沒問題。”

  看著平安侯含笑而又堅定的眼神,楊槿琪突然就有些信了。

  前世謝謙煦雖然厭惡她,但卻從來沒有把她和林紹璟之間的證據拿出來。等到後來,他已經是皇上了,且那時平安侯府已經獲罪,毫無反抗之力,他才把這件事情攪出來。而如今他不過是個還沒得到先皇注意的小皇子,說不定真的不敢。

  可她那日還提醒了林紹璟來提親……

  若他真的來了,想到那日兩個人畢竟真的在一張床上睡過。楊槿琪想,嫁誰都是嫁,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嫁給他也不是不行。

  這時,見女兒眉眼間依舊有些愁緒,平安侯道:“那庶子還算知道自己的斤兩,沒敢過來提親。既如此,估摸著也不會把那日的事情說出去,你且安心便是。”

  楊槿琪微微一怔。原來,不僅爹爹如此想,林紹璟也並沒有想娶她的意思嗎?想到那人日後做的一些事,還有一些風評,突然對這位生出來一絲好感。

  “嗯,女兒聽爹爹的。”

  楊槿琪從書房出來之後,沿著長長的回廊往內院走去。

  此刻是早春時節,院子裏的桃花開始慢慢綻放。微風一吹,花瓣紛紛揚揚,飄得到處都是。

  不由得,楊槿琪站定了腳步,看向了院中那幾棵開得極好的桃花。

  冷宮偏居皇宮一隅,極少有人過來,更沒有人伺候院中的花樹。原本栽種在院中的花樹,也跟人似的,漸次凋零了。隻剩下那一棵極頑強的梅花,在冰冷的冬日,偶爾開幾朵小花。

  這繁茂的景象,她已經許久未見了。看到這些,仿佛那些個煩惱都已經拋在了腦後。

  正沉醉間,隻聽“噗通”一聲,一個奴婦跪在了距她不遠處。

  那人戰戰兢兢地說:“姑娘,都是老奴的錯,都是老奴的錯,老奴以後定會好好打掃,不讓這些花瓣汙了姑娘的鞋麵。”

  看著仆婦眼中的驚懼,楊槿琪心咯噔一下。

  “無礙,你且起來吧。”說完,又撿了幾句話,“外院打掃得挺幹淨,你做得不錯。且,這花是風雅之物,不必時刻掃掉,落在院中也別有一番韻味。”

  仆婦似是沒料到楊槿琪今日這般好說話,臉上露出來驚訝的神色,連忙應下:“是,奴記住了。”

  等從外院走出來,到了垂花門處,楊槿琪忍不住問了一句:“紫硯,我從前都是這般可怕嗎?”

  她雖然隻在冷宮中待了三年,可這三年卻感覺比她之前二十多年還要久一些。那三年,她什麽事都不做,日日坐在窗前,看著高高的圍牆發呆。

  那時她怨過,恨過,哭過……到最後,漸漸平靜。

  她竟有些記不得自己之前是何等樣子。

  紫硯抿了抿唇,琢磨了一下,方道:“姑娘其實一點都不可怕,刀子嘴豆腐心。跟二姑娘正相反。”

  聽到紫硯對楊妡的評價,楊槿琪看了她一眼,又因此刻在外麵,不便多問,便說:“你倒是看得清楚。”

  隨後,主仆二人說說笑笑回到了內院中。

  剛走到院門口,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從裏麵走了出來。

  看到楊槿琪時,臉上露出來興奮的神色:“琪琪!”

  聽著耳畔熟悉的稱呼,看著眼前似是好多年沒見的人,楊槿琪眼眶微微濕潤,哽咽道:“大哥。”

  “怎麽哭了?我都聽母親說了,都是那起子小人作祟,看哥哥怎麽收拾他們!”楊槿平有些著急地說。

  他這個妹妹,自小就是被嬌寵著長大。雖有些驕縱,但性子爽朗,臉上從未露出來過如此的麵容。

  可見是被人欺負狠了。

  “是不是他們欺負……”

  楊槿平話還未說完,麵前的妹妹就撲到了他的懷中。他哪裏還有心思管那些個小人,隻一心想要安撫妹妹。

  “哥哥在,哥哥回來了,你莫要怕,哥哥保護你。”

  約摸哭了一刻鍾左右,楊槿琪的心情才漸漸平緩下來,甕聲甕氣地道:“嗯。”

