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是來克我的吧!!!
  第44章 你是來克我的吧!!!

    旅遊旺季一過,梅雨便如約而至。草木蔥綠濃稠,山間蒸騰起水霧氤氳,軟綿綿的細雨,一下便是整天。

    煙雨中雖別有滋味風景,但也帶來不少麻煩。

    回潮的地板和牆皮,滑溜的青石板,躲不開的黴味兒和淅瀝雨滴,最難以忍受的是一直悶幹的衣服,濕漉漉的潮意蔓延,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對此大家都會有不同的應對法子。比如梁舒,在梅雨季來之前就花大價錢買了烘幹機回來,一勞永逸;又比如魏宇澈,再次下單了幾十件換洗衣服,一天換一套。

    梁舒實在看不下去這敗家子的模樣,大方地借出了烘幹機的使用權。於是魏宇澈呆在這兒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太平缸旁部的凹槽石板流淌著雨聲,灰蒙瓦片被水洗成深色,滑落下雨珠連成雨幕。

    梁舒鼓起腮幫子,將推出的碎料吹掉。

    魏宇澈撐著腦袋昏昏欲睡,伸手將電風扇又調高一檔,嘟囔道:“我說大小姐,你就不能去空調底下嗎?在這兒遭的什麽罪。”

    南方夏天悶熱,雨也下得不痛快,從不送來一絲涼意,連空氣都像是蒸鍋裏跑出來的一樣。

    “這叫跟自然融於一體。”梁舒下刀一絲不苟,“你如果熱那就回去。我不算你第三次還不行嗎?”

    魏宇澈說:“算了吧,你說得好聽,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就說我錯過了什麽環節的。反正下雨天我也沒地兒可去的。”

    梁舒說:“你怎麽不去接溪溪放學,這麽大的雨,汀汀一個人去也不知道方不方便的。”

    “我跟程汀兩個人去,那也是得一人打一把傘的。開車就更別想了,小學到家八百米,這天氣能堵上一小時。”

    “好好好,你都有理。”梁舒放下刀,將刻好的印章遞給他,“喏,刷油吧。”

    竹雕不比其他東西,保存不好容易開裂,淺浮雕的東西需要用手將核桃油塗抹均勻,填滿細節孔洞後,還要用毛刷將多餘的掛油刷掉,不然容易堆結灰塵,破壞美觀。

    魏宇澈手掌在油碗裏沾了沾,說:“你看,我這要是去接程溪,你連個刷油的人都沒有。”

    梁舒敷衍地應和了兩句,支起畫板繼續畫未完的樣稿。

    距離報名隻剩下不到兩個月,報名成功 100 天內又必須上傳作品。也就是說她現在還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

    這半年裏,她必須完成從整料到雕刻成型的全過程。

    魏宇澈說:“還沒畫好呢?你都改了多少版了?”

    “三四十稿?記不清了。”梁舒說,“估計明天吧,這稿子就能定下了。”

    竹刻屏風大多是鑲紅木底座,梁舒時間來不及,決定隻做邊框,先以掛屏的種類參加,回頭再改加底座。她征求過魏慶弘的意見,對方表示怎樣都可以。

    “舒舒啊,我真的不著急的。別說今年,你明年給我都是可以的。”

    話是這樣說的,但魏慶弘為什麽對自己“格外開恩”,她心知肚明。除了惦念著跟外公的交情,便是感覺自己重新捉刀不易。

    得著好處卻不給回報,從來就不是她的性格。

    這次比賽,她勢在必得。

    魏宇澈從不在她畫稿的時候打攪,閉了嘴,專心給身邊一堆貨物擦油。

    過了半晌,梁舒起身,拽了拽被雨打濕黏在腿上的褲筒,又把畫稿攤在桌上。

    素淨的紙上隻用單色水筆描摹。原處群山連綿,竹林幽靜,清泉蜿蜒,徽派古屋掩於山水之間,泉水另一邊亭台樓閣獨自與鬆柏成趣。細節之繁複,光是看著便覺得頭大。

    魏宇澈抬頭說:“你確定要刻這個?”

    梁舒沒說話,倨傲地昂了昂下巴,神色肯定。

    “這叫什麽名字?”

