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這是剪秋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舞台上燈光閃耀,夢幻深邃。台下黑壓壓一片,座無虛席。

    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她分明聽到有人叫喊著:“怎麽換人了?”然後接二連三地有人站起來,指著她說:“怎麽回事?忽悠我們呢!”

    好在剪秋曾經在青樓有過多次小舞台經驗,她很快鎮定下來。走了幾個台步,蘭花指一翹,開口說:“各位稍安勿躁,黛姐今兒不舒服,由我代唱一曲,保你滿意。”

    剪秋圓潤的聲音像春風,安撫了台下的觀眾。觀眾們漸漸安靜下來,目光全部聚焦在這位清秀的女子身上。

    整個大廳回蕩著剪秋如泣如訴的嗓音,她在唱的時候,想到自己的身世,便將劇中的人物演得愈加悲戚動人。那些富家太太小姐們紅腫著眼皮,掏出手帕,悄悄抹掉眼角的淚。

    一曲結束,台下鴉雀無聲,過了一會兒,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觀眾們站起來,不停叫好,似乎意猶未盡!

    剪秋對著台下鞠了一躬,然後退出了舞台,回到了化妝間。幕後的李冬青看到台下觀眾的反映,喜不自勝。他迎上前,滿意地跟剪秋說:“你太棒了!太棒了!”

    剪秋也沒想到自己能受到觀眾們的歡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來了。雖然這是她的第一次大型演出,她的舞台經驗和感覺絲毫不輸那些名角。

    很多人吵吵鬧鬧,都想繞到後台來一瞧這位女子的真身,被李冬青全部擋了回去。眾人散去以後,一位道貌岸然的男子闖了進來,他便是巡捕房的副總長明德。

    “總長好!”李冬青阿諛奉承地迎上前,“總長光臨,蓬蓽生輝!”他將明德帶到屋內,又命人拿了一把太師椅,沏了上好的茶。

    “不知道總長有何貴幹呢?”李冬青問。

    明德哈哈大笑,眼睛緊盯著正在卸妝的剪秋。李冬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連忙說:“她是我們新聘的角,名叫剪秋!”

    “剪秋,好名字呀!”明德呷了一口茶,視線仍然不離剪秋。

    “那是,那是!”李冬青附和道,又衝著剪秋說“剪秋,你待會兒過來一下!”

    剪秋卸完妝以後,走到明德副總長麵前,行了一個禮。李冬青說:“剪秋,這是我們大名鼎鼎的明德副總長!”

    “副總長好!”

    “你唱得真好!”明德說。

    “謝謝明副總長垂愛!”剪秋眼簾一低,卷曲的睫毛像一把扇子,在臉頰上落下小小的陰影。

    明德又笑了起來:“人美聲更美!”

    後來,剪秋在劇院唱戲,一定程度上得到明德的庇護,至少沒有人敢前去滋事。剪秋在戲院無意的走紅,惹來青黛極大的不滿。

    青黛原想拉攏她,讓她成為自己的心腹,卻不曾想,觀眾對她的喜愛遠超過了自己。嫉妒讓她失去了理智,扳倒了一個秋葉,沒想到來了一個剪秋。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青黛在郊區別墅裏大發雷霆,她猛地一掃,把桌子上的茶具、酒杯、果盤全部甩到了地上。屋裏一片狼藉,就像被人洗劫了一般。

    她咽不下這口氣,怎麽說她也是長江大劇院的頭牌,現在地位不保,遭到威脅。雖然她背後有五爺撐腰,但是她也不過是個過氣的頭牌。

    提起五爺,青黛覺著胸口悶得慌,五爺天天忙生意,把她當成什麽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跟了五爺這麽多年,什麽名分都沒有,就像金絲雀一般,呆在這個無聊苦悶的籠子裏。

    青黛去酒櫃裏拿了一瓶紅酒,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臉上瞬間起了潮紅。她光著腳丫,走在軟軟的地毯上,蜜合色絲綢睡袍輕觸肌膚,讓她覺著如夢似幻。

    她躺在柔軟的沙發上,目光落在手中的玻璃杯裏,深紅色的液體與杯身緊密結合,流光溢彩。她抿了一口,苦澀之感蔓延全身。她將酒杯一扔,摔在地上成了兩半。

    “我就不信你能超過我?!”青黛眯著眼睛,眼神開始渙散。青黛記不得自己是什麽時候走上戲子這條路的,大概很小的時候吧,以前她跟著劇團走南闖北,後來好不容易靠自己在城裏紮根,傍上五爺,做了她的情人,從此告別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可是,她心高氣傲,不允許別人超過她,尤其是女人!所以,對於剪秋一炮走紅,她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用她自己的話說,叫“引狼入室”,當然,剪秋就是她眼中的狼。

    青黛對剪秋的不滿日益加深,可是又不敢表現得太過張揚。剪秋對青黛畢恭畢敬,聲稱以後還要多向青黛姐姐學習。

    青黛假惺惺地對剪秋說:“剪秋,咱兩以後就是姐妹了!有什麽需求不要客氣啊!”轉身,她就對李冬青說:“主角的戲都得給我,讓剪秋演老旦或者小旦。”

    剪秋能找到一份工作,已經足夠心滿意足了,對於角色,她沒有任何的要求。她幫助青黛背台詞、化妝、拿道具。髒活累活,剪秋總是搶著幹。

    然而,即便這樣,青黛對剪秋還是不滿意的。青黛有意無意暗示剪秋:“吃這口飯,還得時刻觀言察色,不要忘了自己原來的身份!”

    剪秋總是笑著點頭,因為她格外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活兒,在這種年代,女子能找到一份工作,靠自己雙手掙錢,已經是足夠幸運的事了。

    鐵匠鋪的人都為她高興,雖然戲子的名聲不好聽,但是善良的他們相信剪秋的清白,依賴自己的本領掙錢,無可厚非。他們每天等著她回家,然後再上床睡覺。

    鐵牛特別擔心剪秋的安全,好幾次在劇院門口等到半夜。當剪秋看到坐在台階上的鐵牛時,非常感動。她說:“鐵牛哥,你以後別來了,太辛苦了!”鐵牛憨憨地說:“剪秋,我怕你被人欺負。”

    “鐵牛哥,我沒事的。”一股暖流湧上剪秋的心中。她也不怕別人誤會,直接挽起鐵牛的胳膊,叫上一輛黃包車,一起消失在夜色當中。