  她父親手握兵權,哥哥自然也是從武。隻是,跟父親的勇武高調不同,哥哥顯得平淡許多。在外人眼中,正如哥哥的名字一般,表現平平,是個靠著爹混差事的紈絝子弟。

  隻有楊槿琪知道,前世在七皇子奪皇位時,哥哥在其中使了多大的力氣。他那前二十年的偽裝一夕之間全部扔掉,露出來真才實學。

  她的祖父,當時也是手握兵權。許是察覺到形勢不對,在給嫡長孫取名字時,力排眾議,選了一個“平”字。

  哥哥自小跟著祖父長大,學的也是一些中庸之道。若不是哥哥於文方麵實在是平庸,祖父甚至想讓哥哥走文舉的路子。

  祖父去世後,爹爹還是違背他老人家的意願,把哥哥從文職調去了京城巡防處,做了個副統領。

  許是受祖父教養多年,哥哥在巡防處表現平平。對此,父親很是失望。

  隻是,在兩年後,經不住她的懇求,哥哥才表現出來驚豔的才華。

  想到哥哥赴刑場前在她耳畔說的那句:“活下去。”

  楊槿琪感覺自己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翻滾了。

  她的哥哥是這天底下最疼她的人,即便被她連累得將要死去,依舊沒有怨恨,依舊對她放心不下。

  “我沒事,隻是太想哥哥了。”

  “真的?”

  “嗯,真的。”

  楊槿平有些不信。隻是妹妹看起來跟之前變化有些大,又似是不願再說什麽。看著她這副樣子,楊槿平沒再逼迫,把下人都揮退之後,轉而說起來其他。

  “那七皇子就不是個東西,哥哥早晚要讓他知道我的厲害,敢欺負我的妹妹,嗬!”

  說完謝謙煦,又說起來林紹璟:“你也不必為了這件事情委曲求全。那將軍府的庶子也不是真的無辜,他那長兄想要對付他。你沒必要為了這些事情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都搭進去。”

  提了一句林紹璟後,楊槿平又把話題轉移到了謝謙煦的身上:“那皇位之爭向來殘酷,咱們沒必要為了這些牽扯其中。七皇子你不必怕,將軍府庶子你也不必嫁。哥哥認識幾個不錯的兒郎,到時候你去看看,相中哪個便嫁哪個,不必受此脅迫!”

  “管他誰當皇上,咱們有先皇留下來的丹書鐵券,隻要不做那造反的事情,永遠都不會倒。”

  楊槿琪麵上不顯,心中卻在苦笑。爹爹和長兄對七皇子的無恥程度真是太不了解了。有那丹書鐵券又如何,隻要想滅族,隨便找一些證據都能證明你造反了。

  不過,父親和兄長的話倒是提醒她了。

  她的確沒有必要非得嫁給五皇子,她完全可以跟前世一般,站在一旁,以一種合作者的姿態助他一臂之力,以期早日讓七皇子出局。

  即便是七皇子命中注定真的是真龍天子,在她父兄的壓製下,在五皇子這個比他更厲害的真龍天子麵前,估計也沒什麽用。

  想到這些,楊槿琪突然覺得豁然開朗。再看為她著急上火的兄長,突然想到了一事。

  “嫂嫂診出來有了身孕,哥哥知道了嗎?你要當父親了。”這個孩子是她的大侄子,當年平安侯府被抄家時,他已經十歲了。那時的他,非常平靜,一言不發,站在哥哥的身後。隻是一雙拳頭卻緊緊握了起來。

  想到那個稚嫩而又堅毅的眼神,楊槿琪想,今生,她一定不會再連累家人了。

  見妹妹轉移話題,楊槿平先是怔忪了一下,隨後露出來笑意:“嗯,知曉了,母親已經告訴我了。”

  “嫂嫂這幾日一直盼著你回來,你快去看看她吧。”

  楊槿平見妹妹似是跟從前不一樣了,想多問問她。但想到此去山中,半年未歸家了,妻子又有了身孕,便有些遲疑。

  看著妹妹眼中的催促,楊槿平道:“好,哥哥這就去。晚一些哥哥再過來,那日的事情你要跟哥哥說清楚了。”

  “知道了,哥哥。”

  楊槿平摸了摸妹妹的頭發,朝著外麵走去。走了不過兩步,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過身來,揮退了左右,朝著楊槿琪走了過去。

  楊槿琪疑惑:“哥哥還有何事?”

  楊槿平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下,還是說道:“我知道你跟二妹妹關係好,也知你憐惜她自幼失了生母,並非真的如表麵表現的那般討厭二妹妹。雖然她從未害過你,但有句話哥哥還是要提醒,或許她並非像表麵上表現的那般,你以後注意著些。”

  楊槿琪突然想起來,似乎這不是第一次哥哥說起來二妹妹的事情了。但她從來沒當回事兒,還覺得哥哥想太多了,如今想來,是她想少了。

  “好。”

  楊槿平見妹妹比從前更加乖巧聽話了,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轉身離開了。

  就在楊槿琪覺得謝謙煦或許不足為慮時,沒過兩日,宮裏就傳出來了消息。

  七皇子是被太監冤枉的,那偷盜十皇子長命鎖的人正是那個揭發他的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