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們藝術家都是很隨性的
  第21章 我們藝術家都是很隨性的

    魏宇澈又一次被梁舒從被子裏叫起來。

    這次她人沒親自到,直接遠程電話喚醒的,電話裏說“十分鍾下樓,不然扣一次”。

    魏宇澈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跟她的三次之約。

    著急忙慌地下樓,結果就是接過菜籃子,跟著梁舒一起來趕集。

    魏宇澈:“你能不能提前跟我說幾點起,我自己訂鬧鍾行嗎?”

    “那誰能保證早上不出突發情況呢?”梁舒說,“我們藝術家都是很隨性的。就比如今天,我就是想吃根上帶泥的蔬菜,就得早起趕集。”

    各式大卡車拉著成堆的水果蔬菜,大喇叭叫賣著。高壓鍋蒸汽頂著塞子,鑽出糯玉米的香味,三輪車托著的玻璃單櫃裏,鹽水菠蘿澄黃明亮。

    魏宇澈挎著與身形不相符的菜籃子,籃子裏一大把長勢極好的蘆筍冒著開了花的綠頭。

    “有什麽科學論據能說明早上六點的菜市場就一定比九點的超市新鮮嗎?”

    梁舒:“沒有科學依據。但是我覺得你應該也能從帶泥巴的菜梗子上判斷出它比九點的大潤發新鮮。”

    魏宇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看著梁舒又一次菜攤子上熟悉的攤主阿姨被叫住,寒暄幾句後,籃子裏又多了把小青菜。

    他扒拉了兩下籃子,說:“行了,不用買了,今天菜夠了。”

    梁舒不為所動,從籃子裏翻出小布包,拿了零錢,給阿姨結賬。

    一碼歸一碼,該給的錢,還是要給。

    梁舒不會做飯,平日裏也就心血來潮煮個粥什麽的,現在有了魏宇澈就不一樣了。

    會做飯,是她眼裏魏宇澈為數不多的優點了,而且還是大寫加粗的那種。

    既然他自己頭鐵要參與每一個環節,那廚房不交給他就有點辜負他的熱情了。

    從大米麵粉到油鹽醬醋,梁舒跟掃貨一樣,在春回商店裏狠狠消費了一筆。

    張老太年紀大了,店麵給了女兒,自己平時忙得時候過來幫幫忙。見到梁舒又拉著她的手,要給她介紹對象。

    梁舒嘴角始終掛著笑,“不了,我現在開店太忙了,還是緩緩再說吧。”

    “開店,你開的什麽店呀?市口好不好的啊?”

    “我自己開個小工作室,不怎麽看市口的。”

    “哦呦,那個詞怎麽說來著,創業是吧?”張老太潮得很,“那你還是事業為重事業為重的。”

    轉頭,看到正在研究醬油成分表的魏宇澈,又調轉對象:“澈澈不創業吧?”

    暫時無業遊民魏宇澈:“我事業也挺重要的。”

    “你是做什麽的呀?”

    他不自覺地撓了下耳垂,答道:“我做投資。”

    說完本能地看了眼梁舒。從上次被她猜中“敗家子”的真相後,他再說這話都有點心虛。

    “哦呦,也不得了哦。”張老太笑眯眯地,“不錯的不錯的,你們現在都有出息了哦。”

    梁舒並不曉得他的心思,順著張老太的話又聊了幾句,拎著幾大袋子廚房用品出了門去。

    有了魏宇澈這個免費的廚子,意味著她可以跟孫姨家的麵館告別一段時間了。

    回烏川這段時間,孫姨家菜單上的每一道菜都被她吃了個遍。再怎麽好吃的東西,也經不住天天造。

    清晨,孫姨麵館正是生意火爆的時候。

    要念書的小朋友、準備做工的泥瓦匠、剛剛開張的店老板,形形色色的人擠擠攘攘坐了一堂。煮麵的鍋被推到了門口,高湯的香味直往外鑽,勾起更多人的食欲。

    梁舒跟門口煮麵的孫姨兒子打了個招呼,要了兩碗打包。

    “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給我包個早飯。”魏宇澈說。

    孫濟抓了兩把麵放竹編漏勺裏,掛在鍋的邊緣,在沸騰的高湯裏浮沉。

    “孫姨呢?我來結一下賬。”梁舒問。

    孫濟:“哦,我媽啊,在後頭備菜呢。”

