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心意
  第八十三章 心意

    那兩本書可是王家的傳家寶,也不知王子瑜怎麽弄到手又轉給她的,她已經欠了那麽大的人情,要是把書也給丟了,以後哪裏有臉再見王家少爺?

    她當然知道褚翌不是真的想把書帶走,要是真想拿走,直接不用跟她說,她總不能一個人千裏迢迢追到華州去。

    那就是想跟她談判了。

    既然是談判,她又沒什麽優勢,先創造個良好的談判氛圍就至關重要了。

    她用略甜的聲音道:“您能看中那兩本書,是它們的體麵,也是奴婢的體麵……”

    褚翌淡淡“嗯”了一聲,繼而道:“你已經不在奴籍,不用自稱奴婢。”

    “是,”隨安一頓,才接著說:“隻是那兩本書實在有些年頭了,不經翻不說,也有的地方字跡模糊,要不我抄一遍,把抄好的給您送過去?免得您打仗間隙想放鬆放鬆的時候還累著眼睛。”

    她臉上帶了一種淺的不能再淺的討好,紅紅的小嘴微微嘟著,流露出一種帶著驕傲的笑意。

    褚翌覺得心中一軟,不得不說,她這模樣可以給她爭取不少好處,若是隻有驕傲沒有討好,他一定怒氣橫生,若是隻有討好沒有驕傲,他又膩歪,總之真真的恰到好處的。

    正所謂,情人眼裏出蛤蟆。

    就算褚翌打算溫水煮蛤蟆,那這隻蛤蟆也是一隻漂亮又驕傲還有點機靈的小母蛤蟆。

    不過蛤蟆再好,現在水也不熱,吃不到嘴裏。

    “那太麻煩了,還是你舍不得這兩本書?”他大刀金馬的坐著,頭上的帷帽隻掀開一半,臉上流露出智珠在握的自信。

    他堅決不鬆口,隨安咬牙:“這兩本書要是奴婢的,奴婢不會有一分舍不得,實在是……,奴婢難以啟齒……,出了上京之後,身無分文……,差點就淪落到跟乞丐爭飯吃的地步,奴婢便接了一些抄書的活……,這兩本書就是一位主顧的……,若是騙您,天打五雷轟。”

    褚翌還是不說話。

    他神態自若,好像那個天還沒亮就起來趕路的人不是他一樣,要不是這一套拿來對付的是一個小丫頭,那麽從他隱隱散發的氣勢上來看,已經很有了為將領的氣度。

    總之是很能唬住人的。

    隨安背上冷汗冒了一堆,才決定先拿出個態度來試試,反正要麽她來軟的,要麽來硬的,比硬,她當然硬不過他,可比軟,她總不能也輸給他吧。

    慫人也有能贏得一麵——跟人比慫的話。

    她聲音更低,甚至帶了兩分撒嬌的意味:“……您就把書給我吧,我保證以後不這樣幹了行不行?再說,我年紀也大了,以後總不能抄一輩子書,有那些功夫還不如跟徵陽館的姐姐們學學,給您做幾雙鞋呢,您說是吧?”

    她肯這樣軟語折腰小意討好,褚翌立即意識到自己昨天說的話,中了她的心意。

    既然如此,兵不厭詐,他何妨再為自己討些好處?

    “我一個月穿廢了八雙鞋,你那手指頭能做幾雙?”他鄙視的瞥了她一眼。

    隨安剛要問他怎麽穿的那麽快,想起戰場上刀槍無眼,若是鞋子上濺了血泥,估計他也不會穿了,總不能為了不弄髒鞋子就不殺人了吧。

    隻覺得滿心的話卻不知如何張口,憋了一會兒才道:“您可一定要小心些,多多保重自己。”

    褚翌本想拿她一拿,誰知她竟明白他話裏意思,說的話又熨貼。旁人都覺得他是靠了父兄餘蔭,也就隻有她明白自己心誌。拿旁人性命換來的便宜,他不想占,也不屑占。

    隨安局促著說了這一句話,臉上也覺臊熱。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之後,褚翌展顏一笑,終於放緩了聲音道:“書在武英那裏。你之前的事我可以不細究,但沒有下一次了,你知道我這個人,若是好則罷,若是不好,就算你再救我一次,我也不會原諒你了。”聲音低沉,帶著決絕。

    隨安反倒不知說什麽好了,過了一會兒才訥訥的道:“知道了。”

    乖巧的模樣讓褚翌差點就伸手摸摸她的頭。

    “京中的事,你替我多關注著些,武英知道如何給我送信,你若是有什麽拿不準的主意,就寫信來問我……”他細細的交待著自己的打算。

    隨安這才曉得,他將她放到老夫人身邊,並不是心血來潮,連忙道:“我會仔細打聽太子的動靜,到時候寫信給你。”李玄真將叛未叛,在戰場上有時候會是盟友助你全力禦敵,可下一刻就能從背後給你一刀,朝廷的動向向來跟地方息息相關,抽絲剝繭說不定能提前發現什麽端倪,避免禍端。

    “行了,徵陽館不是書房小院,你也要仔細你的小命,在我麵前,你我相稱,在老太爺跟老夫人麵前,你且老實些。”

    隨安不服,這話說的,她就是在他麵前也很老實。

    “您也一定要注意安全,千萬保重些。”說著想起臨來之前藥堂掌櫃給的消痕膏,連忙拿了出來:“這個您記得一定要抹,一天早晚兩回……掌櫃的說這樣不容易留下疤痕……”

    “我不要,”褚翌沒好氣,藥堂掌櫃早就跟他說了,他當時沒要,沒想到竟然給了隨安,站起身:“我走了。”

    隨安連忙拉住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褚翌隻覺渾身如同過電,耳朵悄悄紅了。

    隨安沒注意,急急道:“你聽我說啊,您這肩頭的箭傷若是落在有心人眼裏,稍加聯想,說不定……,既然決定從這其中脫身,不去摻和這些朝事,何妨把細節做好呢?您以後身上的傷口縱然長成蜈蚣,那也是您的功勳。”

    不待他動作,就麻溜的將兩瓶藥裝到荷包裏頭掛在他身上。

    又囉裏囉嗦的囑咐:“傷口痂皮掉落之後再抹,抹之前一定要洗幹淨傷口,薄薄的抹一層就行,一會兒就幹了,也不妨礙你穿衣,少吃河鮮……”

    擔心之意溢於言表。

    褚翌被她說的心中鼓脹,如迎風的帆,麵上卻無什麽感動的表情,哼唧道:“你也別太擔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幾個人會因為辦不成事而歸罪於菩薩?可見大家都是知道的,隻要事情做好了,其他的也就不是什麽問題了。”有問題也是自己的問題。

    他要是淪落到被人查看傷口的地步,切……

    褚翌初生牛犢不怕虎,並沒有將李玄真之流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