    “沒取呢。”梁舒說。

    魏宇澈眨巴眼,試探說:“要不然我取?”

    梁舒懷疑地看著他:“你能取。”

    “怎麽不能?”魏宇澈不滿意她的態度,“我以前作文也是進過校刊的好嗎?”

    “初一的事兒你也真好意思往外說。你都念叨多少年了,不會等以後去了養老院還要跟人家吹這事兒吧。”

    “榮譽不分大小,懂不懂的你?”

    “好好好,我不懂,那你取吧。”

    魏宇澈美了,喜滋滋想了半天,手都做好了揮斥方遒的準備,卻愣是沒憋出來。

    “算了,我還是抹油吧。”

    梁舒露出個“我就知道”的眼神,起身去到廚房,掀開不鏽鋼臉盆上的老布,抱出半個西瓜。

    綠皮紅壤散發著清香,看著就叫人食指大動。她手起刀落,將切好的瓜擺在盤子上端去前麵。

    魏宇澈沒手拿,張了嘴等著投喂。

    梁舒看著他,仿佛看到了什麽怪物一樣,“你不會是等著我喂你吧?你哪來的臉提出這種無理要求的?”

    魏宇澈給她展示反光的手,“那我這是為了誰?”

    這倒也是。

    梁舒妥協了,舉起一塊瓜遞到他嘴邊。

    魏宇澈曲著手腕,拖住她的手,咬下一大口。

    呼吸灑在指尖,梁舒心頭劃過些許怪異,催促道:“你吃快點。”

    “我吃不快,你待會兒再喂。”他心情大好,腮幫子鼓著,眉頭一揚,全是得意。

    果然,得寸進尺是人類本性。

    梁舒將手收回,冷漠地說:“你自己啃吧。”

    誰要管他啊。

    魏宇澈還沒高興兩秒,就見她要把瓜放到桌上,想也沒想就去攔,“別啊。”

    西瓜被撞掉在畫稿上,打了個轉後又砸向她腳麵彈走。與此同時,濕潤貼上手掌,留在梁舒視線裏的就隻剩下毛絨絨的發頂。

    魏宇澈的下半張臉都埋在她掌心。她手漂亮,但掌心握刀磨出的繭子卻粗糙,指間殘留的淡淡竹香混合著西瓜的清甜,轉瞬便占據了他全部心神。

    入目處,光白的腳麵上覆著瓜壤,紅色汁水順著腳背弧度蜿蜒到底,一白一紅間有種觸目驚心的美。

    “魏,宇,澈。”她咬著牙,一字一頓道。

    底稿紙上沾著瓜瓤碎,暈出一大塊紅痕。

    他抬起頭,下巴還留在她手掌上,眼眸裏滿是真誠:“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梁舒深深呼吸,太陽穴一跳一跳的,再睜開眼,瞪著他滿是惱怒。猛地將手抽回,一拳打在他肩上,“我信你個錘子啊。”

    “我定稿了,你知不知道啊。”梁舒掐著他的脖子使勁搖晃,“我畫了兩個月才定下的最終稿,魏宇澈,你是不是來克我的啊!”

    “你慢點慢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魏宇澈蒼白地辯解著,聲音在動作中晃動,到了梁舒的耳朵裏就成了“你······慢······故意······”。

    “你還罵人,你怎麽有臉罵人的。”梁舒更加生氣了,勾著他的脖子,用力夾緊鎖喉。

    魏宇澈眼冒金星,手裏還有剛抹完油的擺件,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你等等,我聽見開門聲兒了,是不是程汀回來了。”

    梁舒抬頭看院門,關得不要太緊,薅住他頭發:“你撒謊。”

    “不是,我真聽見了。”魏宇澈覺得自己不可能聽錯。

    下一秒,院子裏有什麽咚地落地,矮牆邊竄出一個紫色雨衣人。

    魏宇澈忙伸手去指:“你看你看,就是有人來了。”

    等等,為什麽是從他家翻來的?

    梁舒忙著譴責他,哪裏注意到這些,還以為是他撒謊,根本不理會。

    直到那雨衣人大步朝他們走來,魏宇澈愈發覺得不對,伸手把住她的胳膊,大聲說:“別過來!你誰啊,我們報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