    梁舒“哦”了一聲,把袋子放到魏宇澈手裏,囑咐說:“你在這兒等我,我去結個錢。”

    大廳裏,各類交談聲撞在一起,吵吵嚷嚷地叫醒上林。

    梁舒又看見了那個幫工的小姑娘。

    她套了個白圍裙,頭發也包在帽子裏,口罩繩子繞了兩圈,掛在耳後,隻露出一雙大得有些過分的眼睛。

    梁舒不自覺頓住腳,多看了兩眼,這視線卻很快被她捕捉。

    很快,小姑娘就走了過來,問:“姐姐,你找孫奶奶嗎?”

    梁舒倒有些意外,她竟然還記得自己。

    她好像是笑了,眼角微微眯了些,抬手指向簾子,說:“她在那兒呢,在後邊兒。”

    梁舒往前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低頭緩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呀?”

    她愣了一下,突然地局促起來:“程,程招娣。”

    梁舒什麽話都沒說,點點頭,進去跟孫姨說明來意。

    孫姨擦了擦手,帶她又回到前頭找賬本。

    梁舒倚著櫃台,看程招娣繼續穿行著幹活兒。

    “舒舒,你看看啊,這是你這段時間的賬單,你仔細看一下的啊。”

    梁舒應了一聲,低頭看著,又問:“孫姨,這小姑娘多大呀?我看著還在念書吧。”

    “你說汀汀呀。”孫姨說到她,語氣立刻同情起來,“她不是鎮上的,住樟樹頭那邊。”

    梁舒想到先前在醫院聽到的那個沒打疫苗的女人,說:“我好像聽過,她媽媽是不是······”

    “對對對,就是那個。她媽去年被狗咬了,她那個老子說沒什麽大不了,不會那麽倒黴,不讓去打針。結果就是那麽倒黴,去年年底都沒捱過去。那男的真不是個東西。嫌棄她跟小妹是兩個女兒,老早就在外頭胡搞了,老婆死了,幹脆就一走了之了,把房子賣掉,拿了錢出去找能給他生兒子的去了。

    她老子走了之後,村裏幾個人拿了錢幫了她,她給人家都打了欠條,處理完後事,就領著妹妹從屋脊搬到鎮上來了,在小學附近租了個房子。自己呢,高中也不讀了,就在上林這邊東打打工,西打打工的,供小妹妹念書。”

    “前段時間婦女主任說她老子還在戶口本上,申請什麽補貼,程序上有問題,申不下來。但是內部人員都願意幫忙,主任上門帶了一萬多的募捐款。這孩子沒要,說自己能掙。”孫姨歎了口氣,“咱們上林街坊鄰居的都願意幫她,招她來做工多給個十塊二十的,也無所謂。但她強,說什麽都不要,說不是自己的,不能要。大家賺錢都不容易,她不能不勞而獲。”

    梁舒看向程招娣。

    她正艱難地穿梭在店麵裏,收拾餐桌,端醋遞紙舀辣子。雖然眼神有些慌裏慌張,但手腳卻麻利。

    很難想象她甚至還不到十七。

    梁舒將賬本遞還給孫姨,掃碼將錢轉了過去,“孫姨,您收一下賬。”

    “哎,好好好。”孫姨按了下藍牙音箱,裏麵傳來支付寶到賬的播報聲。她在單子後頭畫了個“ X”,算是銷了。

    “對了孫姨,我還想問一下您知不知道上林還有哪兒可以招工的?”梁舒問。

    “招工?”

    “對,招工。”梁舒解釋說,“我那兒最近也有點兒缺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