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興師問罪
  立秋時節,夜風微涼,而常華寺又在山裏,這裏的夜風就比別處,又多了一份濕潤和涼意。

  陸晚立在書桌前,不知是山風涼,還是她心裏冷,身子忍不住打了激靈。

  “姑娘,夜風涼,要不要給你加件外裳?”

  蘭草替她研墨,見她打了哆嗦,連忙替她取來外裳,給她披上。

  觸及她身體時,蘭草察覺到她身上沁涼,一驚,連忙道:“姑娘,你別抄書了,快上床歇息吧。”

  陸晚搖了搖頭,她還要等李翊的。

  她猜到他會來。

  昨晚發生那麽多事,再加上今日榮貴妃對她的處罰,以及那滿城的閑言碎語,他定會來尋她。

  他並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更不是肯吃虧受委屈的性子,昨晚當著他的麵,聶湛對他的挑釁,還有沈植對她和阿晞的關心,早已觸及了他的底線。

  陸晚知道,他一直在強忍著,但榮貴妃今日對她的處罰,挑破了聶湛與沈植對她的心思,以他的性子,隻怕不輕饒他們。

  包括她……

  陸晚心思很亂,根本定不下神,所以連連抄錯了好幾篇,一晚上過去了,一篇完整的書經都沒抄出來。

  蘭草跟在她身邊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她抄經抄得這般錯誤迭出,猜到她心中有事,不由勸道:“姑娘,老夫人並未規定日期,咱們不用心急,姑娘先歇息,等明日再抄吧。”

  陸晚看了眼桌上的沙漏,已經快三更天了。

  想來,他公務繁忙,今晚不會過來了。

  亦或者,他心裏生她的氣,暫時不想看到她……

  陸晚擱下筆,對蘭草道:“你也下去歇著吧。”

  蘭草侍候她上床躺下,爾後就退出房間下去休息了。

  陸晚躺在床上,合上眼睛,卻沒有睡意。

  她的心裏很亂,許多事情在腦子裏來來回回的轉。

  榮貴妃今日突然對她發難,她在想,罰她抄完書,再抹黑她的名聲,接下來,她還會幹什麽?

  隻怕她還不會善罷甘休……

  而如今因為她,鎮國公府名聲大毀,此番回去,大長公主與陸家,還容不容得下她?

  還有阿晞,這一次雖然僥幸逃過一劫,但謀害他的人還沒找到,卻不知道還會不會對他繼續下手,她心裏總是感覺到不安……

  最後,她想到了她與李翊的關係。

  他們之間的關係本就不被世人所接受,經榮貴妃這一番羞辱後,她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隻怕再也沒有可能與他走到陽光之下了……

  心裏悲苦,在床上躺著都感覺身子難受,陸晚爬起身,披上外裳,來到窗下的木榻上,聽窗外傳來的木魚聲。

  夜已深,大家都歇下了,禪寮裏一片寂靜,大殿那邊傳來的木魚聲,就漸漸清晰起來。

  陸晚從小在痷堂長大,習慣了這種清幽,也聽慣了木魚的聲音。

  有那麽一瞬間,她仿佛又重回痷堂,那木魚聲,似乎是師傅坐在堂前,一下一下輕叩出來的。

  而她就靠在師傅身邊,隨著木魚聲,一點點垂下腦袋,最後枕在師傅的膝蓋上睡著過去……

  陸晚聽著聽著,慌亂的心緒隨著木魚聲漸漸安定來,不覺間,她眼皮沉重,也有了幾分困意。

  她趴在一旁的桃木小幾上,闔上了眼皮。

  不知過去多久,半睡半醒間,她似乎聽到開門聲,然後有腳步聲踏進屋來。

  陸晚費力掀起眼皮,看到了來人。

  男人一身玄色錦袍,身上披了件同色披風,風塵仆仆的模樣。

  “殿下……”

  陸晚心中一喜,困意驅散,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 她起身迎上去,可剛剛站起身,目光觸及男人冰冷的寒眸,她心頭一顫,止不住停下了步子。

  禪寮裏隻點了一盞起夜的燈,光線不明,但即便如此,陸晚還是看清了他的形容。

  李翊眸光冷,神情更冷,一身的肅殺之氣。

  陸晚很久沒有在他身上感覺到這種瘮人的攝人氣息了。

  他解下披風,隨手扔到一邊,冷冷開口:“怎麽還沒睡?”

  陸晚按捺住心頭冒起的不好預感,勉強笑道:“我猜到殿下會來的,所以……”

  李翊在她方才坐過的位置坐下,冷冷啟唇:“怎麽,知道本王要來興師問罪?”

  陸晚看著他的形容,再想到昨晚的情形,心口直發顫,主動求饒道:“殿下,昨晚是一時情急,並非我所願……”

  李翊冷沉沉的看著她,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陸晚被他盯得心裏發毛,自知理虧,隻得軟下聲音輕聲哄道:“殿下,我知道錯了,如今有人替你懲罰我了,你瞧,我抄書抄的手都腫了,這才剛剛抄完一頁呢。”

  她掀起手腕給他看,細白的手臂果然有些紅腫。

  李翊斜眼冷睨了一眼,還是沒有開口。

  陸晚有心求和,卻感覺到了李翊態度的冷硬和異樣。

  平時,兩人若有不快,隻要她好聲哄他幾句,他總會消氣,但今日看來卻不似這麽簡單了。

  看著男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肅眉眼,陸晚感覺此刻自己的求和,在他麵前就是一個小醜。

  陸晚熬了兩宿,至此時,也是身心俱疲。

  心下悲涼,她道:“夜深了,殿下今晚就暫時在此安歇,我去蘭草房裏……”

  說罷,她撿起掉在地上的外裳,準備離開這裏。

  可手指還未碰到衣裳,她的身子就被扯進了男人的懷裏。

  力道之大,撞得她胸口痛。

  李翊咬著她的耳珠發狠的問:“怎麽,你做錯事,還有理了?”

  陸晚被他咬得生痛,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做錯什麽了?你明知我與他們,什麽關係都沒有的……”

  陸晚終是忍不住委屈的哭出聲來。

  別人懷疑汙蔑她,難道他也要來質疑她?!

  滿肚子的心酸委屈在這一刻再也受不住了,陸晚奮力掙紮,要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你與聶湛當真什麽關係也沒有?!”

  燈火下,李翊嘴角掛著血滴,神情陰戾得像頭狼。

  聲音更是冷沉如冰。

  “那他為何會有你的畫像?”

  “還有,你的騎術,到底是誰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