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拔箭
  第六十五章 拔箭

    隨安將馬褡子裏頭的東西都倒了出來,發現裏頭不僅有傷藥,還有一卷用油紙包著的桑皮線。

    “你知道這個?”褚翌見她看著桑皮線不錯眼,問道。

    “嗯,聽說過,不過這還是頭一回見。”

    相傳武則天在位的時候,有人密告皇嗣李旦“潛有異謀”。武則天就命來俊臣奉命審理此案。來俊臣慣於羅織罪名、嚴刑逼供。他對李旦左右的人嚴刑拷打,逼他們供出皇嗣“謀反”的罪行。太常工人安金藏寧死不屈,並向來俊臣說,如果不相信我所說的是實話,我寧可挖出心來證明皇嗣不反,立即拔出佩刀自剖胸膛,露出五髒,血流遍地。安金藏此舉使武則天猛然醒悟,遂命人將安金藏送入宮中治療。醫者將其五髒複位,用桑皮線縫合傷口,敷上療傷藥物,安金藏獲救並且後來又活了四十多年,直到老死……

    桑皮線是不用拆線的,也就是說裏頭的肌肉也可以縫合。

    想不到在這個異時空,竟然也有桑皮線,可惜她不是專精醫科的學生,知道這個也不過是讚歎一下古人思維之精妙。

    爐子上的水咕嚕咕嚕燒開了,她連忙回神,拿了一隻小銅盆過來,先仔細的用開水燙了一邊,而後取了食鹽過來,把褚翌指出來要用的刀放在盆裏燙了好幾遍,然後又把自己僅有的兩塊布巾也燙過,放到幹淨的地方備用。

    “您等等,我去借點燒酒。”用酒清理創口能夠消毒殺菌,避免感染。

    “回來!”褚翌沉聲喝道,見她停住腳步,方才閉了閉眼,左手持刀往右肩那裏劃下去。

    隨安沒敢看,聽見悶哼一聲才睜開眼,見血又開始流出來了,心裏一慌:“這樣不行,要不我來。”

    褚翌看她一眼,沒有說話,卻將手裏的刀扔進銅盆裏頭。

    隨安就咽了一口口水,扶著他往床上,讓他趟好,而後一邊用開水快速的洗了手,一邊嘮叨:“用點燒酒更安全,這莊子上又沒有壞人……”

    褚翌權當她的聲音是麻沸散,也不說話,隻睜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直到她拿了一截木棍放到他嘴邊,示意他咬著。

    “我不用。”

    隨安雖然膽大,可這動刀子割活人還是新媳婦上花轎頭一回,不免緊張,聽到他接二連三的拒絕,心裏煩躁的不行,聲音裏頭帶了暴躁:“你咬著,免得發出聲影響我!”

    褚翌就冷冷的看她一眼,可惜他現在受傷嚴重,狼狽的像個病美人一樣,是以隨安也沒被他的冷意凍傷,隻是拿著木棍,用最後的耐心道:“我已經洗幹淨了,不髒。”

    心裏覺得他要是再不配合,幹脆就一棍子把他打暈再說。

    褚翌沒聽見她的心聲,到底張開嘴咬住了棍子,頓時神情更冷。

    隨安沒再看的他的表情,而是專注的看著他的傷口。曆經兩世,她骨子裏頭的“渾不吝”又露出頭,她不怕,不懼,不相信旁人能做到的事她做不到,她更敢於嚐試從未做過的事情,敢於走自己從未走過的道路。而生活的經驗又告訴她,做事情要有耐心,要膽大心細,無所畏懼而又小心翼翼。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拿過重新燙過的刀子沿著他剛才劃開的切口深入進去,她屏住呼吸,眼睛不敢眨一下,嘴唇更是緊緊的抿著,現在她總算知道為啥外科醫生手術的時候要戴口罩了,因為不小心就會噴出口水……

    萬幸箭頭刺入的不深,她撥開層層肉皮,終於看清楚那已經張開掛著肉的八隻倒鉤,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氣,再不複之前的氣平手穩。

    之前還在想他怎麽沒像電視上演的那些中箭的人一樣,帥氣利落的把箭拔出來,原來這箭頭有倒鉤,要是硬拔,非得拔出一大片肉來不可。

    中了這種箭,對穿過去倒比現在這樣好,不過要是對穿不成卻射進骨頭裏頭,那樣可就慘了,不死也得半殘。

    他們不知道的是,那射箭的人本是百發百中,直射心髒的,因為褚翌當時從高處往下墜落,中途有了偏差,這才救了自己的小命……

    她眯著眼皺著眉一邊剝肉取鉤,一邊胡思亂想,落在褚翌眼中,卻覺得她冷靜幹練,神情莊重。

    終於八隻倒鉤都取了下來,最後的箭頭卻觸及骨頭,她眼中閃過不忍,開口道:“最後可能有點痛,你忍著點。”

    箭頭像一隻大號的鋼釘,釘在肩胛骨的邊緣,這不是刀子可以挖出來的,要用手拔。

    再吸一口氣,她雙手握住箭身,垂直往上用力。

    褚翌突然定在那裏,像斷了呼吸一樣,頃刻間力氣盡數散去,良久才軟了下來。

    隨安鬆了口氣看了他一眼,重新洗手,給他上了止痛止血的藥,然後拿起桑皮線,開始一針一線的給他縫合傷口。

    縫完最後一針,她直接坐在了地上。

    褚翌更是頭昏眼花,他受了重傷,又兩日一夜未睡,一粒米也沒進,隻喝了隨安倒的一杯水,這時強撐著才用舌頭把木棍頂出牙關,然後吐了出來。

    隨安聽見動靜,喘著粗氣道歉:“忘了幫你拿出來了,你還好吧?”

    褚翌看她一眼,沙啞著嗓子開口:“外頭有人叫門。”

    隨安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像無頭蒼蠅一樣,“不是吧,我怎麽沒……”後頭的“聽見”二字被她吞進肚子裏,她聽見了,確實有砸門的聲音。

    也顧不得別個,連忙將手臉擦了擦,把外頭的衣裳脫了,房裏的東西一股腦的都收攏到床底下,又把帳子放了下來。

    這才高聲叫著:“來了來了,這就來了!”

    薄薄的床帳自成一個空間,褚翌疲憊至極,耳朵卻清晰的傳來外頭隨安說話的聲音。

    “……是啊,剛睡著……,對不住對不住,是我忘了,哦,這馬?哈哈,這是我的馬啊,帥吧?我托小順幫我買的……想來想去,還是有匹馬好,對吧?不是有句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打算這兩天就啟程,去把我爹爹接過來,嗯嗯……,到時候看看,他若是能教的了,就讓你們跟他識字……,我?我可不行,教師,呃,先生可是個偉大的職業,我這樣的可做不到誨人不倦,倒是能毀人不倦……哈哈,聽不懂沒關係,好了好了,你也快回去吧,把馬牽好了,再來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