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請和
  第四十一章 請和

    圓圓走在路上問武英:“哥,九老爺真的拿出身契來還給隨安姐啊?既然那麽重視隨安姐,怎麽不把她挪回府裏?停善堂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武英揉了揉她的頭發:“隨安姐姐自己都說了這是府裏的規矩,不單咱們府裏如此,京中大多數人家,可不都是這樣的?生病了就挪出來,有那在主子跟前得臉的,說不定能返還家中,而且你當拿了身契就那麽好麽?沒有府裏庇護,在外討生活更為不易……好了,不要說這個了,正月十五沒帶你出來,正好咱們趁著今兒多逛逛去……”

    所有認識隨安的人,包括褚秋水,就沒有一個能想到隨安有這膽量,也或許她這種想法在時人眼中簡直就是自不量力。

    大多數人理解不了她的心態。

    隨安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平素的表現就盡量的往“安分”上靠攏,做一個時刻維護主子的利益,縱然為了主子犧牲也是自己榮幸的“好奴婢”。

    她比一般人做的都好,可惜她得到的回報,不提也罷。

    因為對於褚府來說,她就是個五兩銀子買入的丫頭。當人的性命跟命運可以買賣的時候,就不能祈求被公平平等的對待。

    世上本也沒有絕對的公平,譬如當初她可以賣身救褚秋水,可若是有人說要救褚秋水需要用她的心肝肺呢?反正她絕對不會很爽快很大無畏的去這樣奉獻——就算告訴她奉獻完畢能穿回現代,她也不敢。

    古往今來也就薩波達王敢以身飼鷹,人家成了佛祖,她一點也不想成佛。

    她目前的心態,隻能算是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半殘,反正精神領域還沒有萬全淪陷,並且因為過過有人權有人身自由的好日子,未來完全淪陷的可能也不大。

    當然,褚翌肯還給她賣身契,她對他有那麽一些感激,可這感激跟自由相比簡直可以被忽略不計,佛祖都割肉給鷹吃了,應該能原諒她這一點的自私。

    “以後有機會再報答你吧。”她埋在被窩裏頭輕輕的歎息。

    不過現在有了這戶紙,她還不能立即走了,否則消息報到褚翌那裏,他可是一向都愛用最壞的惡意揣摩她的,她跟他講道理講不通,耍賴更不行。

    “唔,過完正月吧。”離著二月二也就還有十來日,正好到時候她身上的痂皮估計也能掉一些了。

    傍晚圓圓回來,隨安見她精神大好,也跟著高興,與她說了自己的一個決定:“我鎮日這樣趴著,又不會女紅,就想看些書打發時間,你可知街上的書肆在什麽地方?問問他們能不能往外租書?若是能,你給我租幾本回來。”

    圓圓也喜歡出去逛,立即答應了下來。

    隔日果然租了兩本書,押了一兩銀子,可看一天隻需五文錢。

    隨安看書是想替褚翌搜集些有用的信息,所以看到跟地理民俗有關的或者行兵打仗會有用處的便記了下來,也不用筆墨,隻用那燒盡的炭筆,寫的雖不夠整齊,卻能認出是些什麽字來。

    圓圓在一旁見她寫字,羨慕的不行,隨安便教了她一些字,讓她學著寫熟練:“熟能生巧,你寫的多了,寫順了,心裏先知道這個字,見了就覺得它親切無比,就算一時忘記,後頭也能想起來……”

    把圓圓說的捂著嘴笑:“姐姐說的真好玩。”

    圓圓跑了那書肆五六回後,書肆老板終於對她多了幾分信任,漸漸的一兩銀子也可多拿一本兩本的書了,隨安來者不拒,白天看書,晚上活動,三兩日裏趕著讓圓圓回家住一晚上。圓圓因為哥哥武英說若是真想家可以回去住,就高高興興的答應了。

    隨安就趁著她回家的時候,多活動些,慢慢的沾濕了帕子,把痂皮捂軟,揭掉一些早已幹了的。

    因為看不到,有時候會揭過頭,結果就是疼得自己淚眼汪汪。

    不過好在恢複的真不算慢,她有時摸著比較平整的肌膚忍不住暗自慶幸,這要是落了疤痕可難看了。

    可她的慶幸隻持續了兩日,京中就有了變故。

    東蕃派了使者通過肅州節度使李玄印請和,李玄印不敢擅專,將東蕃使者送到了上京。

    褚太尉在朝上不僅反對請和還道:“肅州臨近邊界,素來兵禍頗多,東蕃此心不良,若是假意求和迷惑聖目,而以重兵繞道肅州,進攻栗州華州,則上京危矣!”

    宰相韓遠錚此時卻支持褚太尉的意見:“陛下,東蕃人狡詐不可輕信,臣聽說去歲冬東蕃北邊牧場遭遇大雪,牛馬活人凍死無數……”

    太子卻笑著打斷了宰相的話:“若是以太尉跟宰相大人之意,東蕃在連遭不幸的時候求和不可信,在糧草豐盛兵壯馬肥的時候求和才可相信是吧?俗語道日久見人心,既然東蕃有求和之意,不如且稍待看他行事。”

    太子一說完,朝堂上不少人都竊笑了起來。

    運昌侯就道:“陛下,不管怎麽說,求和總比請戰好,況且,可每逢大戰,糧草馬匹兵械俱都開支極大,更毋論國庫空虛,兵士傷亡,即便我大軍戰勝,這些開支也不會少一分一毫。臣以為太子所言甚是,眼下以靜製動,對我梁國有利,若不利的,恐怕也是因無戰事而使得某些人不能撈取功勞!”

    此言一出,太子一黨紛紛出言支持。

    韓遠錚見梁皇端坐在龍椅上麵上表情晦澀不明,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這次朝會終究以太子一黨獲勝告終。

    可巧東蕃遞了請和書一連數日並不動靜,有人就開始笑褚太尉想掙軍功想瘋了,天天盼著打仗。

    京中流言愈演愈烈,褚太尉幹脆告了病,躲在家中不出。

    圓圓從外頭聽了流言,回頭來就問隨安。

    隨安雖然被褚太尉無理取鬧的打了一頓,但覺得他分析的還是沒錯的,東蕃人若果真離間梁國各州,必定先離間各州節度使,他們請和於李玄印,若再出兵栗州華州,到時候栗州節度使必定要彈劾李玄印勾結東蕃……

    有些計策看上去很簡單很容易被人識破,但百試不爽。

    因為人心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