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清楚,你們也清楚
  第104章 我清楚,你們也清楚

    梁舒確實被短暫地議論了。

    幾個不大熟的選手,候場時找她攀談,話裏話外試探著她是不是認識楊知理。

    她這會兒才算明白魏宇澈口中的“腦子沒成年”是什麽意思。

    合著,他們以為自己走後門了。

    這問題既然敢問,那肯定是有風言風語。她拿出了否認的態度,但其他人那神情分明是不相信,該猜的還是在猜。

    梁舒話說到了為止,她可沒有那麽多時間管他們的主觀臆測。就像魏宇澈說的那樣,她隻管鬧到自己跟前的事兒。

    好在打分的日子就要到了,暗流湧動了一兩天,日子繼續風平浪靜。大家都為自己的東西忙活著,連馮芸話都少了。

    五號上午,楊知理通知了晚上進行打分的情況,讓大家在下午的賽程結束後,將作品跟紙稿放在自己桌子底下的臨時櫃裏。今晚的日程暫停,評委們會進入操作室打分。成績在明早七點準時發送到每個人的郵箱裏。

    眾人心中皆是一凜。

    梁舒看了看手裏的儲茶罐。多虧了擺攤時練就的高效率,這些天裏她沒有出過錯,手更是穩得不行。

    目前罐體部分已經結束,根雕人物還有四個人的頭發衣服細節沒修繕。總的來說,徹底結束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初期越是大刀闊斧,此刻就越是小心翼翼。從第三周開始,他們連“晚自習”都排上了,夜裏一個比一個能熬,不等十點半的提示響起來都不會提前走。

    一整天,操作室裏的氛圍都有些壓抑。

    梁舒也是滿臉疲憊,耷拉著腦袋往房間走,頭一次了理解了作文裏“拖著沉重的身軀”的描寫。

    魏宇澈就這樣看著她頭也不抬地從自己身邊掠過。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衣領。

    梁舒嚇了一跳,差點一拳揮出去,看到是魏宇澈鬆了口氣,接著是驚喜:“你怎麽回來了?”

    這幾天魏宇澈去處理了一下“星樹”項目的事情,順便在研發人的邀請下,一邊看軟件測試效果,一邊看了場公路自行車賽。

    “這不是你要出第一輪成績了嗎?”魏宇澈牽住她的手,舉到嘴邊親了親,“怕我不在,你心不定。”

    梁舒歎了口氣,老老實實承認:“我確實有些緊張。”還是又累又緊張。

    “不緊張。”魏宇澈看到她神色憔悴,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我們先去吃飯吧。這段時間,你好好吃飯了沒?”

    梁舒誠實地搖了搖頭,為節省時間,她都是直接房間裏泡麵對付兩口的。

    “我剛到,沒來得及點外賣,咱們去餐廳吃怎麽樣?”

    梁舒點點頭,任由他牽著走,跟靈魂出竅似的。

    這會兒正是飯點,餐廳裏有些吵。從門口看去,選手們幾乎都在一塊兒固定的地方坐著。

    魏宇澈剛進門手機就響了起來,他說找個安靜的地方接,讓梁舒先去找位置等自己。

    馮芸就在不遠處,身邊圍坐著六七個選手,似乎在討論什麽東西。

    “現在楊老他們都應該去打分了吧?”

    “估計是的,那麽多東西一個一個看也夠嗆。”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真以為評委們什麽都不知道啊,咱們每天打卡照片啥的,你以為就光是留戀呢?”

    “不是說防止抄襲嗎?”

    “沒說不防啊,但不也是個額外信息嗎?”

    “說到額外信息。”一個男人突然看向馮芸說,“跟你住一起那小姑娘運氣是真的好。”

    梁舒腳步猛然頓住。

    “是呀,她得了楊總青睞,那分數不得又多一點?”

    “分數不一定吧。”馮芸笑道,“但肯定羨慕啊,這麽年輕,運氣又這麽好。我像她這麽點大的時候剛入行,還在磨砂紙呢。”

    “哈哈哈,不是吧,你們都多大人了。還相信運氣呢?”穿藍外套的中年男突然說。

    梁舒記得他叫範永強,抽中的料子是 B02,一塊規整的竹筒。

    “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想想,這麽點大個小丫頭,搞得出來什麽東西?”範永強約莫五十上下,蓄著胡子,看上去很有江湖閱曆的樣子。

    “話不能這麽說,她能進決賽能拿那麽高的分數肯定是因為她有東西的。”

    “嗬嗬,天真。提交比賽可不是跟現在一樣現場來,誰知道她東西怎麽提交的?”

    “你是說——”

    搭話的人沒說完,但氣氛瞬間就不一樣了起來。

    馮芸嘴角的笑已經收起,聲音稍冷:“別亂說,人家怎麽沒東西了,她是第一屆的金……”

    “第一屆的竹天下,壓根兒就沒什麽名氣。”範永強毫不客氣地打斷她,“而且她還是青少年組的。一群小孩兒毛都沒長齊,摸的竹子加起來還不一定有十根。拿個金獎很難嗎?”

    他靠在椅子上,神態傲慢。

    馮芸眉頭緊緊蹙起:“不可能。她要是沒東西還敢來,不是來純找死麽?”

