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溫存之策
  第八十一章 溫存之策

    是主動自首,還是殺人滅口?

    主動自首她沒有勇氣,殺人滅口她沒有力氣。還是先幹活,爭取點時間想想法子好了。

    褚翌一直等她說話,結果等到她都把他腳趾甲修剪完了,也沒等來一聲。

    他本來挺生氣的,結果她忙忙碌碌,修剪又打磨,還用熱帕子又幫他擦了一遍腳,他胸中高漲了大半夜的怒火便嗖得小了一多半。

    主要是他夜裏想起她說的“小順幫忙買馬”,若是沒聽錯,這個小順應該就是王子瑜的侍衛小順。

    褚翌又不笨,結合當日回京時王子瑜的異狀,很快得出結論,他受傷後跑到了富春?王家確實有莊子在富春。

    隨安見他臉色漸漸由陰沉轉為慵懶,心裏七上八下。

    他這是已經想出什麽陰招整治她,還是準備親自動手揍她一頓?

    通常直接動手的話,他心裏會更開心,所以現在的模樣才變得慵懶。

    想到這裏,她更是心慌,不管他用什麽招數,她都不想接招,上兵伐謀,自己不願意受大罪,那隻好先談判了。

    從隨身的荷包裏頭拿出一個紙包,裏頭是他喜歡的碧螺春,重新從外頭提了壺水,幫他泡了一杯淡茶:“這茶葉是我跟老夫人身邊的紫玉姐姐要的,您還在吃藥,不宜喝濃茶,先清清口。剛才問了掌櫃,他說您身體好,恢複的很快……”

    談判最忌諱一下子把自己放在對方的對立麵,在這方麵她不說深有體會,但把握褚翌的脈還是有幾分底氣的。

    淡淡的茶香飄在空氣中,果然褚翌的神色舒展了不少。

    她心裏略安穩。

    就笑著道:“老夫人聽說您受了傷,心疼的不行,當即就要過來,還是太尉大人攔了攔,不過老夫人今日要去大成寺進香,估計肯定會從這邊走的,為了避免再入了某些人的眼,我待會兒就走罷?”

    褚翌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而後輕描淡寫的來了一句:“這樣也好,我讓武英送你出城。”

    隨安望著他的臉,刹那間呆若木雞,早知道他這麽好說話,她幹脆說送完了人就回鄉啊!

    現在不知道說這個還行不行。

    她猶豫不決,褚翌卻像沒看在眼裏,召喚寵物一般的衝她招招手,“你過來。”

    隨安心慌意亂,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一下,又往前邁了兩步,垂著頭跪在他麵前。

    褚翌摸了一下她的頭,輕聲問:“隨安你是不是還怪老太爺打你?”

    隨安不語,心裏當然怨憤,可打都打了,難道她能打回來?她也下不去手啊。

    “我替他向你道歉,我跟母親說,褚府以後不得以勢壓人重新叫你寫賣身契,這兩件事就當扯平了,行不行?”

    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和平靜,像是寬慰一樣。

    可就是這樣的寬慰卻一下子讓她壓在心底的委屈全都湧了上來,眼眶一下子紅了,張皇失措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低下了頭。

    兩個人一跪一坐,屋裏卻像是緩緩流淌著溫馨的空氣。

    褚翌的嘴角微翹,相處的久了,他也能偶爾分辨出她什麽時候是裝模作樣,什麽時候是真心實意,可不管是裝模作樣也好,還是真心實意也好,他都不討厭,有時候還很喜歡,覺得她比其他人都機靈。

    “你回來後可以回鄉下住幾天,也好安慰安慰你父親,但你這樣子,久留鄉下是不行的,不說別的,就是那些地痞流氓,若是知道你脫了籍是自由身,說不得就會上門騷擾,你爹又隻是一介書生,我看不如也叫他上京來繼續讀書,將來若是考上秀才,有了功名你也好有個依靠,至於你,就還回府裏,替我管我名下的產業,我每個月給你五兩銀子……”

    隨安心裏一愣,隻覺天上哐當一下子砸下一張超級大餅。

    她腦子飛快的轉動,一個月五兩,一年六十兩,十年六百兩,要是有這六百兩銀子,她十年後再嫁人也不過才二十多歲,不算晚啊!而且,六百兩放在鄉下都能算個土財主了。

    要是一直有這樣的待遇,她不嫁人一直給褚翌打工都行啊。

    她幾乎是破涕為笑,心裏的喜悅連矜持都矜持不住。

    褚翌心底小小的“嘁”了一聲,有點鄙夷,還以為她有天大的心思呢,原來不過是五兩銀子就搞定了。

    隻要點小利就心滿意足,卻又能守住大節,他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

    時人看人,總要讓人家表現的大義凜然,一點私欲都沒有,才說這個人有德行,可在他看來,這純粹是放屁,就是聖人也不是沒有私心,端看這私心大小,是否有害就是了。

    他現在實在沒空調理她,那麽先穩住她,待打了勝仗回來再說其他也不遲。

    隨安跟褚翌的心眼完全不在一個層麵上。

    褚翌叫她起身,她就歡歡喜喜的起身,還說:“茶都涼了,我再給您泡一杯吧?”

    聲音輕柔,語氣歡快,像八寶粥裏加了糖一樣。

    褚翌點了點頭,“既然決定早走,你這就出去找掌櫃的吧,順便把武英叫進來,我吩咐他幾句。”

    隨安卻一直心情激蕩。

    她挨了一頓冤枉板子,但為奴為仆,沒有挨過主子怨氣的這天底下還沒有幾個人呢,就是朝廷上的顧命大臣,也有時會被皇帝當成了出氣筒,否則當初褚太尉何必氣病在家。

    階級之分,就在於此,主子們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所以當初她分辯的話也是一直圍著褚翌說話,沒有說自己如何如何。

    都說大樹底下好乘涼,許多大戶人家會包庇自己家裏做了壞事甚至犯了律法的家奴,可也同時會在下一刻翻臉不認直接處置奴才的生死。

    褚翌不再計較她拿著戶紙逃跑的事,還願意庇護她,這對她來說也算是個求之不得的好結果了。

    她坐在馬車外頭,目光一直放空,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連武英擦著汗一臉同情的對守城的門將說“她嫂嫂以後都不能再生了……”都沒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