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譴(一)
  第8章 天譴(一)

    洗好晾幹的軍訓服被周落放進了衣櫃的最下麵一層,然後換上了全新的長和定製校服。

    為了區分年級,每一級的校服都會在肩標和胸口處有一點細微的差別,比如高二年級的是白色,高三的是黑色,而到了他們這一級,校服大整改,主色調變成了紅色。寓意是青春就該像紅色一樣張揚又熱烈。

    隻是周落穿著這身張揚的校服上了一節數學課之後,就再也揚不起來了。

    宋瑤可能是覺得這個班裏的同學都是天才,講課速度恨不得飛起來,是她這等凡人絕對跟不上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有人聽不懂卻總有天才能聽懂。

    於是在宋瑤講完一道題,習慣性地問同學們有沒有聽懂時,天才總是要蹦出來大喊一句:“聽懂了!”

    宋瑤滿意地點點頭,“咱們是重點班,聽懂了是正常的,不要驕傲!”

    她十分欣慰自己帶的這一屆學生天資聰穎。

    可不聰穎的根本不敢吱聲。

    周落覺得她一個凡人能混跡在這個神仙班級裏已然是褻瀆各位大神,哪裏還敢有什麽意見,不遭“天譴”就算不錯了。

    然而沒過多久,她便察覺到她的“天譴”是什麽了。

    長和招這個重點班進來,就是給理科提供大神的。文科的師資力量甚至還不如普通班級。尤其是曆史和地理老師。

    曆史老師叫王炅,是個中年男老師,據說是曆史備課組副組長,為此周落還高興了好一陣。覺得重點班就算不重視文科,也起碼能過得去。

    當然,如果她能未卜先知他在不久後會升職,她絕對不會這麽樂觀。

    這還算好的,起碼還見過幾麵。地理才叫奇葩,從開始上課那一天起,來給上課的老師就沒重過。後來從其中一位地理老師口中得知,原來安排教五班和六班的老師懷孕了,請了三個月的假。地理組師資緊張,於是大家一商量決定地理組剩下的全體老師輪流給五班和六班這兩個沒人管的班代課。

    周落:“……”

    感謝校領導,沒讓她變成失學兒童。

    相比之下,語文課就顯得可愛的多了。隻是需要每天做練習冊上交,她倒是沒什麽感覺,但被選上語文課代表的孟祥婷可是叫苦不迭。

    語文練習冊一本就要比其他科目重得多,五十多本摞起來放到桌子上幾乎跟半個人差不多高了。五班教室離辦公室又遠,於是每天都能看到孟祥婷來來回回搬練習冊的身影。

    她找穆悠悠幫忙,但是很少能在課間找到人,某次孟祥婷終於在要送作業的時候看到她在座位上,她卻說有別的事情就給拒絕了。說完穆悠悠好像在門外看到了什麽,一個箭步就衝了出去,喊道:“路楓!”

    穆悠悠一溜煙兒的沒影了,孟祥婷歎了口氣,認命似的準備開始搬練習冊。

    周落目睹了全過程,思忖片刻,道:“我幫你搬吧。”

    孟祥婷眼睛亮了:“大恩不言謝!”

    *

    在長和待了幾天,周落最無法理解的一條規定就是,午飯後要回到教室做一張數學卷子,到時間才能回宿舍午休。

    開始隻是以為它是個簡單的作業,後來她才發現,這根本就是變相地限時測驗。

    時間一到,課代表葉夢就要開始收作業交給老師,下午上課就要講。

    眼看著別人一張張的卷子交上去,然後瀟灑地踏上回宿舍之路,周落隻能看著不會做的題目幹著急,最後隻能求助孟祥婷,亂抄一通。

    她從小學到初中也算是個好學生,從來沒體驗過如此窘迫的情況。

    周落盯著麵前的數學題,歎氣。

    心裏默默念叨著,但願天堂沒有數學。

    人間的物理同樣也很讓人痛苦。

    物理老師是個年紀偏大的中年男教師,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上課講他的輝煌人生,上課一周沒到,全班同學已經知道了他前三十年的人生經曆。

    講到興頭上,他看看僅剩不多的時間,隻好遺憾地停下來,用僅剩的十幾分鍾簡單地講幾道試題。

    “今天課就上到這裏,還沒聽懂的來辦公室找我問,實在不行就問問同學。”物理老師拿起保溫杯,說了下課,就走了。

    周落聽他的話,追去了辦公室,她去的早,盡管來問題的人很多,她也依舊排在了第一個。

    物理老師放下手裏的保溫杯,靠在辦公椅上,拿過周落的試卷,眉頭一皺:“這麽簡單的題你不會做?”

    他又把卷子翻了過來,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你就是周落啊,這次卷子這麽簡單,你才考這麽點分,倒數了已經,自己上點心吧。這題實在太簡單了,就別耽誤其他同學時間了,你去找個同學問問吧。”

    他把卷子遞還給周落,可周落沒有接,她抬頭道:“老師我真的不會,您就給我講講吧。”

    她哪裏是沒有找過同學,可是根本沒有人願意浪費時間。孟祥婷倒是願意,但她也不好意思總麻煩人家。

    物理老師歎了口氣,極其敷衍地快速講了一遍。

    “聽懂了嗎?”

    周落茫然地眨眼,微微搖頭。

    物理老師捏了捏鼻梁,麵上有些不耐煩,責怪道:“這麽簡單的題你都聽不懂,你上課幹嘛去了?”

    上課你也沒講這道題啊,時間不都用來講你的光輝曆史了嘛?

    周落隻敢在心裏腹誹,嘴上隻能說:“可是我真的不會做,隻能來問您。”

    “都像你這樣,我以後就不用休息了,這麽簡單的題以後別來問了,實在不行我建議你考慮轉班吧,真不是老師打擊你,你不適合待在這。”

    周落被他的話說得臉色紅白交錯,死死咬住下唇。她很想現在拔腿就走,但是這麽走了,好像又有點不尊敬老師。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為難著,旁邊的一位女老師拿著一包茶葉,笑盈盈地走過來:“這是我新買的茶葉,給各位老師嚐嚐。”

    物理老師換上笑臉,朝她道謝。

    女老師笑道:“張老師喝點茶,消消氣,別跟孩子計較。”

    她又轉頭朝周落使了個眼色:“別在這杵著了,快回去吧。”

    周落拿過卷子,低頭跑走了。

    什麽啊,她再也不去辦公室問題了,明明是他說沒聽懂的去問啊!怎麽這樣!

    她氣衝衝地回了教室,氣還沒喘勻,孟祥婷就一臉欲言又止地湊過來,告訴了她一個“噩耗”。

    “落落,你和於冰……又扣分了……”

    宋瑤說,每周統計各個宿舍的扣分情況,扣分最多的寢室要承包下一周的值日。而她和於冰已經連著扣了三天分了。

    宿管阿姨仿佛和一床與三床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稍有不慎就要被扣分。最過分的是有一次某位室友的被子忘了疊,居然都沒扣,而她和於冰早上兢兢業業收拾的床卻次次上榜。每次去看評分表,那表格裏的扣分項遠遠望去密密麻麻的,大部分都是一床和三床。

    她能感覺出來,這幾天因為扣分的事其他室友已經對她有所不滿了。

    孟祥婷話音剛落,周落發出了一聲哀嚎。

    不活了,這也太命苦了!

    她堅信這也是“天譴”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