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在南星的照料和剪秋的鼓舞下,沈決明的狀態一天好似一天,逐漸接受了截肢這一事實。他的臉色紅潤,開始有了光澤。憑借著剪秋送給他的一副拐杖,也能下床走上一兩米的距離。

    對於他來說,這已經是一個重大的突破。這些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挺過來的,好像做了一場噩夢,夢醒之後不得不麵對一種殘敗。他瞧著空空如也的褲腿,內心的酸楚比別個也是多了一層的。

    可能因為他天性就很堅韌,又或者是父親的尊尊教誨,當喚醒他內心的能量以後,他就像換了一個人,從此與悲痛告別,不再怨天尤人,感歎命運不公。

    他一步一步地從深坑裏爬起,雖然艱難,但總算站在了命運麵前,淡然一笑。康複訓練是殘酷而艱辛的,人們經常會看到一位穿著病號服的傷員,拄著拐杖,在走廊上來來回回。每天三次,從不間斷。

    除了做康複訓練,空餘的時間就在看醫學方麵的書。他央求剪秋幫他買一些中醫學的書,這是他的夢想。現在,他終於有時間去實現了。

    有時候,南星半夜醒來時會發現沈決明還在研究中醫學,神情專注,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附近病房的傷員,以及家屬聽說他會中醫,都過來請他把脈。

    沈決明來者不拒,把自己所知道的知識都告訴給這些人,而且會給他們提出一些中藥方。這些中藥都是沈決明以前見過的,價格適中,藥效甚好。

    一時之間,他居然成了江城醫院“小紅人”,甚至有些人專門前來找他。他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爽朗的笑容,這種笑容驅散了腿疾給他帶來的陰霾,讓他覺著自己還有價值。

    沈決明在欣喜之餘,眉宇間閃現著一種失落,這種失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他每天都會走到樓梯的盡頭,瞧著樓梯的下方,期待一個人的身影。

    剪秋很久沒有到醫院來了,因為方雲海的事兒,她東奔西跑,救他出獄的事情自始至終沒有一個眉目。外加,酒店和婦女自助會牽扯著她的精力,她實在分不開身。

    這天,剪秋提前煲好了湯,打了一輛三輪車去了醫院,正好在樓梯間碰到沈決明。她看到沈決明的狀態不禁喜上眉梢,嘴巴成了“o”字型, 驚呼:“決明,你太棒了!”

    沈決明撓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一笑:“這都是南星和你的功勞。”他看了一眼南星,眼裏都是感恩的光。

    “決明哥,你在這裏站得很久了,咱們先回房吧!”南星說。南星說完,又幫剪秋拎著保溫盒,顧自向前走去。

    剪秋怕沈決明摔倒,準備扶著沈決明的胳膊,被他拒絕了。他說:“我現在可以自己走了,你看!”他向前挪了兩步,以證明自己確實好多了。

    回到房間以後,沈決明躺在了床上。南星把保溫盒裏的湯倒在了一個碗裏,端到了沈決明的麵前。沈決明一邊吃一邊瞧著剪秋:“味道真不錯!你也吃一點吧?”

    剪秋搖搖頭,笑著拒絕了。沈決明低下腦袋,又重新抬了起來:“剪秋,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好!”

    剪秋怔了怔:“沒有,可能最近事情太多了,睡眠不好!”

    沈決明吃完以後,幫剪秋把脈,說她氣血虛,需要調理。剪秋輕輕“唉”地歎了一聲,被明睿的沈決明捕捉到了,又盯著她問:“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剪秋將雲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沈決明,她的眼圈一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病房裏陷入了沉靜,過了一會兒南星帶著責備的語氣說:“他怎麽這麽不理智?!”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他就是咎由自取!”剪秋哽咽了,眼淚像大顆的珍珠一樣從眼角滑落。

    現在她對方雲海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想起他家暴她,她就恨得牙癢癢,但是一想到他在監獄裏滄桑的模樣,想到五爺還躺在床上,她的心就像被擰緊了一般難受。

    如果擱在以前,沈決明說不定能找到辦法,去救方雲海。可是,他現在自身難保,一時也沒有更好的法子。看到剪秋難過,他比誰都難過。他安慰剪秋讓她別擔心,他會盡力去想辦法。

    沈決明和南星為這事琢磨了一兩天,把該想到的關係都想了個遍,以前的戰友或者地下組織的人。他想到了燕子,說不定燕子可以幫助他,可是,自從他出事以後,他就跟組織失去了聯係。

    他寫了一封信,讓南星去中華路照相館找燕子。南星那天沒有找到燕子,他第二天再去找的,並把決明的信交給了燕子,然後就回來了。

    除了坐等消息,他們並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他們現在還有一件事情要辦,醫生說沈決明可以出院,他們需要租一個便宜又方便的房子,以便無縫對接。

    南星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房子,不是房租太貴,他們負擔不起,就是房子太破,根本不適合人居住。

    剪秋給他們提了一個建議,可以到江城之星酒店居住,現在是非常時期,房間反正都是空著的,他們可以去過渡一段時間。而且,婦女救助會的那些婦女兒童,有個頭疼發燒難受的,沈決明還能幫他們解決。

    這種提議再好不過了,沈決明欣然同意了,點頭不迭地說:“那我們付房租!”剪秋哪會要沈決明的錢呢,她慷慨地說:“等你以後掙了大錢再還給我吧!”

    過了幾天,沈決明真的搬到了酒店的四樓,最角落的一個房間。因為他基本能生活自理了,便讓南星回了部隊。他征求剪秋和慧茹的同意,也加入了救助會,幫助那些苦難中的人們。

    從那以後,人們經常可以在救助會看到一位拄著拐杖的年輕人,笑容滿麵地在人群中穿梭。百姓們都很尊敬他,親切地喊他沈大夫。他也樂於接受這種稱呼,幹得更賣力了。當那些病人經過他的號脈、抓藥、治愈,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所謂身殘誌不殘,可能就在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