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密語
  第二百零四章 密語

    小廝推門的聲音驚醒了褚翌,從書房西次間也就是他坐的位置看過去,正好被屏風擋住。他正要起身,就聽見褚太尉略帶了些渾濁的聲音沉沉道:“放下茶水,都出去,把院門關了,不許任何人進來。”

    褚翌剛要張口喊父親,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緊接著道:“你沒事吧?要不要請個太爺過來看看?”

    竟然是宰相韓遠錚。

    父親是太尉,雖然與韓遠錚相交莫逆,可兩個身在高位的人並不多麽頻繁來往,像這種登堂入室的機會就更少了。

    可聽這兩個人的話語,分明是同時從宮裏出來,韓遠錚是直接過來褚府的。

    褚翌已經站了起來,剛想出去看看父親,就聽褚太尉道:“我沒事,就是生了些悶氣,我能有什麽事?我是擔心朝廷兵馬……”

    韓遠錚歎了口氣:“朝政如此,皇上仍舊不肯出關,你還不知道吧,竟然遞了一句話出來,說天道應有此一劫……什麽天道,分明是李程樟狼子野心!”

    涉及朝政,褚翌突然就冷靜下來,他一出去,打斷了這兩人的話不說,說不定韓遠錚原本想說的話也不會繼續說了,要知道,韓遠錚可是從前不肯說太子一句壞話的,就更勿論這樣在人身後非議皇上了。

    想到這裏,褚翌屏住呼吸,慢慢的吐出一口氣,又重新坐了下來。

    屋裏的話繼續。

    “太子自然是想打勝仗的,可你看看他選的那些是什麽人?人人都是一門心思的去撈軍功,這豈不是把個戰場當成了兒戲?朝廷如此,難道不該叫我等心寒麽?那些為了朝廷跟百姓出生入死的將士又該如何呢?軍功是什麽?不隻是榮登富貴榮華的階梯吧?”褚太尉歎息不止。他帶兵多年,若是一點私心雜念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可他自問就是自己這般,也沒有到太子這般地步!

    要知道這朝廷這天下,可是將來的太子的!

    太子難不成是想做個亡國之君麽?

    最後的話褚太尉雖然沒說出口,可韓遠錚明白他的意思,故此他也憂心忡忡:“你說的很是,可是現在這種情況,隻有陛下才能開口阻止太子,否則由你我進言,隻會讓太子覺得我們是為了私心而不顧國家社稷安危……可陛下又長居深宮,輕易不可得見……”他推薦方孝盛本也有無奈之舉的意思在裏頭,可沒想到,太子選定的其他人手竟然都隻是太子一係的人馬,而這些人,阿諛逢迎的本事高超,真要拿到戰場上,不堪一擊,就是方孝盛再有本事,也不成,何況方孝盛頂多隻能算個中規中矩罷了!

    褚太尉皺眉思索了一陣,搖頭道:“這樣由著太子,必敗無疑。後宮娘娘們那裏,不知……可能遞上話?”

    “賢妃倒是見過,可是此事不成,不說賢妃一向不肯多言朝事,就是後宮不得幹政這一條,可是太祖傳下來的規矩,賢妃能當的起一個賢字,怎麽會去觸這個黴頭,何況她還有三皇子要照顧,若是說的多了,讓太子反倒疑心上三皇子,雖說天家無情,可兄弟鬩牆又有什麽好?就是我等作為大臣,死後恐怕也沒臉去見先帝了。”

    西次間的褚翌聽了這話,臉上就露出冷笑。

    位高如韓遠錚也免不了在背後說皇上跟太子,他此時倒是對衛甲跟衛乙背後說他的事少了些惱火,不過恨意不減,準備攢著等以後有機會將這兩人好好操練一番。

    可他聽到韓遠錚說起三皇子,卻突然有了主意。

    韓遠錚又跟褚太尉說了些話,不過是想從外圍彌補太子用兵的缺憾,叫褚翌說,實在是連雞肋都不如,宰相這是老糊塗了!

    等韓遠錚走了,他飛快的跑到更裏頭的床上,假裝睡了過去。

    褚太尉早就看到褚翌的小廝武英在外頭,還以為褚翌有什麽事,喚了武英進來,聽他說褚翌在裏間,倒是沒想到他故意偷聽,因為是褚翌先進來的。

    褚太尉便起身進了內間去看褚翌。

    見他睡得香甜,微微有點小呼嚕,就笑道:“這是累得狠了。”

    出來對武英道:“叫他好好歇著。”

    武英張嘴:“可九老爺說他一會兒要入宮當值。”

    “蠢!他要去當值,那就更應該歇好了,歇不好怎麽保衛皇宮護衛皇上跟娘娘們?!聽我的沒錯,等他睡醒再叫他去!”

    褚翌在床上聽了,嘴唇微微一勾,可這個淺笑也隻是一閃而過。他幹脆就真的躺好,翻了個身,默默思索起如何跟三皇子說叨這些事情。

    天黑了褚翌進宮。

    一到值房,金吾衛裏頭親近三皇子的一個侍衛就急急的傳了信過來,說三皇子有要事要見褚翌。

    三皇子不能來金吾衛,褚翌便帶著衛甲衛乙跟在巡視的侍身後假作巡視,伺機半路離開去見三皇子。

    衛甲衛乙這回不能離他老遠了,兩個人俱都垂著頭裝起了鵪鶉,全然沒了平日裏頭的靈敏。褚翌冷冷的看了他們兩眼,沒有說話就走。

    三皇子雖然有爭儲的心,但並非隻關注宮中跟眼前之事,他同樣聽說了太子在上書房裏頭的種種布置,叫他說,太子哥哥這是為了培植自己勢力,全然不顧其他了!

    所以三皇子一見褚翌就焦急道:“褚將軍,你可曾聽說了朝廷對如何出兵肅州的布置?”

    他尚且帶著稚嫩的臉上的焦急不似作偽。

    可此時的褚翌,並不全然的相信三皇子。畢竟他的眼光說起來也不多麽好,看錯了褚隨安,說不定還能看錯三皇子。

    他想要再試試三皇子。

    於是他抱拳行禮,沉穩而莊重的道:“下臣還沒有聽說。”

    三皇子臉上就露出失落,幾乎是失魂落魄的道:“我……我是聽說,太子哥哥不聽大臣們進言,執意要委派親信帶兵,聽說連他的太傅,也被認命為栗州華州光州的招撫使……”

    一個文人,去安撫起兵造反的肅州周圍重鎮,會不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三皇子見過太子太傅,倨傲且以正統的擁躉自居,目下無塵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