    “妹子,你太天真了,這些天被她一口一個姐叫昏頭了吧?”範永強嘲笑道,“人家手裏是有東西啊,不過是這活兒還是那活兒——”他停住,下流地笑了聲。

    他身邊看戲搭話的幾個男人對視一眼,也都了然地哄笑起來。

    “可就說不定咯。”

    一直沉默的黃致遠直截了當:“您是說她跟楊總有什麽?可她有男朋友的。”

    “現在的小姑娘可都精明得很。誰說隻能可著一個有錢的上位啦?”範永強身邊一個光頭的中年男說。

    “就是。之前抽料子,人楊老還跟她打招呼呢。”

    “但也講不準哦。”範永強說得是懷疑,語氣卻肯定,“指不定明年人家就出現在評委席啦。到時候她運氣好,咱能叫聲楊太太,要運氣不好,咱就得規規矩矩叫她聲梁老師。”

    話裏意思再明顯不過,無非就是說她靠著楊知理上位成功與否罷了。

    “除了運氣,也得看點手裏的活兒。”又一個人調笑著應了聲。

    一時間,幾個未曾發言附和的人,都蹙起了眉頭,表情明顯都是不讚同。

    “別亂說啊。”

    “就是就是。”

    馮芸沒那麽柔和,直接道:“你們嘴巴放幹淨點兒,別在這造人家小姑娘謠!”

    “我們可什麽都沒說呀。”範永強全然不認,“是你自己想的咯。”

    “你少跟老娘來這套!一群大老爺們輸不起,淨在這兒逼逼賴賴了。自己什麽名次都沒有呢,笑別人冠軍沒實力,金獎真那麽容易拿,那你當年怎麽不拿個金獎看看的?”

    馮芸冷笑著,轉向黃致遠:“還有你,黃什麽東西,你不是跟小梁一個比賽的嗎?她怎麽贏的、拿的什麽作品、是不是親自雕的,你能不知道?天天追人家屁股後頭打聽來打聽去的,扯好勝心有你,這會兒說人話沒你了?你這後生忒不要臉皮了。”

    黃致遠藏得好好的秘密,被當場點出,又羞又氣,“我怎麽不要臉了,我是跟她一個比賽,那又能說明什麽?誰知道她交的跟展出的是不是一個東西。”

    馮芸一拍桌子:“我呸。這種事兒你都敢編,我看你這腦子撇出來狗都不吃!”

    範永強一副無賴模樣:“我們說的又不是你?你著什麽急?咱們不都是坐這兒隨便瞎聊嗎?”

    “誰跟你咱?少特麽在這兒給我套近乎!”馮芸脾氣本來就不好,現在更是火力全開。

    “馮大姐,你不是也說人家運氣嗎?怎麽現在就把自己擇得幹幹淨淨了?”

    馮芸又瞪回去:“是,我是嫉妒人家被楊總看中了作品!我大大方方敢承認。不像你們!自己沒本事被看中,就跟流氓一樣造謠。這得虧是流氓罪被廢除了,不然我捅到派出所,你們有一個是一個,都特麽吃牢飯信不信!”

    “你個老婊子,你說誰是流氓呢!”範永強當這麽多人被下麵子,臉上也掛不住,罵將起來,“你這麽護著人是什麽意思?人家說好了名次帶你分是吧?她做大你做小?你也不看看自己幾歲!真他媽敢想!”

    大庭廣眾之下被這樣羞辱,馮芸直覺得一股氣係上來,手都在抖,抄起盤子就要往對麵扔:“老娘跟你拚……”

    狠話還沒放完,她就被人攔住了動作。圍上來的幾個選手都在勸她別衝動。

    畢竟還在比賽,事情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梁舒一個小女孩子知道自己被造黃謠肯定也別扭。

    而且要真追究起來,她提了一嘴,搞不好就也要被記恨。

    還不如忍一時就過去了,範永強那個老流氓自己肯定也不敢亂往外頭說,這個事情就爛在今天就好了。

    範永強那邊人也在勸著,反正就是些和稀泥的話翻來覆去地說。

    眼看著場麵慢慢趨於平靜了,“砰——”地一聲,一個玻璃杯正砸在範永強那邊兒人腳下,嚇得他們一激靈。

    “他媽的誰啊!不長眼睛啊!”逮住了氣口,範永強立馬又發作起來,他憤憤地抬頭,正對上梁舒那雙平靜的眼。

    梁舒臉色如常,倒是她身邊跟了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臉沉著跟要殺人似的。

    “我沒長眼,你長腦子了嗎?”梁舒攔住要發作的魏宇澈,淡定地說。

    範永強造黃謠的時候,魏宇澈就已經回來了,當時就準備上前,隻是被梁舒攔了下來。

    她摸出魏宇澈的手機打開了錄音,特地等這鬧劇差不多了,才進場收割。

    範永強有些心虛,但年紀地位在這裏,他也不會認慫,凶狠地說:“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不清楚?”梁舒懶得廢話,“今天不湊巧,你們說的話,我一個字不落全部聽到了。”

    “什麽話呀,我們可什麽都沒說。”原本起哄的幾人飛快賴賬。

    “是啊是啊,有什麽誤會吧。”

    “你不要多心,我們根本就沒說你。”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矢口否認。意思也很明顯,趕著梁舒下台階。

    馮芸氣急,罵道:“你們這群無賴!真特麽丟男人的臉!”

    “馮大姐,你怎麽還上綱上線搞起男女對立了。”

    “對呀,不至於不至於。”

    賽程還沒有結束,大家還要朝夕相處一段時間,這時候撕破臉對誰可都沒有什麽好處。

    更何況這事兒傳出去不管對誰都不漂亮,還不如大事化小。

    他們敢這樣隨意討論,也就是考慮到這點。

    “事情做了,就要講究個黑白是非,就得分個誰對誰錯。”梁舒穩穩地開口,“輕輕放下,可不是我梁舒的道理。”

    她視線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如同審判:“說沒說我,誰說得我,說了什麽。我清楚,你們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